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过婚不算什么,和傅鸿桐扯过证,还被扫地出门,这问题才不容忽视。
宋未暇三年来能瞒就瞒,才算天下太平。
包括老杨在内的一干新同事们,就连共过事的旧同事,也知之甚少。
老杨有个年近三十还没成家的侄子,家里替他的终身大事发愁,可巧老杨喜欢宋未暇,便有意撮合。
宋未暇几次推拒之下只得去见一面,当交差了。
老杨的侄子,姑且叫小杨,长得人高马大健壮修挺,他人坐在那里,伸出来的腕子粗细,足有宋未暇两只那么粗。
宋未暇匆忙赶到,对方正在点饮料,朝他招手。
宋未暇也礼貌地笑笑,便坐在小杨的对座。对方上下打量,宋未暇也岿然不动以免漏了马脚。
宋未暇正准备今晚应付过去。小杨咳了一声忽然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宋未暇心跳加快,担心小杨是认出自己的身份,抿了口水,还在思索该怎么金蝉脱壳。
小杨倒是收回目光,露出洁白牙齿,笑起来还有酒窝,声音听着腼腆极了:“你长得挺像我们学校教书的老师。”
宋未暇听老杨说起过,这小杨在学校反复老师。
他估摸着小杨是教体育的,视线垂在桌面上端,聊得也很浅显:“你是教田径的么。”
小杨伸长胳膊打了个呵欠,点点头。宋未暇和他本算是同龄人,但总觉得自己心理成熟得多,生出种是他长辈的错觉来。
宋未暇正这么想着。小杨已经把手扶着脸颊一侧,朝他一笑:“我叔叔说你是单身,平常独居在家,身边也没什么人,刚好能和我凑一对。可是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没人追呢。”
宋未暇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小杨。对面的男生或许因职业的关系,皮肤晒得黝黑健康。
“你不也一样么。”宋未暇摆摆手,这句倒不是什么奉承,也不是客套。他挺认真地回说,“像你这样的,应该也不缺人才是。”
小杨微愣,似是也没想到他的直白坦诚。
“这倒也是。”他面上一热赶紧喝水掩饰。面前摆了精致菜肴,看得人很有食欲。小杨咽了口口水,说,“我叔叔说我眼光太高了,而且爱玩,没有收心,才到今天都没成家。现在年龄快近而立,也是时候不该继续玩下去了。”
这是大多数人的看法,宋未暇默默点头。作为已婚人士,虽然离婚了,但对于婚姻到底看淡了。昨晚惊心动魄的画面,再度从心头腾起。
宋未暇想带那张复婚的纸条,眼神慢慢就难以聚焦,仿佛对面坐的已不再是这个小杨,而是那冷漠的傅鸿桐。
宋未暇呼吸渐重,口里的柠檬水也喝了大半,一口一口啜饮,灌到肚子里却让人食不知味。
傅鸿桐对婚姻还是如此草率,如面对儿戏。
他想结了就结,想离就离。
小杨一个人絮絮叨叨大半天,宋未暇偶尔搭话。
慢慢他才发现不对劲,注意到宋未暇的意识抽离。小杨的视线往下滑,宋未暇喝柠檬水的时候,习惯牙齿咬吸管,在他的孜孜努力之下吸管杯咬瘪了。
小杨想起叔叔对自己的话,心生感慨:“我叔叔说你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但我现在看,你好像个小孩子。”
宋未暇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的深意,眼眸半抬看着前方,定在小杨脸上。
小杨努努嘴,把新的习惯给他递过来:“你看,一不留神就咬成那样了,还怎么喝呢。”他说完还添了一句,“不过还挺可爱的。”
这话就挺耐人寻味了。宋未暇意识到不对,一时没接茬。
饭局散了以后,两个人从饭店走出门外,小杨打了一辆出租车。
他准备送送宋未暇,宋未暇怕错给了信号,拿老杨来当挡箭牌,言外意思是:“我是给老杨一个面子过来的。”
小杨哦了一声,坚持道:“天色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我送送你。”
