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王夫人和赵姨娘都不是省油的灯,也或者探春本就是个有主意的,性子也刚,她身边从丫鬟到嬷嬷少有人敢拿捏主子。王喜凤别的不论,立规矩是一等一的,抓大放小,张弛有度,每个人都能获得一定范围内相对的自由,不也挺好?
在侍书眼里,她们姑娘大概真能称得上一句秀外慧中。进退有度,赏罚分明,专注自我,不论人非。不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也从不任性跳脱牵连下人受罚。若是在现代,这大概是最和谐的职场关系?
东府的丧事办了一个多月,凤姐忙得脚跟打后脑勺,西府这边许多急事都只能缓办,不急的事自然更是能押后就押后。
这就包括给小一辈的哥儿们收拾外书房一事。这事本因宝玉想跟秦钟秉烛夜读而起,可一旦起了头,就不能只给宝玉办,府里贾环和贾兰年岁也相当,布置个书房很是应该。
赵姨娘为贾环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待遇而欣喜,偏凤姐事忙,每日早出晚归,疲累不堪。这等不算紧急的家务事,管事媳妇也不好老去催问,事儿便一拖再拖。
贾环虽然也很向往有单独的书房,可想到用途,便少了些期待。而且,又不是只他这里拖延,宝玉的书房不也没收拾嘛,他心态真的是放得很平。赵姨娘却是在小本本上给凤姐又记了一笔,只觉得她格外爱逞强。管着西府还不够,又接了别家的担子,贪多嚼不烂。
宝玉催着凤姐收拾书房不在话下,谁知秦钟自与馒头庵的智能儿一见倾心后,翻云覆雨不知节制,回家一受凉就亏了底子。他断断续续生病不止,别说读书,便是出门都难。宝玉因此也少了夜读的兴致。
贾环倒新鲜了好一阵,读书都更有劲头了。以往赵姨娘看贾环成日追狗撵鸡跟小丫鬟们厮混就要骂他上不了高台盘;如今贾环下学就泡在书房,她见不到人,一肚子的唠叨没人听,万般不自在。小鹊懂得察言观色,倒是提高警惕不让自己趟雷,小吉祥没那么机灵,白挨好几顿训斥。
凤姐忙归忙,巨大的成就感却让她自信心爆棚,贾珍更是千恩万谢。府中上下对凤姐的能为又有了新的认知。秦可卿死的那晚,她做的那个梦,似乎就这么从脑海里淡去。
她在东府理事期间,贾琏派人回来传信。林姑父已然仙去,他忙着料理后事并扶灵回林氏老家姑苏,预计年底回转。得了准信的凤姐可算有了盼头。
这边贾母也得了消息,正暗暗流泪叹息。她苦命的外孙女,真就孑然一身了。幸亏当初安排贾琏随行,身边至少有个扶持的人。这孩子本就心思敏感,如今父母皆亡,还不止会怎么伤心不止。
同样替黛玉操心的还有宝玉。他算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对于黛玉失去双亲,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不知该哭成什么样。这个妹妹,本就爱哭,偏又这般命苦。
王夫人虽也觉得少了林家这门姻亲甚为可惜,却远没有贾母那般感触。她年纪上来了,总觉得精神不济,家事多半交给了凤姐管。王夫人自己除了与其他豪门世家交际走动,也就念念经,礼礼佛。
元春在宫里的开支越来越大,时常有内廷官上门。贾家谁也不敢得罪,笑嘻嘻地将人请进门,笑嘻嘻地招待好再将人送走。有时候她也怀疑当初送大姑娘进宫的做法究竟是对还是错,可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家里这么多姐妹,就她的元春为了家族的前途在宫中挣扎,生生将花期都要耗空了。某些黑心的下流胚子还嚼舌根,说元春这些年都快将贾府掏空了,在宫里却毫无作为。
哼!家里一群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小辈,谁为这个家族做了牺牲?她的元春拿一辈子去赌一个可能性,不过多花几两银子,难道不该?总不能只盯着好处却不肯下本钱吧?她礼佛多年,本是为元春祝祷祈福,不会真有人以为她成了什么善男信女,从此与世无争了?
说起来,元春也是没办法。
宫中不比家里,处处都是陷阱,也没有对陌生人伸出援助之手的傻白甜。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而打点都是银子开道。她本就是小选入宫,多少人盯着她,巴不得抓住她的把柄进而拿捏她。这些年说一句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总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