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这名利场的规则与手段,小春是越来越娴熟,隐隐有登峰造极之势了。
“殿下谬赞。”小春的嘴角也带上一分漫不经心的笑,只他幽深的双目却没有任何笑意。
恰是这一分漫不经心的笑,叫李谛看痴了眼。
李谛见过很多模样的小春,有狼狈的、无能为力的小春,有挣扎的、誓不认命的小春,有高傲的、利禄傍身的小春,也有面前这样漫不经心、却又野心勃勃的小春。
他爱小春,所以他爱着小春的每一副面孔,可他也不得不承认,恰恰是这样野心勃勃的小春,最能挑动他的神经与心脏。
野心、权力、生杀予夺,迷离而扑朔的幻影为他织就最危险而致命的纱衣,他笑着望着你,似乎只是把你当成向上走的阶梯,可你却又甘之如饴,如果他下一瞬笑着索要你的性命,你也只会心甘情愿地剖出心脏,还担心自己的血会不会染脏了他的衣袖。
野心啊,野心,李谛无比深爱着小春的野心,这也恰恰是李谛能给小春的东西。
我用我的权力滋养你蓬勃的野心,而你的光芒所到之处皆有我的暗影——
双向驯化的锁链,同是猎人,也都为猎物。
“三相,用之弃之都觉无味,你怎么会想亲自对他动手?”李谛真有些好奇。
“因为我曾有求于他。”小春眨动了下眼睛,“可他辜负了我。”
李谛闻言有一瞬的怔愣,而后竟大笑出声:“哈哈,好啊,那他的确应当千刀万剐,要我帮你动手吗,小春?”
“不。”小春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嘴角的笑意加深几分,梨涡也随之显露出来,可恰恰是这样漂亮的笑,竟令人无端觉得残忍,“不劳殿下费心,我的事,我会自己动手的。”
“告诉我,却又不让我为你动手——”李谛站起身来,他走到小春面前,双手扶住小春所坐之椅的两侧,他的影子笼罩了小春,他的身躯像是囚笼与枷锁,要将小春生生困在其中,“你只是来通知我的吗,小春?”
臣子通令主上,以下犯上,大不敬。
可小春却直视着李谛黑潮暗涌的眼睛,他轻飘飘地回以一笑:“是——又怎样?”
明晃晃的冒犯,却叫李谛本就绷紧的瞳孔骤缩一瞬。
自脊柱腾升的战栗刹那间流窜全身,李谛搭在扶手上的手掌都不住地收紧、蜷缩,心脏狂跳之间几欲要破出胸腔,而他的喉结在寂静中清晰地滚动一瞬。
小春真的变了很多,从前轻浅的或冷淡的笑,如今都带了几分夺魂摄魄的邪气,他就这么微微抬头望着李谛,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谁才是困住对方的枷锁。
时过境迁,今人已非昨日之身,如今的小春,已经学会了怎样拿捏别人的真心。
而那被拿捏的人,却又是心甘情愿的将真心奉上。
一个堪称虔诚的吻颤抖着落在小春的唇角,李谛几乎有些畏怯地闭上双眼,他牵起小春的手,牵引着小春的手掌贴上他振动的胸腔。
胸腔下心跳之声声声可闻,那蓬勃的跳动跨越骨骼与血肉,与小春的脉搏奇异地共鸣。
“我还能怎样呢?”李谛喟叹道,“我甘拜下风了,小春......”
权力里棋逢对手,情爱里甘拜下风,李谛俯首称臣,而小春——
加冕为王。
风卷幔纱,将小春与李谛的身影笼罩得朦胧而绰绰,一幕耳鬓厮磨、看似温情脉脉的皮影戏就这样堂皇上演,他们情浓得好似一对眷侣。
汹涌的澎湃里,世界都在起伏的波涛中颠倒,光影轮转明明灭灭,李谛在快意的迷离中痴痴道:“小春,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你再也离不开我了......”
一道温热的呼吸,一声轻蔑的笑,小春的指尖挑起李谛的下巴,他笑问道:“是我离不开你,还是你离不开我?”
骤然紧绷的身躯,刹那间加重的呼吸,李谛恨不得就此溺毙在情潮之中——
“是我......”一个虔诚的吻落在小春的眼睫上,李谛像一个朝圣的信徒,对着自己的神明顶礼膜拜,“是我离不开你......”
“就当是可怜我、施舍我、救救我——”
“别离开我,小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