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屿默默点头,毕竟外面都是这样传的。
“那真是辛苦崔医师了。”
崔屿摆手,“侯爷言重了。”
这是崔屿从见候爷以来第一次看到他那张对任何人无差别攻击的嘴笑起来,他一时间有些懵然 ,平时不敢看也没什么机会看,其实贺浔的嘴角旁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加之平时上扬尖利的眼尾柔和地眯起来,倒中和了几分戾气 ,增添了几分意气风发的少年感。
“常言到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劳苦用心照顾我那么久,”贺浔仿佛在沉思,深情的目光“扇”在崔屿脸上,火辣辣的,“可对我有什么期许?”
这又是那哪位知恩图报的好妖精上了他的身?
“我没有什么期许。”
崔屿好几个晚上没睡好,说话鼻音很重,看上去蔫蔫的,话风一转,“之前那个荭阳楼的梨花酥阿平好像还挺喜欢的。”
管他的,反正是贺浔要他讨赏的,那干脆大大方方说了,而且自己这段时间也确实辛苦。
好几次,崔屿看着床上猪似的贺浔,又思及可怜的自己,就忍不住想一脚踹在贺浔脸上,给他留下一个清晰的鞋印。
这危险的念头刚刚升起就被崔屿扼杀掉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要是真的动手,崔屿绝对打不过贺浔。
废话,人家地地道道从血海里厮杀出来的人物,和他动手无异于以卵击石。
“你就要这个?”
贺浔不可置信道,他或许是觉得这个赏赐配不上他如此高贵的身份。
“那就……金子?”
“也太俗气了吧。”定远候抱怨一声。
崔屿不太想说话了。
作为众多世俗之人的一员,他还是没有到达“不为钱财所惑”的高深境界。
贺浔反复观察崔屿的动作和表情,眼中的疑虑重重叠叠地堆砌,“再来杯水,还是口渴。”
崔屿倒水的时候,可以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后背被人死死盯着,此刻他脊背发凉,头皮麻麻的。
贺浔的眼神不加掩饰,直勾勾地表达着:你注意点,我在盯着你呢。
难道被抓包了?
崔屿把袖口的纸包悄悄往里推,镇定地给贺浔递上一杯水。
此时屋外的鸟啼清脆,吃完苞谷粒便拍打双翅飞翔于天。
“崔医师?”
“崔医师!”
崔屿发呆太久,让贺浔有些不满。
好不容易把崔屿的魂叫回来,顶着崔屿发麻的头皮问道:“你刚刚想什么呢?”
能想什么?
崔屿捏着嗓子阳奉阴违:“侯爷大病刚愈,在下实在担心候爷的身体。”
恰恰就在那一瞬间,苍天都看不下去了。
“隆隆隆!”
是打雷了。
天际突然闪了一道长长的白光,像被劈出一道裂隙。
还闪电了。
崔屿:“……”
贺浔可能刚从床上起来脑子还没来得及清醒,对老天爷的暗示一无所知,“哦”字才从口内吐出来,便见崔屿的表情跟便秘一样。
贺后爷当然“爱民如子”,他于是把目光集中在崔屿的便秘脸上,“崔医师,你怎么了。”
“隆隆隆!”
这次的雷鸣比之前更大声,更响亮,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崔医师一捶掌心 ,恍然大悟,“啊,遭了,晾在外头的被子忘记收了!候爷,在下先行告退。”
他很急呀,急得不能再急了,双/腿“哒哒哒哒”迈出残影,眨眼间就在贺浔的视野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欸,叫人…… ”贺浔头伸得同乌龟似的 ,剩下的半截话被崔屿风驰电掣的逃离速度硬塞回喉咙中。
他原本要说的是,你叫人帮忙收就可以了。
“难不成,他是害羞了?”贺浔自言自语道。
但遗憾的是崔屿确实没有害羞。他风风火火地一路窜回自己房内,关门拉窗,把师父师娘寄的东西丢进炭火盆中,直到火焰把东西吞没,他惴惴不安的心才终于慢慢平静。
崔屿的呼吸急促,把东西都处理完便感觉手心发凉,心道,果然……
屋外电闪雷鸣,不多时就下起暴雨。豆大的雨点把草叶打卷,在院中积蓄出浅浅的一层水。
“哒,哒,哒!”
一双草鞋踩在水坑中溅起点点水花,它步履匆匆的一路奔来。
阿平把门推开,身上的衣服湿哒哒的,他“哈赤哈赤”地大喘气。
“崔医,我刚刚又收到了药谷的来信。”阿平呛了一口气,眼睛突然间瞪大,“信里说,之前寄的药有缺陷,就是——如果被施药者内力深厚的话,这些药根本起不了它的作用。”
阿平刘海上的水珠滴到鼻梁上,“你,你拿那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