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还回去,我爸他一定发现不了,他今天要去省城,不会在意店里的事。我妈妈,今天也要去外婆家,我二姐在家里,她不会在意店里是不是少了什么。等到这车被发现不在了,也怀疑不到我头上来,这样,我反而是安全的。”妥妥可怜巴巴地说。
“你……”杨策气结。
“你想得这么周到?就为了把它偷出来给我?”杨策看着面前的女孩,虽然还只是一个女孩,在他眼里,却有了不一样的分量,从来没有哪一个女孩待他杨策如此有义气。没想到,她居然有这么野的胆子。虽然杨策平时只是把妥妥当自己的哥们,但此时妥妥飞扬的眉目看起来居然也是如此吸引人。
妥妥点点头:“就算借给你骑一骑吧!你以后赚到钱了可以还我啊!至少这东西目前可以让你早点到校,来去也方便点!”她说话唇角微弯的样子乖巧可人,说得还头头是道。
杨策罕见地伸出手,摸摸她露湿的前额,用袖口擦去她额上的露水。“你真是个猪脑子。”他弹了弹她的额头,又用指腹擦了擦弹过的地方,那温热的感觉让妥妥的心随着晨风飞了起来。满世界都洋溢着温柔和满足。
随后,杨策拍拍坐凳,跨过自行车,道:上来。妥妥坐上后座,不敢环抱杨策的腰,只是轻轻侧着,翕张着鼻翼,贪婪地呼吸着那让她日思夜想的气息。晨风吹起她的长发,与她的衣摆一起飞扬。
新的凤凰自行车在通往学校的坡路上踉跄地跑了起来。
自行车或许是杨策在这个世界收获的第一个猎物,在这个兽的丛林,他必须成为一名合格的猎人,成为他生存的护翼。如果说这是一场战争,他已经失去了先手,在襁褓里就已经注定他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掠夺,才可以生存。这是还在初中的杨策并没有意识到的。
他侧脸看了一眼后座的妥妥,心里充满了小小的开心,这个女孩可能并不聪明,也不够有个性,但却莫名给了他一种安心的力量。让他可以更骄傲地向他的前途昂首出发。
九十年代中期,改革开放十几年,中国的经济也取得了质的飞跃,然而这种飞跃还只是限于少部分的城市,内地的农村和很多小镇仍然是贫穷的,虽然国家一直都在扶持乡镇企业创业,但是中国是一个世代依靠土地盘活体制的国家,人们的意识一时半会还真的并不是马上能转变过来。所以真真正正崛起的乡镇企业还真的没几个,就近江来说,零星几个沙厂,砖厂,再不就是半成品的食品加工厂,而且都没有形成很大的规模,都是小作坊的形式,工人的工资低得可怜,也没有形成较好的市场体系,很多初中毕业的孩子们就业时,根本就看不起这种工作,也一致认为没什么前途,想要更前沿一点的,一头热地学电脑,然而那时候的近江,连一个像样的电脑培训中心都没有。
高中、职校能容纳的人数最多是当届毕业生三分之一左右,不管老师如何竭尽全力在讲台上给大家打气,鼓励他们用心读书,努力改变自己的人生,不要再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孩子们依然非常清楚自己是不是能在这条赛道上奔驰下去。
其实不用老师提点,看够了父辈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活法,新生代们誓死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但是,能升高中的只有少部分人,总有一些是初中毕业就要辍学想办法就业的。而乡镇能给的机会少得可怜 ,那时不像现在,一个房地产就可以直接渗透到乡镇,带来一批售楼的,管钱的等等就业机会。
反是穷得叮当响,只能满足衣食的家庭大大的有,所以穷人没办法把孩子养在家里,必须谋取一定的职业,机会好的是改革开放开放了南方的金山,许多去南方掘金的人揣着腰包还乡时,是最受欢迎的,从亲戚到好友,络绎不绝,或提农产品登门给人家尝鲜的,或请到家中好酒好菜招待的,无论从多远的话题绕过来,最终都指向一个目的,就是希望把自家的孩子提携出去,学点技术学点经验,混口饭吃,意外的话还能赚点钱让自己的家庭致点富。
这是农村家庭里的一点点希冀,也是成绩不好的人前途出口所在,不过杨策很有信心。只要有裂缝,光就一定能照进来。
每个时代的人都是那样自信着,相信自己站在时代的最前列,代表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技术和力量。
杨策也是如此。而这个时代,也终将不辜负他们所望,改变一切先前固有的结构,如季礼一般学而优则仕的陈旧思想终将被淘汰,王候将相宁有种乎?就算有种,富门大户也总让官贵们高看一眼的。乌云密布,天边已经闷雷滚滚,淘金之暴雨已然势不可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