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风把祁鱼干从座上吹下来,乔思朝和小鱼儿互相背对着对方,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一人一边儿啃面包。
气氛很不对。
祁令扣了下脑壳,一时之间比丈二和尚还摸不到脑子。
绕到小鱼儿那边,小鱼儿就跟着她的脚步一起绕,跟行星和卫星似的,不过主从动顺序有些不对。
对于小鱼儿来说,进食似乎是件很私密的事情。
反正祁令至今没见过鱼的右半边脸,左半张脸也只见过三分之二顶天。
祁令耸耸肩,递给小鱼儿一瓶矿泉水,“来点儿液体,干呲容易噎着。”
小鱼儿头也不抬,伸手接过,抱进怀里。
这条鱼的体质很招人恨,属于越晒越白的类型,这么些天过去小鱼儿的肤色像一张日渐曝光的照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祁令注意到小鱼儿手背上有块黑斑,在毫无血色而白得吓人的皮肤上尤为明显,有些像毛细血管破解后的淤青。
来自童年时期的伤痕,历经数年仍未消弭。
儿时的巨浪,不知道还会让小鱼儿窒息多少年。
没等祁令细看,小鱼儿就缩手缩脚背过去。
祁令盯着小鱼儿看了一会儿,舌尖顶顶脸颊。
爬到车上摸了个脏脏包下来,祁令轻轻叫了声乔思朝。
“咋了啊这是?”
乔思朝满脸幽怨地抬起眼。
祁令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在瞪人环节祁令从来没输过,没过一会儿乔思朝尴尬败阵,为了掩饰尴尬,咔吱咔吱泄愤似得把剩下的面包全塞嘴里,花栗鼠屯粮,被噎个半死。
乔思朝痛苦干呕,祁令慌张找水。
打开储物箱才想起来,最后一瓶500ml矿泉水刚刚给了小鱼儿,祁令看着5L装未开封巨无霸桶陷入沉思。
听到清嗓声回头,小鱼儿罕见地朝有人的方向挪动了位置,离祁令两步距离。
少一步太近,多一步祁令就听不见暗示。
在乔思朝马上就要被自己噎死时,祁令跳下车,拿起小鱼儿摆在手边的塑料瓶,拧开盖,咕咚咕咚往乔思朝嘴里灌。
乔思朝靠着车轱辘,死鱼眼翻上天。
“咋……了……”乔思朝反射弧绕地球两圈,开始回答祁令的问题,呻吟道:“不咋,我只是要死了……”
祁令看了眼时间,忽然开始倒计时,“十,九,八——”
“啊?”乔思朝莫名其妙看着她。
等祁令数到一,乔思朝“哇呦”一声,被一股神力硬拽起来。
踉跄过后,只见祁令一撩碎发,笑得含蓄腼腆:“不用谢,看完广告可以免费复活。”
乔思朝:“……”
连吃带拿然后弃车,徒步两小时,前半段还有闲情逸致评价天边的月亮脚边的野草,中间半拉除了枯枝败叶被踩断的惨叫,以及树叶被风打脸的呜咽,就剩休息不足又长途跋涉的喘息和叹气。
在祁令第十二次虚弱地问“还有多久到”,乔思朝同样虚弱地答“快了”时,她眼皮都抬不起来,随时随地眼睛一闭就能原地昏迷。
好在乔思朝的谎言没有重复第十三次,晚上九点四十,她们到了站牌前,五六个疲惫不堪的村民靠着巨大的蛇皮袋坐地上,脑袋一点一点。
所谓的站牌只是一块掉皮的破木板,上边用白色粉笔写着“等车区”,“等”字是草书。
前两天下了雨,三个劣质粉笔写的字交融在一起,流淌出斑驳的泪痕。
气还没喘匀,橙色依维柯携烟裹尘声势浩大驶来,急刹过后,七名乘客咳嗽着从混沌中清醒。
小鱼儿戴着口罩,躲过一劫。
尘嚣散去,司机兼售票员重重拉开车门,用方言大喊:“先买票,再上车!”
小小依维柯的储物箱只放下四只蛇皮袋就盖不上侧盖,收着钱的司机大叔骂骂咧咧下来,在最外边的袋子上狠踹两脚,两个乘客帮忙推着变形的袋子,哐当一声砸上门。
正在车上放背包的祁令被震得脚底一滑,被小鱼儿扶背稳住。
祁令困得原地升天,边打哈欠边说了声谢谢。
小鱼儿点点头,在狭窄过道的另一边靠窗位置坐下,擦了擦车窗,猛地顿住。
缓了会儿,小鱼儿才意识到,朦胧灰尘是从外部模糊视线的,困在里面的人,无论作何努力,都没办法扫清另一面的障碍。
小鱼儿扭转鸭舌帽角度,额头点着冰凉的窗户。
乔思朝上车后把找的零钱随手塞进裤兜,先顺了顺小鱼儿的背,手覆在小鱼儿后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