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如常的黄昏,谢今恃来院里叫卫衣沉吃晚饭。
蒲扇被卫衣沉搭在脸上,她拿起蒲扇,发现卫衣沉的脸色苍白许多。
“衣沉,吃饭了。”
没有回应。
“吃饭了!”谢今恃蹲下身双手摇晃的卫衣沉一侧的肩膀。
动静太大,搭在竹椅旁的蒲扇滑落掉在地上,在屋里等候的尉迟汀闻声走到院外。
“怎么了?”她刚开口询问,只见谢今恃往后几步,马上调转方向往外跑:“我去喊郎中!”
尉迟汀眼神直直盯着躺椅上的老人,双目呆滞,早已无力回天。
她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前,伸出臂弯拦住谢今恃。
“已经走了。”
谢今恃闻言整个人愣住,她缓缓转身,走到躺椅旁,伸手颤颤巍巍往卫衣沉人中一探,果真没了气息。
她僵在原地,双手握拳落在身侧,注视着离世的老人。
尉迟汀走到她身后,伸手掰开她的拳头,柔荑温柔的插入与她掌心相握。
谁能料想,一个温和的午后,造就天人永隔。
人的离世总是突然的,在活着的时候,死亡永远存在于下一刻。
同样,正是因为死亡不可预料,生命才显得极为可贵。
两人去镇上,谢今恃去到木匠铺订棺材,人命关天,木匠瞧姑娘面生,问道:“是哪家的人走了?”
见木匠心生疑虑,她如实告知:“临江卫家的卫衣沉老太。”
“卫宰相!”木匠双眼一瞪,又很快变成感慨模样。
他掀开门帘,带谢今恃来到里屋,正中间摆着一口棺材。
“前些日子卫宰相来我这订了口加急的棺材,没想到,世事无常。”他叹息。
“钱付过了,我明日叫人抬去卫家。”
另一边,尉迟汀到药店郎中里结了最后一次药钱,转告老板不用再备药了。
郎中心思细腻,不明说亦体会到其中含义。
除惋惜外,他没收最后的药钱。
不知是木匠还是郎中散步的消息,卫衣沉的死讯在镇上传的沸沸扬扬。
资阳的官老爷个个都来棺材前哭一哭,挤出几滴泪。
民间不乏有人来哀悼,其中之一就有茶楼里的壮汉。
壮汉随人群来,看见院中两位熟悉的身影,他一拍脑门,惊呼道:“你们是茶楼的二位?”
“好久不见。”谢今恃招呼道。
壮汉以为她们是早来的一批,便与随行的人跪坐于棺前追悼。
萧纯听见消息赶来时,悼念的百姓走了大半。
她来的风尘仆仆,直至迈入院中才放缓脚步。
卫衣沉的遗体安置在未封口棺材中,萧沉的步子迈的沉重,每一次都捎起地上的尘土,沙沙作响。
她靠在棺材旁,身体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要摔倒。
遗体盖上了白布,她掀开一角,底下的脸泛了乌青。
虽然她在心中做了预设,可真正见到时,眼泪又如决堤之水。
萧纯背过身蹲下,脸庞埋进臂弯。
黄昏,阳光即将落幕,悼念的人群离开。
萧纯今夜住在卫衣沉的卧房,屋中家具摆放的位置与数十年前分毫不差。
睹物思人,思念寄托于物体之上,再看见还是为之动容。
次日,悼念的人只来了昨日半数,收拾遗物时,谢今恃在卫衣沉卧房的角落里发现一个木箱,没有上锁,打开里面是些旧衣物。
将衣物取出放在腿上,底下有一块长长扁扁的木牌,翻转一瞧,居然是块刻着谢今恃的姓名的牌位。
她的表情凝固住,想要起身,注意大腿上的衣物即将滑落,又连忙蹲下,动作失了分寸膝盖撞到箱子,箱盖倒下磕到手背,她吃了疼发出一声闷哼。
正堂的尉迟汀听见动静,快步走进卧房。见谢今恃磕受了伤,蹲下牵起她的手背,在淤青处揉捏,口中不忘叮嘱下次小心些。
说着说着,余光瞥见一旁地上的牌位,上面的刻字她瞧了也难免惊讶。
人没死,牌位却备好了,这叫什么荒唐事。
“怎会有这么个物什?”尉迟汀疑惑着伸手拾起牌位。
谢今恃摇头,道不知晓原因。
她再次打开柜子,底下还有卷老竹简。
拆开破旧麻绳,竹简上的墨迹被消磨殆尽,零星识出几个词藻:
前朝、平反、零陵谢府、昭雪。
几个词藻串联到一块,前朝谢府蒙冤受屈,满门抄斩的事,得到平反,沉昭得雪。
谢今恃脑子一嗡,呼吸开始急促,视线变得模糊。抬手想揉眼睛,一摸,原来是泪水糊湿眼眶,沾了满手泪渍。
尉迟汀安抚式轻拍她的背,人刚走或许不觉有什么感触,等迟来的痛心抵达则如排山倒海。
二人走到院里,尉迟汀单手捏住牌位上方,呈到萧纯跟前:“萧姑娘知晓这木牌是哪来的吗。”
萧纯背过身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再转身仔细瞧她手中的牌子:“这是?”
“在衣沉屋里找到的。”
“抱歉,”萧纯抿唇摇头,语调沙哑。
见她不知,尉迟汀不再追问,将牌位放在桌上。
壮汉与众人跪在棺材前,虔心祈祷。
要离开时,恰巧谢今恃推开门,他便上前与她搭话。
他眼神犀利,注意到摆在桌上的木牌:“零陵谢家的牌位?”
谢今恃将牌位拿给他看:“你知道这个。”
他打量着手里的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