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寂寥空阔一片的夜色,麒映河僵在原地,他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思苦崖?
胸中疼闷,但想到江引的恣睢轻傲,麒映河不甘地啧了一声。
不堪一击的自己,麒映河苦笑。为师报仇?光复师门?得道成仙?统统不过黄粱一梦。
身后洞中慢慢发出幽光,麒映河听见动静,向后转身看去,鸩迦高大圣洁如神女,鬓边白牡丹发着金辉夺目。
眼中金乌三只转转,她包含柔情,姿态优雅而高贵地望着麒映河。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二十年前的那一幕,她如鬼魅梦魇常绕心中。
麒映河下意识地拔出剑的同时,他震颤地看着自己铜剑顷刻间如碎片散在夜色里,归入星辰。
“你们这年纪的小家伙都是这般莽撞,不计后果。你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他也是这般以降妖除魔为己任,修心养性淡泊名利。但把你和他相比,真是不啻天渊。”
鸩迦慢慢走出黑暗,她徐徐抬起手,散在空中的铁片,飞入她手中,又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鸩迦握剑站在夜色下,是那么光辉耀眼,麒映河那本能的不齿恐惧…不敢相信若她不堕落的岁月里该是如何的强大,而让人敬畏。
“你知道我在怀念谁嘛?”
鸩迦看着这把剑,破旧却坚韧,她在剑锋间似乎看见两个人。
眯起眼,微笑着她的高傲。
…
麒映河自知之明地绕开了她,独自一人进入洞中,他不是她的对手,更杀不了她。
“呃!”
突然,麒映河双脚悬空,死亡的低语勒着他的脖颈:
“脾气和我家主子有的一比,但他很强大,你呢…”
“呃……”
‘砰!”
鸩迦将他甩到石壁上,碎石与尘埃掩埋他的一切情绪。
“呵呵呵呵…呵呵呵…”
鸩迦手扶下巴,轻睨一眼麒映河的反常。
“你来,就…就是来看我的不堪?好啊,我就在这,羞辱我啊!尽情羞辱啊!咎癿呢?那个小鬼呢?一起啊!”
麒映河勉强爬起,披肩散发如疯魔,他执念未消的偏执血眼,死死盯着鸩迦,这几十年他们还被折磨得不够吗?
鸩迦睥睨着弱小生命,麒映河等如此渺小的凡人总在试图妄想颠覆弱小和生死,总要用死亡歌颂他们的勇气,殊不知勇气只配强大,弱小的人只会给酆都添麻烦。
“我可以助你成道…”
麒映河抬头,眼眸里阴冷的血液有某种咆哮:
“人言恶毒,羞辱的话语真是越来越高明了,你是魔,你助我成仙?哈哈哈哈哈哈,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噗哈哈哈哈哈,瞧我这朽钝脑袋…但你记住,神魔不过一念之别,无论三界强大即最大的神明。而你既无天赋又无天命,除了靠我,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滚…”
麒映河不想直面她的直白,鸩迦弯下腰哄骗着他的动摇:
“看啊,天上星星依偎着月亮,可它们的光芒可丝毫不被掩盖,凡事都有两面,你可以选择自己的夜空,但你要依附于我。”
麒映河手中突然多了几样东西…他死死盯着它们,他讨厌,却无法撒手。麒映河冷笑起来,他可以断手,也要将此邪念剥离,他将东西甩在墙上:
“滚!”
麒映河更为坚定,幽光已散——鸩迦给他的梦餍再次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天夜里,灾民们做了一个梦…
绝望的断壁残垣,一道神光带着朦胧混沌的未知涌入人们心中,他们看向天际,难以形容神光若用人间描述,人们眼前便是晚霞铺就整片天际。
同在梦中的渔夫抬头看去,一个套着斗篷的曼妙身姿,站在残门外,撑着一把破旧雨伞。她的眼睛是人间言语说不出的华丽精美。
金乌之眸比此时阳光更加夺目瑰丽。
她像是高高在上的慢慢解除禁忌的神女,踏入这座人间之门,与他们同在人间。
同在梦中的渔夫看着她款款柔情,众人不自知地簇拥而上,渔夫只见她的手抚摸着自家娘子尸体上的面容,周围神辉隐隐,她所说悲悯怜爱,语气充满哀伤。
“你的伤,你的病,庸医误治。可怜的你……”
鸩迦话未尽,而被渔夫打断。她高大华丽,与屋子齐高。
“你……你到底是谁!”
一语惊醒梦中人一般,众人诧异地看着这场梦,但鸩迦才是梦中的神明。
渔夫未见过如此华贵之人,陌生之中透露着那股强大,犹如他在河面上所见而不及的河底未知的恐惧。
鸩迦一顿,指尖停顿在尸体上。她缓缓起身,看着这里的破败,她欢喜极了。越是破败的地方,罪孽越容易安放。
“随心任己的,天道不允的神。”
兜帽罩住了鸩迦的容貌,只露出她那高傲的笑意:
“天道不允人间庸医。”
众人不知何时出了神,再次清醒之时,每个人手掌上放置着一颗小小药丸。
当一切都变得模糊而令人难忘,耳边只剩一句如是神明低吟:
”虚伪的好人,才是最可怕的魔。”
大梦一场后,鸩迦就站在太阳下,泥泞沼泽之上,只见纯真稚童四五寻春探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