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又跟男人相亲去了呢。”
宋未暇揉揉眼尾,却见虞德成呼了一口气出来。似乎虞德成这句话问出来,解了数日来的心腹大患。这会子,虞德成才有有了往日的悠容自得。
宋未暇蹙紧眉头,“不是的,没下次了。”
虞德成大马金刀地坐在驾驶座上,安全带勒在他身上,凸显出隆起的肌肉块。
“没下次就好。”虞德成从鼻子里哼道,“有过一次苦头了,我还以为你想再吃一次呢。”
宋未暇叹了口气,不想再聊这话。他也没有提傅鸿桐,可见傅鸿桐来过他家这事,现在谁也不知道。
试探出这个结果,宋未暇也莫名松了口气。
他直到虞德成,从他结婚开始,就百般看傅鸿桐不顺眼。
至今宋未暇还记得,当时婚礼伊始,虞德成就气不过他那么喜庆洋洋的。当着宋未暇的面,戳他鼻子,虞德成恨铁不成钢地说:“干嘛跟那种人结婚,这不是耽误自己的青春么。”
宋未暇和虞德成事一类人。
他们的学生时代规规矩矩却也灰暗无光,自比不上傅鸿桐。傅鸿桐是何等的天之骄子名门之贵,连每次说话都慢条斯理,尊贵万方。
宋未暇的爱慕,自始至终深埋于底,自以为藏得很好,毕竟连虞德成这至交老友也没瞧出端倪。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为了钱利攀高枝。
包括傅鸿桐本人,估计也是这么以为。这倒也好,至少宋未暇后来那么颜面尽失,也没崩溃,别人的攻击对他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隔靴搔痒。
他真正的心思没人看得出,也就没了弱点。
虞德成一路跟着宋未暇进屋子,喝着冷气先给自己灌热水。随后,他便大张旗鼓地数落宋未暇那段失败婚姻。
“早在你俩三年前刚结婚,傅鸿桐搬出了傅家,我就不理解了,他这人真喜欢你又何必让你顶着傅家太太的身份,却一点荣华富贵享不到。”
宋未暇默默地想了想,侧过头,诚心诚意地说了句:“那时我还是比现在过得好不少的。”
虞德成一口水卡在嗓子眼,险些喷出来,怒发冲冠,“你现在还想吃回头草?”
无端打个寒颤,宋未暇不敢保留,赶紧表明:“没有没有。早就断得毫无瓜葛了,何提此事呢。”
虞德成才算满意地扫他一眼。窗外的雨已经下了起来,还不算可怕,只是开胃前菜,真正的狂风暴雨,还得几小时以后来临,现在天色大暗了。
宋未暇怕皮衣男人不识趣,又打什么电话来,提前按了禁音随身揣着手机下,去出厨房下面。
他做饭不专心,神思几次飘忽到身体外边,时而就想起来傅鸿桐堵上门的情景。
这招很管用,皮衣男人果然几天没再敢骚扰。
但也只是权宜之计。傅鸿桐那边知道了他贪得无厌,而且是个无底洞,难免再权衡利弊,会知难而退。
至于皮衣男人这边迟早会识破他的狐假虎威。
到底要怎么才能在短短的时间筹到钱。
宋未暇没底。
他想起小时候有一次烧了高烧,宋术还在麻将桌上摸牌,被邻居打电话来,告知是宋未暇高烧昏迷,他急得团团转想下来,庄家直接拎了一把菜刀悬在他头顶,逼迫他不许临阵脱逃。
这件事被宋术谈了很久,每次都来威胁宋未暇。一聊起来,宋术就摸鼻子哭丧,“就因为送你去医院,我指头没了。你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叔对你白好了,你竟然还不给我养老,当初就该活活把你烧成白痴。”
宋术爱玩也是远近闻名的公开之事。但凡是邻居,都知道宋术还有个小拖油瓶,是他弟弟的遗子,自己没有所出,因为没人看得上他替他生孩子。
宋未暇初中时有一天被人欺负,对方骂他是没爹没娘的杂种。虞德成要是听见这种侮辱,眼一瞪,就替他收拾了那些人。
可巧那天虞德成去省里比赛了,只剩下宋未暇。
宋未暇被关进小黑屋整整一下午,出来之后,老师怒喝他逃课把让他罚站,把家长叫来,却收到了宋术涎皮赖脸的一顿推脱。
那些人原本是他的朋友,仅仅因为宋未暇不想出钱给他们买饭了,就联伙起来搞他。
从那以后,宋未暇发现朋友这东西可有可无。
人的身旁有这么一个至交,也就足够了,不必贪多。
宋未暇结婚时多风光,把以前欺负过自己瞧不起自己的人都请来看他出风头。
至于结局有多惨淡,宋未暇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又把自己钻进刺猬壳里,也就了事了。
他得势时要多嚣张有多嚣张,皮衣男确实没说错。
要怪就怪本该是个一路往上走的励志故事,句号应该画在他结婚那天的盛大演出就好,偏偏还要生出诸多不幸番外。
一晚面热气腾腾,宋未暇端着它拿出厨房,虞德成早等不及了,三下五除二狼吞虎咽。
宋未暇也吃了几口残面,间或劝两句:“吃慢点,用不着这么急,你家离这也不远,十分钟就到了,何必这么着急。”
虞德成秃噜完这碗香喷喷的面条,心满意足,“都多久没吃到你这手艺了。”他转了转眼珠子,直直地瞧着送未暇的脸。
宋未暇被瞧得百不自在,一挑眉毛示意他有话直说。
虞德成把餐巾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继续宋未暇前一个话题。他语调轻慢,低低沉沉,“你说得对,大不了再晚一点,我就在这住了得了。”
宋未暇心里立时一咯噔。
“这雨看样子是要继续下下去了。”
虞德成眯着眼,“大台风天,保不准一出门就被浇成了落汤鸡。”
他站起身,身了个懒腰就要进厨房,“我替你收拾了碗筷。”
宋未暇赶紧阻拦,也要站起来,“不用不用,我自己做。”
“你要赶我走么。”
宋未暇皱眉,“我没这个意思,我怎么会赶你走。”
“那交给我,你别动。”
宋未暇拗不过虞德成,看着他委屈着自己的高大身躯,慢慢把自己塞进小厨房间。
窗外的夜雨越来越朝瓢泼大雨临近,空气里凝聚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万户通明,街上空无一人,偶尔有市里的疏通队还在冒死工作。
这样的夜总是格外宁静,又分外可怕。
宋未暇也不是没留虞德成宿夜过,今天却总感觉不太一样。准备上个厕所缓缓心神,手机又来电了。
一个陌生来电。宋未暇思量着时皮衣男的概率有多大,一横心接了起来:“喂。”
刚一接起来,宋未暇立刻嗅到一丝烟火气,下一秒就要炸成火花。
“是我。”
短短两个字就让人猜到来人。
宋未暇揪紧话筒,“我跟你说了,我不同意。”
他都想象得到,一直以来没尝过被拒绝滋味的傅少的表情。
那沉默的间隙,大约正在心里鄙夷宋未暇的不自量力,不合时宜的清高自傲。
宋未暇正又后悔接起来电话,想挂断。那方淡淡地又开口了:“我在门外,开门。”
宋未暇一愣,下一秒心口不可抑制地狂跳。他哆哆嗦嗦地心想你怎么敢,便连鞋子也来不及穿,奔出了门外。
他的手机还揣在掌心,已经看到门开了。傅鸿桐站在门边。
去开门的是虞德成,脸色并不好看。
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彼此忽视对方,听到了宋未暇从里面出来的动静,不约而同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