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碰见斯内普了,”佩妮突兀地说,“在霍格沃茨。”
她平躺在床上,仰望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庞弗雷夫人开的两剂安神魔药在床头的玻璃瓶里缓缓流动,闪耀着暗紫色的光。
一回到家,佩妮就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父母和莉莉,她避开与邓布利多的对话内容,只说自己将继续留在霍格沃茨。伊万斯夫人一如既往眉头紧锁,如果佩妮没有看过冥想盆里的景象,准要以为她还在生气。莉莉看上去对圣诞节那晚的争吵已经毫不介怀了,无论如何都要和佩妮睡同一间卧室。
她悉悉索索地转过身子朝向佩妮。
“哦西弗……”
“等等!”莉莉像是意识到什么,嗓音蓦然抬高。
“今天是几号?”
没等佩妮反应过来,她已经懊恼地将脑袋闷进了被子里。
“天哪!”
“今天是西弗的生日!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生日?
佩妮皱着眉,白天与斯内普相遇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电光火石般地闪过大脑。
她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斯内普从城堡一路尾随她到黑湖的原因,他以为莉莉会托自己给他去生日祝福和礼物!
哈!难怪他总是反常地欲言又止,佩妮在黑暗中做了个“白痴”的口型。
“一整个假期我都没有给他写信……真糟糕,他一个人在学校里肯定孤单极了。”
“活该,是他自己选择留校的。”
“你是不是不太清楚西弗家里的情况?”莉莉拉下被子问。
“我当然知道,”佩妮的口气很差,“河边的蜘蛛尾巷,那一块儿住的都是……”
莉莉打断了她:“西弗的妈妈是个巫师,但他爸爸非常讨厌魔法,两人总是吵架。”
这是佩妮第一次仔仔细细听见斯内普的家,糟糕得就像他的那口二手坩埚,里头充斥着不合身的衣服、发霉的面包、流血的伤口,还有成日酗酒的斯内普先生和不声不响的斯内普太太,日积月累熬煮出一锅又苦涩又刺鼻的廉价药剂。
“不过,西弗一直不太愿意说这些,我想对他来说可能呆在霍格沃茨更好,至少不会再饿着肚子。”莉莉总结陈词。
“……我以前一直以为他是个没有心的怪胎。”
莉莉满怀希望地问:“现在呢?”
“一个童年不幸的没有心的怪胎。”佩妮说。
莉莉负气地翻个身背对着她。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卧室复归寂静,过了很久,佩妮的声音才轻轻响起。
“可这说不通,既然斯内普的妈妈是个女巫,怎么会容忍这种生活呢?”
莉莉一只脚俨然已经踏入梦乡,闻言迷迷糊糊地答道。
“斯内普夫人几乎不使用魔法了,大概是因为斯内普先生讨厌它们吧……佩妮,你还醒着,真好……”
她翻转身子,像只八爪鱼似的紧紧地缠住佩妮,呼吸声再次变得平稳。
佩妮在黑暗中睁着眼,贫穷和暴力种种就像黑色的雾气,在天花板上凝结成一个飘摇的人形。她对斯内普的厌恶,不仅对那些东西的天然反感,更是憎恶他明明已经匮乏得像巷角的一团垃圾,面对自己却依旧摆出高傲而轻蔑的嘴脸。
只因为她是个麻瓜。
可那又如何?她的妈妈莉安·伊万斯,同样是个不懂魔法的麻瓜,为了她,敢和最强大的白巫师邓布利多叫板。而斯内普明明有个巫师母亲,却依旧忍饥挨饿,穿着不合身的衣服,遭受父亲的暴戾对待。
就算他逃出蜘蛛尾巷,摇身一变成为斯拉格霍恩教授认可的魔药天才,醉心于研究魔法,他依旧是众人眼里贫穷、粗野的怪胎,是无人问津的“鼻涕精”。没有人会在乎他的生日。他像嗅到肉香的野狗一般追逐着佩妮,只为向她讨要一丁点莉莉可能施舍的温暖。
但莉莉将他抛之脑后了……佩妮知道这是出于谁的缘故,她的侧脸贴着枕头,那下面藏着一封信,措辞混乱、泪迹斑斑,一股奇异的熨帖划过佩妮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