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过了月上三更的时候,天色却与来时没有什么太大差别。阵法所造成的不止是时空的封闭,还有时间的乱序,也许这也是阵法的玄妙之处。
夜九婴持琴站在一旁,没再扣出第二声。救人心切的晴云再顾不得其它,先一步去斩缠绕春藤的红线。一柄霜寒细剑流窜着银白色的剑光直直落在红线上,流光同红线互相交汇,丝线却有分毫破损。
晴云讶异:“怎么弄不断!”
陈春苗趁这个档口已经站到了佛者身旁,一张符箓向天窜起,随之化为飞灰。陈春苗口中念念有词,那棺木的拉锯春藤的力道更甚!
包裹女童的春藤已经在逐渐分离,那红绳似乎如血管一般逐渐抽取着春藤的生命,春藤也从茁壮的翠色逐渐褪为深秋的褐棕,而透过春藤的末端,女童双鬓逐渐也蔓出枝叶,她的气息已经肉眼可见的弱了下去。
像是强行要把精魄萃取提纯。
晴云视线已经顺着红线转上了木棺,阵眼和核心总要先毁一个。
夜九婴先一步制住了他,摇了摇头,说:
“不行,现在他们的命通过红线系在一起,若棺毁了,他们也活不长。”
夜九婴端详着晴云的细剑,沉吟半天,才道:
“你愿不愿……把你的剑借给我?”
“不就是借给你吗,拿去。”
晴云回答的不假思索,他的视线全然被极力挣扎的女童所吸引。女童的神态,处境,都无外乎太过像他的师妹北明星。
区别是,女童有个好哥哥,北明星却没有个好师兄。
小女孩弱弱喘息,鬓发的枝叶显出极嫩的翠绿,甚至逐渐蔓出些许花苞来,春藤的气力逐渐干涸,渐渐脱落下来。
其实晴云上辈子也来过平阳镇,距离现在还要晚那么几年,那时候这里已经萧瑟的不成样子,但也有繁荣的影子,不曾想……繁荣的真相要靠这些来维持。而他早已行医天下,修为有成的晴云再去带北明星,那遭受的便不是如今干瞪眼的痛苦。
夜九婴:“别发呆,快给我,趁现在还来得及。”
星火点点映出蒙眼的布料的金线,瞬间点破晴云兀自遐想。他没有注意到夜九婴已然以指尖刮过荻花的剑锋,淡红的血色转瞬即逝。
夜九婴收琴,执剑。
荻花再不是一把银细剑,周身重新覆上一层深红气浪。夜九婴足尖一点,整个人持剑腾空飞去,那气浪太过霸道,扬起的剑风把夜九婴的长裙吹出弧度,烛火摇曳,却有寒芒欺雪的威压。荻花破空,直刺佛者背后的陈春苗。
佛者暗道不妙,转瞬散出佛珠,逐个轮转形成金钟罩顶的虚影,再运起口诀,又一串佛珠高速自转,直逼夜九婴而去,势必要打偏荻花的剑尖。
荻花剑鸣夹风中近乎变成了猛兽嘶吼,战场瞬息万变,夜九婴几乎转瞬就有了应对之法,改了剑的路径以一个及其刁钻的角度去卡佛珠的缝隙,而后,一击斩散。
二人你来我往,逐渐打出数十步。
陈春苗震惊道:“不是吧,怎么大人给的法宝都镇不住他。”
佛者:“施主现在没把我们打死,是不是有心向佛。”
夜九婴:“……”
夜九婴又是迎面一剑,金钟震荡。
陈春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他开玩笑!我可不想死在这儿,好汉!我现在求饶来得及吗?只要你放了我就——”
陈春苗扬手,手心的匕首清晰可见,森森寒光直刺夜九婴的眼睛,作势一掌便要拍在佛者身上。
夜九婴一愣神,手上一缓,佛珠便直接撞他胸口。
另一边晴云见他们走远,一枚白子毅然落地,直击棺门正中,幽道鬼气在白子周围赫然被烫出烟来。兴许是正气之物,竟也减缓了蚕食的速度,榛中两人似乎有了反应,逐渐开始往外挣脱。
晴云喜上:“有效果。”转而又严肃道:“我再不说玉清真人只会玩了。”
心底道一句事急从权,而后晴云以拇指压在棋上逐渐开始磋磨棺木朱砂的纹路。阵法他不懂,但破坏的门路倒是刚好知道一二。
夜九婴长发飘飞,纱幔和长裙把他衬的艳如鬼魅,挡眼的布条已经松垮,他轻笑一声,眉眼间是怒到极致的恨,荻花竟生生在佛珠上划出一道剑痕。
夜九婴看了一眼陈春苗:“真是不要脸的狗东西。”又看了一眼佛者:“更不要脸,恬不知耻。”
二者的区别大意也与佛者身承正统有关。既是正统,还要干这种恃强凌弱的勾当确实不要脸,出家人,便是不知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