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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第七章 深 渊(续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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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省城飞速地往酷暑靠拢。一波接一波的热浪终将整个城市击倒。烈日之下,万物蒸发;面对太阳这个暴君,躲匿在空调房里才是人们唯一的出路。

但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逃避暴君一样的太阳,譬如——庄楚伶。

她正被一场前所未有的考验所煎熬着。比起外面的太阳,来自内部的拷问更让她感到悲怆和无力。

此时的庄楚伶,一身正装的打扮,板着身子坐在一间昏暗无光房间的正中央,接收着来自上级纪/委的审问。

审问的地点很隐匿——不在市区,而是在省城北边山林的一个干部疗养院里。庄楚伶是以被单位派来学习疗养的由头被带到这里来的。被蒙在鼓里的庄楚伶直到下车以后,才被告知她来这里是接受审问的;在这里,和她相同处境的干部也有不少,里面还有她熟悉的面孔。

要我交代问题?刚开始,庄楚伶感到有些惊恐和诧异。

主要是交代你在香山市星火开发区的问题。纪/委人员直截了当。

那没事了,我照直说就是。庄楚伶这才把吊起的心稍稍放下,她心里一片坦荡。

在此之前,庄楚伶就听到关于香山市的负面风声。但她毫不为意,毕竟自己只是香山官场的匆匆过客——这里面的水,她都来不及试探冷热,就回到了省城。对她而言,香山的经历只是一段有趣的插曲罢了。

来之安之,何况自己是清白无辜的。庄楚伶想着,这疗养院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刚好可以躲过这一轮的暑气。

但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经过两天的反复问询,庄楚伶觉得这次审问的目的是来者不善。她开始气馁,甚至感到不安;她很想告诉家里她正遭受的事情,但干部纪律却一而再的提醒她要及时住嘴。

随着第三次审问的展开,庄楚伶开始如坐针毡。

“庄楚伶,请你好好回忆一下,在星火开发区任职的时间里,你真的没有接受来自企业的贿/赂?”坐在庄楚伶对面的两个审问人是生面孔。在级别上,这两人比上两次的审问人要高级一些。

庄楚伶知道,这意味着她被进入到最终的环节——也是自证清白的最后时机。

“没有。”精神不振的庄楚伶斩钉截铁地回了对方。

“你需不需要再次回忆一下?”领头审问的,是一个身穿深色制服、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女人。看年纪,她和庄楚伶相仿。

“就是没有。”庄楚伶懒得多说一个字。

倘若对方真的有真凭实据,她庄楚伶早就去蹲看守所了,何苦在这里挨苦受罪。

“恒丰公司的兰总,你应该认识吧?”眼镜女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她眼神浅白中带着一丝杀气。

“认识。”庄楚伶何止认识兰总,她还知道那个兰总其实是恒丰太子爷马总的情人。

兰总和马总是大学同学,两人之间的交往并不被马总的家里认可。于是乎,随着马总结婚,两人只能把感情转入地下。

了解实情的庄楚伶,倒是有些可怜兰总——对于感情,女人总是有共情的地方。

“恒丰公司你也应该很熟?”跟在眼镜女后面的白面男生开始发难。

“当然熟悉,恒丰公司是星火开发区辖区内的公司,我怎么不熟悉。对了,这个问题你们已经问了几次了,还要再问几次?”庄楚伶有点哭笑不得,这对面的审问人总是在这些边角问题上打转转。

总是抓着边角不放,意味着他们自己只是故弄玄虚。看着两人的面面相觑,庄楚伶暗自决定,要趁机捉弄他们一番。

“恒丰公司曾经在你任职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时拿到星火码头的开发权,这件事违反了法定法规,你知道吗?你这是渎职,你知道吗?”眼镜女突然莫名冲动起来。

“请问你贵姓?”庄楚伶带着讥笑问道。

“免贵姓周。”眼镜女又扶了一把镜框。

“周同志,麻烦你看看关于星火码头的申请时间和审批日期。没错,当时恒丰公司申请码头开发的时间确实存在着一些手续不规范和法规不允许的地方;但是,在恒丰公司申请期间,星火开发区已升级为国家级开发区,扩大了审批范围和权限。因此,码头开发的项目审批事项都已经纳入了星火开发区的审批范围当中。当时对恒丰公司开发码头的审批,开发区管委会也是基于审批事项范围扩大而做出了认可的决定,认为恒丰公司的申请符合要求。”庄楚伶提高了声调,声压之大,压得对面有些揣揣不安。

“还有,我来这里已经三天了。三天了你们都问不出一个结果,是不是考虑一下我的个人名誉问题。”庄楚伶顺势翘起了二郎腿。她今天的态度倒是放开了,索性带点破罐子破摔的姿态应付对面的审问。

