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缳将车凳摆在了关恕脚下,躬身抱拳:“辰大夫,您请。”
关恕指了指马车,又指了指自己:“这位大哥,我这...合适么?”
“辰大夫,我家小姐请您入内。”曼丹从车里探出了身子。
关恕看了看曼丹,又看了一眼张缳:“那、那好吧,多谢你家小姐了。”
关恕说完便抬起了长腿,一步就蹬上了马车,进得车内,见叶贞坐于主位,曼丹和另一个女子挨着坐于侧位。
关恕对着三人拱了拱手,不好意思地说道:“各位姑娘,打扰了。”
曼丹和锦兰起身,微笑着回了一礼,叶贞则颔首言道:“辰大夫不必多礼,途中路长,车内舒适些,辰大夫可尽管休息。”
此时天还未亮,马车内有些昏暗,关恕只能看见叶贞的一袭白影,还有她那偶过流光的眸子。
“好,那好的,那在下就不客气了,多谢。”关恕有些拘谨地挪腾在了车内的另一边坐下。
这马车的座位很宽大,关恕一坐上去,便舒服地想肆意地靠一靠。
可她近两个来月一没换过衣服,二洗过澡,身上脏脏的,还带着汗淹味儿,所以也不敢太放肆,就只能靠个角儿,离她们仨远远的。
“星辰老弟,星辰老弟!”关恕闻声一掀窗帘,望声喜道:
“李大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城门值守吗?”
李青海将马勒停:“夜里新到了几车药材,俺护着去南城的疫馆,俺听那里的大夫说你要走?”
关恕:“是了李大哥,有个病家医急,我得去给瞧瞧。”
李青海:“你这老弟,来也是你去也是你,眼看着时疫就快过去了,你都不等着城中的百姓相送,这就要走?”
关恕:“李大哥哪里的话,人命关天,小弟真的得走了。”
李青海:“好,能识得你这位少年神医,大哥也是面上有光,现下琬州还未接到放行令,你们这样出城肯定是出不去的。”
关恕两手抱拳于窗外:“请李大哥帮帮忙,这瘟病已有了可解之药,事有缓急,还是先放我们出城吧。”
李青海单手在关恕的拳上一握:“老弟,你救了琬州,莫说要放你出城,就是要俺李青海的命,俺也答应。”
“兄弟过来就是送你们出城的...君子莫多言,日后你一定要记着在这琬州城还有俺这个李大哥。”
关恕闪了闪眼:“小弟记下了。”
马车缓缓驶动,迎着天边的白肚向城外进发,关恕掀起窗帘看着车外的街道,家家户户错落有致,静谧又美好。
哪需要什么相送呢,就这样静静的就很好。
突然,马车停住了:“辰、辰大夫,您出来看看吧。”张缳将车帘卷起,关恕依言向车外望去......
人,到处都是人,城门之下站满了人......
关恕移车外:“你们这是?”
一老者带着一小娃儿率先上前,抱拳跪地,紧跟着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拜谢星辰救命之恩,拜谢星辰,救琬州之恩!”
齐声的言谢响彻全城,激荡耳际...关恕只觉胸腔翻涌,似是有什么东西就要破腔而出...
张了张嘴,竟已是失声哽咽....
一滴温咸模糊了双眼,关恕抿紧双唇,张开双臂回抱于身前,深深地给跪着的人群鞠拜了一礼。
良久、良久....
叶贞清楚地看见关恕的胳膊在微微的颤抖,弓着的后背循循起伏...这人,竟哭了?
曼丹和锦兰也轻点着眼角,俱是被眼前的景象给打湿了眼眶。
叶贞淡淡地收回了眼,又看向了关恕弓身而立的背影,有力且坚韧。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东方的朝霞映射在这片土地上,带来了重生与希望,关恕缓缓直起了身子,一一扫过眼前的人群....
这些真诚炽热的目光,她记下了,这些滚烫感动的泪水,她也记下了...
这一遭,值了!关恕转身回到车内:“我们走吧。”
张缳用手抹了一把眼睛,吸着鼻子答道:“诶!”而后跳上了马车,持缰驶动...
众人不约而同地让出了车道,当马车快要走出城门之时,百姓们又将头重重地嗑下,铺天盖地地高喊着:“恭送星辰!”
星辰...多么遥远又熟悉的名字...
关恕闭起了双眼,又一滴滚烫滴落,砸进了关恕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