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难根据长相判断刘晓莉的年龄,“乔思朝,我要怎么称呼?”
乔思朝意识到这茬:“哦哦,你也叫姆姆娅就行。他们这儿的方言,有‘姨姨’的意思。”
祁令觉得这个称呼很可爱,连叫好几声。
她叫一次刘晓莉的眼睛就弯一点,按了开关一样,怪好玩,有点上头,还隐隐约约有些奇怪。
乔思朝在刘晓莉眼睛差点儿看不见东西的时候紧急叫停她俩的游戏:“姆姆娅!别忘了我的辣椒酱!”
刘晓莉咕哝一声,发出的声音很怪,介于变调的“啊”和“呃”。
她拍拍祁令肩膀,拿起水缸边挑水的桶和扁担,回屋。
乔思朝对着她的背影喊:“姆姆娅,家里有没有大袋子和铲子,我们想去挖野菜。”
回应她的是扁担敲击木门的声音。
不过多时,刘晓莉一手拎了个写着大红色“尿素”的黄色蛇皮袋,一手拎两个双头锄,木头长柄,一头是平锄,一头是三齿耙。
乔思朝扑上去接:“姆姆娅!最爱你了!”
刘晓莉手里没了东西,开始结印一样比划,手快得能看见残影。
祁令恍然大悟,解开了她方才心头的疑惑。
刘晓莉不会说话。
乔思朝略懂手语,时不时嗯嗯啊啊。
俩人周围仿佛有独特的磁场,祁令融不进去,在一旁陪笑。
好在她没尴尬多久,乔思朝记挂着屋里的小鱼儿,把锄头用尿素袋缠起来,“我们要走了姆姆娅,明天再来。”
原路爬坡返回,到了那片看不到边的野菜地,乔思朝解开锄头封印,分给祁令一个。
俩人正准备撸起袖子大干一场,拐角忽然冲出来一道及腰身影。
乔思朝眼疾手快,扔了锄头伸胳膊,顺着力道转半圈,站起身时怀里多了个瘦了吧唧黑了吧唧的短发小姑娘。
小姑娘一副受了惊的模样,透明塑料公主凉鞋都跑歪了,看见熟人,一头扎进乔思朝怀里求安慰。
乔思朝揉揉孩子头发乱飞的脑袋,用只能让她听见的声音轻声安慰:“好了好了,思思乖,不要把你听到的话放在心上。”
又来了。
那种屏蔽自己的磁场。
祁令给努了努嘴,给小姑娘的水晶公主鞋穿好,正了正鞋上掉了一瓣的花,大拇指尖抵着小拇指肚,顺便给孩子大拇趾甲盖里的黑土剜掉。
完事儿之后还要趁机摸把孩子毛绒绒的脑袋,碰到的前0.05秒紧急收手,在小姑娘衣服上蹭蹭手,转身深入野地腹地,刨王宝钏没吃过的好吃野菜。
没过一会儿小姑娘直起身,吸吸鼻子,口齿不清道:“回家。”
乔思朝把人放下,抹抹孩子眼睛,说:“思思,你不要怪刚刚让你难过的人,好不好?”
小姑娘立马摆出抗拒的表情,那是个讨厌的大人,她才不要原谅。
“算了。”乔思朝叹了口气,“回家吧,去找姆姆娅。”
乔思朝往尿素袋里塞了一大把野菜,跟祁令挤一块。
“她叫思思,是姆姆娅的女儿。”乔思朝说:“独女。”
“几岁啦?”祁令顺嘴问道。
“五岁。”乔思朝把不要的叶子摘掉扔了,“爸爸在镇上给人盖房子,大部分时间是姆姆娅自己带她。”
“等等,那姆姆娅几岁生的她?”
“二十。”
祁令没说话,但瞪大了眼睛。
“看不出来吧。”乔思朝不在意地笑了笑,“落后贫穷山村的日子不比城里,不是很好过。女人是需要娇养的生物,过得好不好能从容貌直观看出。”
祁令沉默了会儿,漫不经心地把丢掉的叶子捣烂,埋进土里,“小朋友会说话吗?”
“思思吗?会的。”乔思朝想了想,问道:“你知道关键期假说吗?”
祁令隐隐约约有听说过:“学说话那个?”
“对,就是那个语言学理论。”乔思朝点头,“人的大脑从两岁开始边化,边化完成前,人用全脑来学习语言。
“也就是说,十岁以前,是学习语言的最佳年龄。
“姆姆娅和爸爸很爱思思,但是条件所限,他们没法给她充足的语言刺激。
“相比正常孩子,思思学说话要慢得多,一直到长大,她也不是个话多的,甚至有些孤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孩子们不喜欢和话都讲不清楚的小哑巴一起玩,大人总要养家。”
祁令警惕地抓住重点,“你怎么知道她长大后的事?”
“我怎么知道她长大后的事?”
乔思朝疑惑地看向祁令,天边最后一抹夕阳映在她眼中。
余晖转瞬收尽,世界黯淡无光,乔思朝的眼睛没了温度。
她扔掉手里的东西,铁制锄头磕在石块上,发出一声脆响。
乔思朝笑了起来,凉凉的,很渗人。
“小祁,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