“你要是没问题,我们能带你到这?”那个姓周的脸上不带一点颜色,死鱼般的眼珠被抬高了些些,眼里尽是嘲笑的意味。

“我要是有问题,你何苦总是隔靴搔痒,直接把我带到局里就完了。”庄楚伶翻了个白眼,翘起的二郎腿晃悠了两下。

“庄楚伶,你认识伍德辉吗?”姓周的不慌不忙地抛出问题。

伍德辉,当年星火开发区的副主任,庄楚伶当然认识。这个伍副主任是本地人,属于工农兵大学出身,虽然举止粗鲁毫无文化,但也还是踏实做事之人。

倘若他真的有问题,庄楚伶也不感意外——毕竟是本土本乡的干部,哪一个能真的出淤泥而不染。没有,一个也没有。

“认识。”庄楚伶轻轻开了口。

“他昨天已经招了,收了恒丰公司一百万港币和五万美金,就是为了给恒丰公司的码头开绿灯。”姓周的又扶了一把眼镜,眼里的嘲讽更加狂妄。

“哈哈,那又如何?周同志,你不会以为我会和他一样也拿了钱吧。我需要吗?我来星火开发区、来香山市是为了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而不是来当县官给自己要十万两银子。我若是收了钱,我日后也不敢给恒丰上处罚。我处罚恒丰这件事,你大概没听说过?”庄楚伶扬着头把脸一转,嘴角翘起,尽是得意的模样。

“你处罚恒丰?”周同志和旁边的人一脸茫然。

“嗯,那是恒丰拿到码头后的事情。因为消防安全问题,他们搞出了事故。本来管委会是想要保他们,但是我反对,我觉得安全问题应该是第一位的,所以在常/委/会上,我就力主对他们进行处罚。在这件事上,我说服了大部分同志,让大家都意识到安全生产问题的重要性和根本性。你们要是觉得我说假话,可以去查当年的会议纪要。”庄楚伶神色严肃,口气不容一点辩驳。

“还有,当时管委会给他们开出的罚单,罚金就是一百万,还勒令他们停产整顿、赔偿他人的财产损失。对于这个结果,马老板和兰总找我说情几次,但都给我否了;甚至是香山的领导出来说话,也被我给挡了回去。在那之后不到一年,我就被调回省外经贸,我想,大概和这件事也有些关系;毕竟,我一个外来户,做的也有点严厉。”说起处罚恒丰,庄楚伶倒觉得这是为官往事中最为风光的一件。

看着一脸得意的庄楚伶,周同志的眼里顿时黯淡无光。她开始思索着整件事的真实性,想来对庄楚伶而言,她也没必要去造谣说谎欺骗自己;倘若真的查实,说谎的庄楚伶即便没有任何污点,也会被当作违纪处理。这是得不偿失的一招,周同志认为,以庄楚伶的智商和老成,断然不可能明目造假。

“但即便你说的是真事,也不妨碍他们在码头项目一事上给你送钱,两者没有直接的关系,我说的对吗?庄楚伶。”比起刚才,周同志的口气要软化了许多。

“何况,在这之后,恒丰公司上报了码头扩建计划,你不也是立即批准了?”周同志再扶了扶一把眼镜。

“这不正如你所说的嘛。我支持他们扩建码头,和他们受处罚,两者也没直接关系啊。我对事不对人,我这么做,难道是过失?”庄楚伶翘起的嘴角里多了几分蔑视。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让对方自相矛盾而无可辩驳。庄楚伶又下一城。

“我们还是回到恒丰公司的问题上。你从就任星火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开始,就频频视察恒丰公司,还联系银行给他们贷款,并把他们打造成开发区的典型。这里面,真是一点利益交易都没有,庄楚伶同志,麻烦你真的好好想想,这是你交代问题的最后一次机会。”周同志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或者口误,居然对着庄楚伶说出“同志”一词。

“不用给我什么最后的机会了,我和恒丰之间就没有任何权钱上的纠葛。我保证我的每一句话都能是真实可信。”当庄楚伶听到“同志”一次,内心也感到有些意外,但她还是坚持一副得意而蔑视的模样,总是想着在场面上压住对方。

周同志朝旁边的人耳语了几句,那人匆匆地点点头,然后就起身往房外走去。看着那人的离开,庄楚伶心里又没了谱,她假装淡定,把眼前的茶杯拿起来啜了一口。

那水是凉的,但庄楚伶居然装出了被烫的表情,顺便用眼里的余光鄙视了对面的周同志。而一直盯着庄楚伶的周同志,也惶惶地拿起自己的保温杯,假装喝着,她暂时回避了庄楚伶的任何眼神的神态,想着不能把露怯的一面给彻底暴露出来。

“庄楚伶同志,你对恒丰,嗯,对香山的整个市,有什么个人看法吗?”把手中的保温杯一放,周同志又扶了一把眼镜。她目光游移,就是不愿落在庄楚伶的脸上。

“没有,我对那里的人和事,都没有什么看法。”

“那么,你曾经共事过的人呢?比方说,像伍德辉?”

“我也没任何个人看法。我们都是党/的/干/部,都是为人民服务的,个人有没有看法根本不重要。”

“那么对于近期香山的反/腐,对于恒丰的破产倒闭,你总有点想法吧。毕竟,你在香山工作过,恒丰也很熟悉,总不能一点想法也不能没有。庄楚伶同志,我们虽然是干/部,但也是人,人心也是肉啊。”周同志绕了一圈,又回到刚刚的话题上。

庄楚伶的鼻孔里,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她仰起头、脸朝着天,嘴角抽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愿说什么。

对面的周同志说的对,人心也是肉,是个人,对于自己工作过的人和事,怎么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这自欺欺人的想法,不过是自身感到威胁而起到的应激反应罢了。

“其实啊,我知道,你是被牵连进来。但请你理解,这是我们工作的职责所在。”周同志突然对着庄楚伶莞尔一笑,这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庄楚伶有点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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