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片寂静,只听得见清脆的落棋声音,偶尔还传来几声娴嫔的娇嗔。
薛令玉闻言抬起头,眼睛却依旧平视着地面,她知道萧赫祁喜欢温顺的人,若想在他心里留下不错的印象,她现在首先就要做到足够“知礼”。
“回皇上的话,奴婢是叫薛令玉,不过今儿幸得娘娘的赐名妄月。”她的语气不卑不亢,说话间双手叠放于腰侧屈身行礼。
萧赫祁神情诧异看了眼她,随后又与正对面的娴嫔相视,放下指腹间所执的黑子:“哦,还有此事?”
娴嫔深居后宫多年,又怎会听不出她话外之意,原本含笑的眼眸有一瞬间冷却,但很快又将其隐去。
“皇上有所不知,凡是宫里的宫女到嫔妾这里,嫔妾都会替她们亲自取名,每个名字也都赋予不同的意义于她们。譬如宝月,她是您亲自赏赐的,嫔妾当时还只是才人,于嫔妾而言宛若天上的宝物,嫔妾当时欢喜的不得。”
她的嗓音软糯,江南女子大多偏温婉,不似李抚颂的性子那般泼辣,这么多年来一直顺依着萧赫祁,虽在他心里举重若轻,但也还是占了些分量。
殿内燃着熏香的紫炉生起一缕青烟,似与她的声音缠绕一起,让人有种飘飘忽忽的感觉。
娴嫔抬袖半掩着脸颊莞尔:“至于嫔妾将她取名为妄月出于何故,皇上您不想听一听吗?”
她这话一出,自然引得萧赫祁好奇。
“薛令玉姑娘乃是商贾之女,身份自然比不上朝中达官贵族那般显赫,此次入宫虽只是个宫女,却是由皇上您亲自准许的,我想她身上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您对她是给予更多的看中。”
她转了转眼睛,最后停在薛令玉身上,又接着道:“嫔妾给她取名妄月,同样也蕴含着和您一样的看法,更是希望她能够不失本心。妄月你说是不是?”
她话说的很圆滑,一边是恭维皇上此举圣明,另一边又撇清自己所谓的妒忌之心。
薛令玉心里不禁嗤笑起来,这话分明就是当着幌子让她以后安分守己。很快她转念展颜一笑,顺着她的话接了过去:“娘娘所言即是,如今奴婢初来宫里,又承娘娘和陛下如此厚爱,往后奴婢定不会忘记您所说的话。”
萧赫祁不语,只是在一旁静静观摩了她一会儿,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隔着层白纱幔帘,薛令玉看不太清他此时的表情,更猜不透他内心究竟有何之念。
只是不曾想萧赫祁戒心如此强,刚才分明就是在试探她,想起不久前裴瑾安对她说过的话,果真疑心重重,可是那又如何!她已经死过一回,就算遇到再难对付的事情,也不足以让她失去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她才不惧这些,与她前世之遭相比,不过尔尔。
前世她与李五成亲之后,纵使心里百般不愿,也得将就着过下去,母亲从小就教导她女子理应三从四德,既嫁了人为妇就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做好该做的事情。
这些她都做到了,又想着李五一直不务正业,便将手里经营的几家铺子转交给他手里,她原本以为他会此次会改变,没想到反而变本加厉,吃穿皆用她的不说,还拿着她的钱竟日夜留宿在当地最大的青楼里,甚至光天化日之下竟做出调戏良家妇女之举。
很快这件事情就走漏风声,让薛家的颜面一扫而尽,附近的街坊邻里无一不指着骂,每每看见父亲苍老的脸,她对李五及李抚颂的恨意就增多一层。
这时殿外跑来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向他行礼:“皇上,颂妃娘娘先才出门太急,在庭院里不小心摔倒,还动了胎气,险些小产。好在太医就诊后并无大碍,只是娘娘眼下六神无主,又听闻您在万秀宫,特命奴才过来请您,不知您可否随奴才一同前往锦心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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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心宫殿内,几个宫女看守在药炉旁边负责煎药,除去药膻味,殿内还隐约透着淡淡的血腥。
李抚颂苍白着脸,披散着长发躺在床榻上,等了许久还是没见萧赫祁过来,但就这么干等下去实在心急:“夏禾,本宫怎么还未见陛下过来?”
被念中名字的宫女连忙小跑到她这边,似是安稳她的情绪:“娘娘您且安心,福安办事向来稳妥,想必皇上已经在来的路上……”
她话未说完,只听外面一道尖细的嗓音响起,“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