任深深深鞠躬,以回应观众三天以来的热情。致谢时,他的视线划过座席,总在某处停留片刻,位置不是空着,就是坐着陌生面孔,然而站在舞台上的感觉太奇妙,充分投入和释放能量的愉悦感受足以遮盖琐碎的情思和黯淡的烦恼。
他将目光投向二层,聚光灯打在阳台上,朱丽叶即将在罗密欧逡巡四顾时悄然现身。任深初次收回焦虑盼望的目光时,忽然瞥见射灯下阳台阴影中惦念的身影,以为走眼了,抬头再望时趁机假意探视黑黝的敌意的环境,将目光投向后方确认,终于对上那张严肃,不动声色的脸和似乎不阖拢的持久凝视的双眸。此时朱丽叶的身影出现在阳台上,射灯倏然转落他身上,把仓皇想退入黑暗的他钉在原地,这对只属于夜的恋人在电光石火间对视,互相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高举镰刀的暗影。
演出结束后被抓壮丁加入首轮演出结束的临时访谈,导演似乎兴致不错,与主持人和观众有来有往,二十多分钟后终于行将结束,任深长长舒了口气,不料被主持人捉个正着,引作收尾词的趣料。
“如果以后有机会,还是要演,”导演侧身对他笑,“我看任深今天才刚刚进入状态,劲儿使到位了,所以觉得累,再演几场就慢慢出神入化了。”
任深只得将坐立不安的情绪暂时压下,耐心等到访谈结束,按往常的节奏卸妆,收拾随身物品,与众人道别,直到走出剧院,折入旁边的窄道,才开始加快步伐。到达约定的碰头处,却四下没看到人,流光溢彩的巨型圣诞树四周行人寥寥,已经十点出头,依然没收到新短讯。他观察了面前的路口,又绕过树看另一个方向,最后探视两侧灯光零星的小巷,终于转回来时,见肖江正走过来,手上举着两个纸杯。
“抱歉,我去买了两杯热巧,”他笑着把超大杯热饮递给任深,“晚去就要关门了。”
“我没想到会有访谈,让你久等。本来想和你聊几句,现在好像太晚了,而且明天是工作日……”肖江却打断他,狡黠地笑着点点手表,“我可是在十二月的瑟瑟寒风里等了你三刻钟,如果道个别就结束,那才真正虚度光阴了。”任深一时语塞,他没有别的计划,或许确如导演所说的累了,脑中空空如也,于是两人沿着冬夜空旷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边走边聊。
精神亢奋而疲乏,肖江的话语在耳边潺湲流动,任深好像回到了课堂,意识渐渐迷糊。身体仿佛还残留着舞台上的记忆,那一刻像被电流击中,心神俱颤,强光下看不真切,到底谁娉婷从光中走来?英晴把胳膊搭在围栏上,支着脸望一会儿星空,又冲他笑,脸蛋红扑扑的,带着青春的娇憨和生动,任深不敢眨眼,不敢吐气,还想看得更清晰些。
“哎,红灯——”小电驴从面前哧溜滑过,遗落扑鼻香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