出租车还没来,两人在街上拉扯也不像话,宋未暇看着面前人高马大的大块头,好像自己挣扎也拗不过对方一个举动。
他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只是把手插进兜里,眼睛瞧着小杨的脸,灯光下声音轻微。
“你相信婚姻么。”宋未暇问。
小杨用手指搔了搔耳朵,嘴角一撇,感觉是被问得不胜其烦,脸上有点赌气的意思,说:“要不是家里人催我,我也不想这么急,再玩几年。”
宋未暇依旧看着小杨。小杨意识到错了话:“你别误会,我毕竟已经到了收心的年纪。”
宋未暇摇头,“我能理解你。婚姻毕竟也就那么回事。”
宋未暇把伞收到了包里,便准备弯腰钻进计程车。这一回,小杨没有再进来,单站在车外。
宋未暇坐在车里让司机开车,后面小杨的影子越来越远,终于在变成小黑点之后,彻底无影无踪。
之后几天里小杨没再打过电话,连老杨也瞧出两个年轻人没有缘分,兴趣大遭打击,也不再热络。
宋未暇一面冷落这些纷纷扰扰的事情之际,一面注意到虞德成的异样。
他与虞德成已经几天没联系了。有一次,宋未暇打电话过去和他聊了两句,对方就以律所忙,挂了电话。
虞德成有意躲着自己。
宋未暇此后也没再主动联系。毕竟谁也说不清,那天虞德成那一下子,究竟缘何原因。
虞德成若真问心无愧,两人相识了那么久,倒也不会再生出什么罅隙。
偏偏他的态度奇怪,连带着宋未暇,也觉出了别扭,好像自己那天下意识的后退变成了一个拒绝的信号。
不是,宋未暇是不习惯虞德成对他做过火的动作。
其实两个人打打闹闹睡一张床的事也是有的。
但都是结婚前。离婚之后,宋未暇恢复了单身,似乎总是避着什么似的,不敢再玩过火,自己心里别扭。
虞德成这一次在在黑暗里的屈身,莫名让他感觉到一股雄性侵略的眼神。
宋未暇不敢再深想了,毕竟自己焦头烂额,当务之急还是先对付了皮衣男那里才好。
他不想把虞德成牵扯进这桩事情,此后也没再主动去找虞德成。
预计晚上八点的时间点台风将要登陆。
宋未暇早早买了点速食食材,都装进冰箱保鲜。单位下午两点就提早放人,全市拉上了黄色预警,还有大风预告。
宋未暇还看到各家各户在加防窗户,各自忙活,学校工厂都提早关门。
虞德成在他公司门口蹲点,抽完了烟坐在车里。
宋未暇今天是准备坐地勤回家,结果冷不防看见了虞德成的车。他还捉不准意思,亦步亦趋地往反方向走去。
后头的虞德成朝他按了喇叭。
这就是请和的信息。宋未暇坐上了他的车,看看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请他回家里坐坐。
岂料虞德成先打了方向盘,一边往他家开,一边嘶哑出声:“我想吃你做的面了。”
宋未暇想起家里刚囤了不少粮,面条饺子馄饨,一应俱全。他当然拒绝不了虞德成。
此刻听他的声音,虞德成嗓子干哑,眼睛里血丝密布。
宋未暇点点头,忍不住关心他的近况,“不是大案子结束了么,怎么精神这么憔悴。”
“大案子结束有什么用,生活上不省心的事也不少。”虞德成斜睨了一眼。
宋未暇耳膜嗡嗡作响,一时自己也难以辨明,是什么原因。
虞德成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又该怎么拒绝。
虞德成到这一刻却忽然不说下去了。他吸吸鼻子,盯着宋未暇的五官,从这张脸孔的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唇,一丝也不放过。
他从嗓子眼呵了呵,发出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酸:“听说你去相亲了。”
宋未暇躲开虞德成的目光,“不是,吃一顿饭而已。我们单位的师傅给我拉的局子,我卖他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