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焕回头。
缪赛勒斯远远地抬头望着他,浅蓝色的眼睛放大,淡金色的眉毛簇成一团。
“怎么了?”蒋明焕放下片肉刀,朝缪赛勒斯走过去,状似温柔地亲了亲他的眉心,左手揽在他的腰间。
“嗬、嗬……”他的大脑连带着头皮都一阵发麻。微微隆起的喉结抽动着,泪水不断从发白的脸上滚落,缪赛勒斯抽噎了,呼吸急促而不规律。
他换好衣服就被保镖押在重叠的幕布之后,是亲眼见证好友被活剖的。
海腥味扑鼻。
鲸豚已经无法再发出声音,深棕色的眼窝里留着眼泪,艰难望向他的眼睛视网膜已经开始变得浑浊。
脖颈被撕裂的豁口不再流出血液,躯干只剩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鼓膜包裹着缓慢跳动的心脏。
一把剔骨刀垂直悬停在奄奄一息的鲸豚还剩最后一丝起伏的腹腔上,似乎要刺穿那层薄膜,在鱼骨上来回割据……
耳中忽然响起尖锐的爆鸣。
缪赛勒斯的瞳孔放大扩散。他分明还睁着眼,却什么也看不清楚,整个世界都被蒙上一层薄雾,脸上滑落湿意。
他被蒋明焕揽着腰,机械地走,走上案板去。
舞台的灯光暗下来。
蒋明焕状似在不经意间回眸,发现缪赛勒斯正盯着他手里的剔骨刀发呆,瞳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焦距——
看起来这条黄金大白鲨已经受到足够深刻的教训。
他用剔骨刀的刀尖挑开缪赛勒斯披在身上裹住曼妙躯体轮廓的那件白大褂,只着有一条半透明连体紧身纱衣的白皙身体便尽数暴露在他眼前,像一颗剥了糖衣的柔软奶糖,仅剩一层欲拒还迎的糯米纸似是而非地裹在身上。
观众席投来惊艳的目光,却被蒋明焕揽着缪赛勒斯的腰、挡住大半视线,还未来得及定睛细看,就在下一个瞬间只看到缪赛勒斯埋着头、淡金色的发顶浅浅地靠在蒋明焕左边肩膀上。
白大褂飘落在缪赛勒斯的脚踝边。
蒋明焕垂眸看去——
只见缪赛勒斯温顺地任由他揽着,白皙柔软的脖颈被勾勒有数道浮金细线的半透明轻纱拢住,衣领很长,有折叠起来的重重褶皱。缪赛勒斯的身体轮廓本就清晰,隆起的喉结、蝶骨交汇处、和胸肌更是把那层薄薄的“糯米纸”顶得凸出一截,极具力量感和美感,眼神却十分脆弱,低垂着,整颗糖仿佛轻轻含一口就会化了。
蒋明焕以食指刮去缪赛勒斯眼下的泪痕。
缪赛勒斯微暖的体温透过裹在他身上的那层“糯米纸”传到蒋明焕重新揽住他腰的三根指尖,蒋明焕的手指不禁紧了紧。
“他是我的爱侣,现在还不能吃的。”蒋明焕的侧脸靠近缪赛勒斯被梳得顺直的淡金色发鬓,呢喃的气息落在缪赛勒斯脸上。
台下爆发出一阵大笑——
“那就是说,以后就可以吃了,对吧?”
……
……
……
嗡———————
缪赛勒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从左耳传到耳朵,嗡鸣声从两侧开始往里走,逐渐变响,在他的脑袋中央交汇。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从此听不见除它之外的任何声响。
“缪赛勒斯?缪赛勒斯?”
蒋明焕发现给缪赛勒斯的教训过了火,现在无论他怎么叫,缪赛勒斯都没有反应了。
当他把手搭在皮带扣上,试图以暧昧的金属声响让缪赛勒斯求他不要这样做的时候,缪赛勒斯也只是坐在床沿上,眼神放空,根本没在看他。
“我不是没动你吗?”蒋明焕眼里的愠色渐浓。“缪赛勒斯,你丧个脸给谁看?”
“少来唬我,你们水生根本就不存在陆兽那一套朋友兄弟的情感体系。”
他是科学家,当然做过研究。
大白鲨不是纯粹的哺乳动物,更不是群居动物,连血亲都鲜少在乎,更不可能真去关心别的个体。
林申是这样,缪赛勒斯肯定也是这样。
他们天性就是只关心自己,缺乏对其他生物的同理心,不可能为了其他生物的逝去就真的泫然欲泣,表现出魂不守舍的模样。
研究说了,任何生物都无法做出刻在基因之外的违背天性的行为。
所以一定是假的。
一定是缪赛勒斯为了要挟而他想出来的新招。
他把缪赛勒斯从床沿上抓起来,双手反剪在背后,迫使缪赛勒斯弯腰,然后抵在缪赛勒斯身后,冰凉的嗓音里压抑着怒气。
“再不理我,我真的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