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揉揉眼睛,若不是她熟识那张脸,无法相信那个低头哈腰,畏手畏脚的人是拽上天,冻死人的张惜。
男子一身伙计装扮,被管事拉着给其他伙计介绍。每介绍一人,男子便微微点头,其余均是弓着腰,一副听候差遣模样。
其余伙计则拿出一副前辈姿态,坦然接受后辈的恭敬,一副心安理得样子。其实不过早来些日子,一样受人摆布,不得自由。
管事介绍完后就开始布置任务:“林子因老娘生病回家,于子日后负责打扫房舍卫生,接替林子的活儿,不过不含尔等所住房舍,午食后,小四带他熟悉一下。 ”
秦月碗中还留有大半碗,却已无胃口,她不自觉朝那边看,只是那人专心当他伙计,未曾赏她一个眼神,反而小四一直朝这边瞅。秦月满脑猜测都在张惜来此为何事,未曾留意小四。
秦月心神不定,为不误诊,她拼尽全力摒弃杂念,好不容易看完最后一个病人,秦月简单收拾好诊面,便不自觉地朝后堂走。
“秦姑娘,为何不回家?”秦月正好碰到陈三。
陈三今日当值,知道此时问诊已经结束,而秦月以前都直接回家,从未来过后堂。
虽然柳主事别出心裁招一个漂亮女郎中,但男女有别,除了偶尔起起哄,议论或偷看都在私下,明面上若非药铺之事,互相避讳。今日却看到秦月主动来后堂,此时许多伙计都下工,正是乱的时候,秦月出现,许多人议论起来。
秦月对嘈杂声视若无睹,四处搜寻那个身影,满院子衣着相似之人,就是没有那个熟悉之人。
秦月找不到人,心有不甘。不是打扫房舍吗,前堂那么多病人留下的废弃之物,不应该打扫一下吗,为何不来?
秦月想大喊将那人叫出来,可也就是想想,转目间看到陈三像看怪物目光,明白她表情太过怪异,正色道:“三哥,大家今夜还有其他活儿吗?”
陈三被人发现,立即挪开注视,心中疑惑为何秦月突现焦虑,面容和气:“除了值班,其他人忙完就休息。”
“哦,那值班之人要到何时。”秦月想打听张惜工作情况,又不敢明示。
“最要要到子时,检查安全后,方可稍稍休息,但也不可熟睡,夜中也要惊醒些。”
“如此辛苦,怪不得总是换人。”秦月绞尽脑汁想同张惜那关联。
“换人?他们几个已经干了许多年,秦姑娘可能同清扫伙计记混。干那个活儿的伙计更换挺频繁。”
“是这样吗,大概真是我记错了”秦月面露尴尬,心中却大呼一口气,终于说到点上。
说到此事,陈三有些感慨:“林子干了一年多,算干得长。擦擦洗洗看似简单,实则无聊,而且一日下来活儿不少,一个男人随便学点儿手艺都比干这些强。这活儿适合婆子干,可掌柜非要找男子,还要年小之人,可能觉得年轻之人麻利。
今日新来的后生看着挺沉稳,不知能干到何时。”
“哦!”秦月边听边附和。
陈三忽察觉失言:“瞧我多嘴碎,说起这些干嘛,秦姑娘不要见怪,我们这些粗人嘴上没个把门的。”
“不干这行,也不是很明白,哪里会觉得见怪。”秦月本想听陈三多说些,可刚刚起了头,就戛然而止,有些不上不下。
陈三与秦月告别后,来到清扫房。此处僻静,主事基本不来,嫌晦气。几个下了工伙计聚在一块聊天,
一个高个伙计招呼晚来的陈三,他是药工,平日同陈三他们玩得好:“三哥,快来,给他们断断,一月2两钱的人还要喝花酒,吃秀满楼的全宴,真是异想天开。”
陈三年纪最长,后辈们尊称一声三哥。
“别瞧不起人,一月2两如何,吃不起还不准想想啊,现在吃不起,又不是永远吃不起。”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弟不服气,争辩道。
“别听你师父的,他刚来时比你还敢想。”
陈三拍拍小兄弟,虽同小弟说笑,眸子却不住地四周查找,终于在身后看到小四,目光渐浓烈。小四正在带今日新来小工了解工作内容,他最开始来就干那个活儿,没人比他更熟悉。
“是吗,三哥说说呗!”小弟听到说起师傅,一时来了劲头。
“说什么说,药铺才送来一袋半夏,一会儿就去分拣。”高个伙计一巴掌招呼过去,没打着,被小弟灵巧躲开,然后一把抓住领子,教训这大逆不道小弟。
“师傅,你公报私仇。”小弟一边躲,一边同师傅叫板。
陈三眼眶发酸,当年的小兄弟都当师傅了,他细数也在这儿待了十余年,日子过得好快,只是他好像还只是个药铺伙计,不过资深些。
“三哥,何事来这样晚,被掌柜叫住吗?”高个伙计打闹后想到要问之事。
“我看到三哥同秦郎中在讲话,是不是也对秦姑娘有意思。”小弟年纪小,好奇心旺盛,将刚刚所见一股脑全部倒出。不知一句话搅动不少人思绪。
高个伙计稍稍了解几人心思,这次没客气,一巴掌扇到小弟脑门,巴掌声清脆响亮:“别瞎说!”
小四那边也突然没了声音。
小弟委屈,边抽泣边反驳:“我真看见,他们两人说许久话,师傅你不是也说像秦郎中那样姑娘私下更骚。”
在无人注意角落,一块小小石子被快速射出,直击小弟脑门。
“啊,师傅好疼,何时学会弹人。”小弟捂着脸直叫嚷。
混乱之中,无人觉察到此中奇怪之处,直觉小弟一惊一乍。
“臭小子,还有脸喊疼,滚到库房捡药去。”高个伙计一把将小弟提留走,防止他再说些大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