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弦悄无声息地绷紧,尉迟汀背过手将门栓落下。
她的脚步离床沿越近,谢今恃的视线亦随之抬高。
手指精准无误搭上阿恃桃夭色的衣襟,作势要褪下。
“师姐。”
谢今恃瞪大了眼,直起腰板,却没打断她的动作,仅仅羞赧地低头盯住。
尉迟汀轻笑,将外衣抖了抖,挂在木架上。
“怎么了?”女子伴随欢意的的声音,像摄人心魄的毛掸。
一下一下,扫过谢今恃心头。
她会错意了也不恼,礼尚往来,探出双臂,也替师姐宽衣解带。
两只脑袋从被褥冒了头,谢今恃躺在里侧。
虽不悦时频住进家中,但与师姐共眠的机会总是难得。
将功抵过,心中阴霾散了大半。
半夜。
风呼啸,雨淋漓。
窗外的动静未曾停过,断断续续,纷纷扰扰。
使梦中人寤寐思服,使梦外人愁上加愁。
尉迟汀闭眼许久不得入眠,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正在脑中翻江倒海。
五月,她与阿恃大婚不久,禅心寻上门前。
他以谢今恃的救命之恩,裹挟着尉迟汀同谢今恃分开。
探究其目的,却是帮助谢今恃成神,是对阿恃百利无一害。
尉迟汀纵有不舍万般,于情于理,都当做断舍离。
她以家事为由,告别阿恃,仓促离开京城。
也借此机会,好好处理僵持已久的亲情。
爹娘态度依旧固执,硬的不行换软的。
尉迟汀不再直言直语,学着让爹娘开心,缓和关系。
期间,禅心带来了时频,更助长了爹娘对她的信赖。
她与时频的交流并不多,每日在爹娘跟前装装样子,人后便如同素未谋面的生人。
爹娘被蒙在鼓中,被哄得心花怒放。
尉迟汀白日里曲意逢迎,抽空叮嘱兄长多念书长见识。
夜里孤身坐在书房,展开阿恃从京城寄来的书信。
她每次都将书信一张张铺展开,透过白纸黑字感受阿恃传达的情愫。
想着信中描述的画面,想着阿恃分享的事迹,想着她写信时会做什么神态。
等心中疲倦有所缓解,尉迟汀又要小心翼翼把信纸一张张收回,藏进储物空间。
荆州乏善陈可的日子不过多时,禅心又来了。
他说,他为她添了一位伙伴。
尉迟汀警戒,“谁?”
禅心摆头,“施主的熟人,她会有所行动,施主与时施主莫要露馅便是。”
尉迟汀表面应下,愁苦却是成倍的增长。
坐在书案前磨墨,准备给阿恃写回信。
思绪却盖过纸鹤,飞到千里之外的听世居。
待回神,手中的墨条已将墨汁磨成稠状。
放下墨条,任凭它斜倒砚台边。
她取出压箱底的瞬移符,传送去了听世居。
家中没有谢今恃的身影,尉迟汀以为,八成是那位“伙伴”出了手。
不过,她仍怀着渺小的希望,冲出街道找寻。
无果折回,举头丧气时,谢今恃竟站在院中。
她温声安慰自己,说她只是去洛州找陆锦舟叙旧。
再后来,禅心让她和时频去武陵。
她起初不解,当见到陆锦舟后恍然大悟。
伙伴原来是陆锦舟,连她也被禅心说服。
在小径,陆锦舟撞见尉迟汀和时频举止亲密,三人上演了一出好戏。
陆锦舟走后,时频不满地说:“方才解释做什么,我觉得不予理会效果更好。”
尉迟汀摇头,道:“我出演的是迫于家庭压力分开,不是叛离。”
二人意见相左,于岔路口分道扬镳。
回荆州,尉迟汀恰好收到谢今恃的来信。
观信中所言,她后知后觉,阿恃和陆锦舟在一处。
禅心并未事先告知她,陆锦舟或许也不知道会遇见她和时频。
三人的戏场只她和时频登台演出,原以为的陆锦舟是从半道变成了戏子。
他们所作所为,都是为藏在暗处的看客谢今恃。
一切都是禅心静心设计的,他善于拿捏人心,为了阻止尉迟汀心软,兜了个大圈子。
也正如他所料,尉迟汀就是一个在面对阿恃的事情上容易做出妥协的人。
她理顺所有事情,又一次违背初衷,去京城寻谢今恃。
阿恃很爱她,不费多少精力,二人和好如初。
可爱之深,痛之彻。
尉迟汀掉进了痛苦的漩涡,在无数情感交织中越陷越深。
它们吞噬着她,将她的身躯蚕食,意识剥削。
禅心无法忍受她一而再的出格举措,他动用了上位者的威严。
“我有意帮她,施主真是为她好,万不可再行鲁莽之事。若不然,我只能收回她的命魂,使其自生自灭。”
尉迟汀瞳孔颤动,睫毛如蝴蝶振翅,伴随她微弱地点头扇动。
她向爹娘提出提前接管家主,爹娘欣喜,可也存了小小地疑虑。
女儿近来性子有所变化,但以前那么抗拒的事情,现在却主动请缨,竟像变了个人。
为打消疑虑,尉迟汀主动提出带时频去京城游玩。
二人抵达京城,误打误撞谢今恃不在。
尉迟汀知道她去了新安,把时频安置在西厢房。
此前她劝阿恃去新安,是想让她在成神前与姜长老告别。
与归家的谢今恃撞面,尉迟汀虽在计划之中,但难免诧异。
身体比理智先一步做出行动,她追上去,想解释。
她知晓着阿恃的自尊心使她不会回头,才能心安理得地拥抱她。
伤心流下的眼泪,和脱口而出的苦衷,成了维护她们往后时光的支柱。
谢今恃终于在雨后的街道,将离别的话语道出口。
她顺理成章地默认,谢今恃不带一丝犹豫的离开。
尉迟汀心灰意冷,她的任务本应到此为止,可阿恃的情爱比她想的要多得多。
看见阿恃重新站在门外,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她并不是纵欲之人,可阿恃总能让她做出理性以外的事情。
尉迟汀义无反顾带谢今恃恃回了卧房,在温柔乡中流连忘返。
事后免不了懊悔,斥责自己弃阿恃的性命于不顾。
雨夜萧条,尉迟汀偏头,眼尾缱绻。
谢今恃面容祥和,正对着她,脑袋前倾,就快依着她的肩膀。
她伸出手,在细弱的悉数声中勾住阿恃的指尖。
接着,五指分开缓缓插入阿恃的指缝,收拢。
最后一次,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