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又伤感又可笑，简直是闹剧。

他好像变成了一颗棋子，在偌大的棋局中，可幸又可悲的是，他产生了意识，明白了局势，但他根本做不了什么，他被黑暗的无形的大手推动着，下一刻，便被堵住了气门。身体在强烈的拒绝，叫嚣着“不要”，头皮发紧，紧得难受。

下一刻，崔屿来到了营帐，脸颊上都是血，剑锋越过兵长指向站在最中间披带盔甲的指挥使陈翼。

“你怎么过来的？”兵长露出诧异的表情，然后看着尖刀勃然大怒：“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很明白，不过，我倒是要问问你们了，你们知道你们现在在做什么吗？你这样是自己的意思还是谁的意思？”

门口本来是有两个守帐的守兵，兵长知道崔屿的能耐，他不足以将守兵没有声响地杀掉闯入营帐。他往门口看过去，胡同此时闯了进来，抵在他手心的长刀刀尖滴血。

是他动的手！

兵长此刻有些慌张，口不择言：“逆贼，你们是要造反吗？”

胡同是在懵然间被崔屿找到的，在大家都在打打杀杀的时候，崔屿很不应景地来到了胡同身边，“跟我来？”

胡同将拿剑杀来的人一脚踹开，“什么，你要我跟着你去干什么？”

“当打手！”崔屿那时很肯定地说。

胡同怎么也没想到崔屿是要这样，但崔屿已经招惹上祸端，“帮我，你不帮我，我就会被处死。就当为我当时救了你报恩。”

胡同眉目间都是对崔屿的不赞同，“你！你！”

但这时，“定远军，外面是定远军对吧？为什么要下追剿的命令，你是何居心？明明真正的敌人都没打倒打退，却在这里自相残杀！陈指挥使，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应该是霍将军从官道撤离与我们会合，你收到秘令，但是阳奉阴违，怎么，难不成你是汨罗的间碟？”

指挥使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被发现，用狠戾的眼神看向崔屿，带着上位者的审视，眼神死死咬在崔屿身上，“你是谁？哪边派来的？”

话音落下，他们彼此亮开刀刃，白芒四起，刀光剑影。崔屿躲着兵长强劲的攻势，后悔当初没和贺浔学一学武艺。眼见已经靠近案台，再也退无可退，“你就甘心听从指挥使的命令与他狼狈为奸，同定远军自相残杀吗？”

“定远军乃是对抗汨罗的主力军，如此这样，不仅我们损失掺重，整个朝野，整个南朝都将受到重创，这样的局面是你期望的吗？”

兵长挥刀的速度慢了下来，“你不懂！这是为了铲除未来的祸患。”

崔屿弯腰躲过迎头而来的砍击，将手背到身后，“连现在的祸患都不一定能搞定就谈将来的祸患，呵，本末倒置，愚蠢！”这脑子生在他们身上简直是浪费了，不如长在猪身上。

背手的同时，崔屿抓住了桌案，他就势将案板一掀。

方正扁平的案板正正好好挡住了兵长的视线，崔屿的腰继续弯着，没有直起来，反倒借着这个动作，将刀尖捅透对方的脚背。

意料中的杀猪般的叫声没有传来，崔屿抬起头，他的眼前俨然是一片涂满鲜血的红艳艳的刀尖，崔屿呼吸一窒。将头转到一边，“你……你那边完事啦？”

胡同来得及时，他的刀深深穿过兵长血肉的躯体，他在崔屿害怕的眼神中把刀抽了回来，兵长的身体倒下，在他的肚子中间是应该深深的血窟窿。

而在胡同的身后，陈翼已经倒下了。

胡同在茫然间点头，“嗯。”再然后，他看到了崔屿发抖的身子，“蛋，你怎么了？”语气满是关心。

崔屿摆手，惊魂未定，“没，没什么，只是……”

只是他在刚刚那一刻，居然觉得胡同像那位……那位男人——贺浔。

他镇定了下来，在陈冀身上到处翻找着，终于找到了印章。

营帐里头有之前陈翼写过的文书，照着他的字迹仿照一份新的文书对崔屿来说不难。

崔屿一手展开宣纸临摹字迹，在打开印泥盖上官章，“你带着它先出去，我留在这里收拾残局。”后面应该怎么做凭借着胡同的脑子他是能明白的。

崔屿做完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将他们的尸体拖到一个适宜的位置并且找上一个合适的冤大头顶罪，他便已经浑身发抖，头脑混沌。

将营帐的帘子拉紧，崔屿把之前翻箱倒柜的东西通通收拾放好归位。

突然之间，崔屿转头，亲眼目击一把长剑把营帐的门帘剌开。

崔屿：“……”

他扭头，果断钻床底。

果然，天要完他。

视野受限，崔屿只能看到一双脚“左腿右腿左腿右腿……”地进来，那双靴子吊着丁零当啷的银饰链条。

“这两傻货……死了？怎么回事？”

那双脚的方位发出一道嘲讽的声音，“欸，是有其他人吧。我可不会傻到相信他们能良心发现自刀谢罪。”

“那我们现在要干嘛？”

“还能干嘛，找印章写一份新的文书。再放把火把这里烧了。你若是喜欢，可以自留他们的骨灰，撒着玩。”

崔屿屏住呼吸，眼神发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因为这声音他认得，清清楚楚地认得。

见鬼了。

是那应该远在京都病殃殃的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