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月微微仰头，眼镜的珠帘反出森森的光，很有教书育人的威严，她温声道：“你也问不出什么好问题，夏家嫡女叫夏白绮，不要忘了。”

而后易月便再没说话，两个弟子跟着也安静了。

这几声相谈无外乎被他人听了一清二楚，晴云也已经吃完，临走之前，他朝儒生的吃饭的餐桌看了一眼，可惜三人惧在闷声吃饭，只看见了一身黑色的长衫。

晴云：“走吧。”

只是晴云刚走，后面便有人跟着抬头，珠链晃动，她扶着眼镜淡淡看了他们一眼，书册跟着也顿了顿。

“人间的结缘，修士的情谊，究竟是怎样的？”司九婴突兀问道，语气中多了几分探寻，而后又说：“我只知曲高和寡。”

晴云反问道：“所以你才从不弹琴？”

他这才注意到司九婴眼中有种不符年纪的茫然，眼睫半垂，神色便掩去大半。这种神态晴云太熟悉，他甚至下意识就想抚上对方的脸，轻声告诉他：我教你。

但晴云不能，他抚上自己的脸，把鬓发别在而后，才说:“也许修士与凡人并无不同，甚至生灵万物都无不同，都是肉体凡胎，可选修便是求一大道，无情道修无情剑，这一点你的曲高和寡也许是对的。”

随即晴云话语一转：“不过，你若想知道夏小姐与顾长云的爱恋，我倒是能带你去看。”

夏家是洛城的大户，也是洛城繁荣的主核，自然少不了请一些戏班来参演，图个气氛。医修这一行讲求入世，晴云前世也是这个缘由下山游历了许多年，南山堂同两界都交往密切，夏家自然不必多说，道婚与凡婚的选择上，纵使道婚囊括的更广泛还是选了最通俗的形制。

整个洛城都被装点的格外喜庆。玉桥系了经绸带，各家也上了红灯笼。街头巷尾的小二叫的更加热闹。远远传来几声咿咿呀呀的戏声，晴云恍然，似乎今年尾音也要近了，他好似忘了什么事。

司九婴看着眼前城景，站在了一处首饰摊前，琳琅满目皆是珠玉，浑圆的明珠制成了各色首饰，其中一颗硕大无比，司九婴随手便买了下来。而后才同晴云一道走向戏台。

洛城许久不曾热闹过，戏台被挤的水泄不通，除了内围的雅桌，外面连搭台的敞篷都看不到。司九婴抬手想拨开人群，先一步被晴云制止。

他们不过是闲来无事凑热闹的普通百姓，再怎么也难抵修士，强行扒开又太不道德。晴云又觉得好笑，他人见了魔尊都是主动让路，这些百姓倒是看也不看，只盯着戏台津津有味拼着迂回婉转的情节。

远处正有一条系着灯笼的红绳，金色的穗子随风而动，晴云一跺脚便踏了上去，红绳晃了两下，白衣少年遥遥伸手，口型喊到：过来。

于是一黑一白两个人便站在了绳上，这种观看方式一样很不道德，只不过也就比扒开人群好那么一点。

果不其然，司九婴刚站稳便有人出言骂了起来。

“这是那个门派的长老啊，不管管自己的弟子，站在灯上看戏可真有你们的！给我整断真不知道还要返工吗？快给我下来！”

那老头留着两撮细小胡须，一瞪眼，胡须便翘了起来，完美诠释吹胡子瞪眼 。

他又骂道：“小的不懂事便算了，老头子也能当他是我孙子不计较，你都是个大人了怎么也跟着胡闹腾！不要脸，快给我下来！”

司九婴面皮薄，脸色一黑就要下去，晴云本想笑，听到当孙子也笑不出了，他一手抓住司九婴的袍角，荻花应声出手，裹着鞘剑尖挑着那系灯笼的红绳，一开口就是老江湖的威胁。

晴云：“老头儿，你骂我可以当我爷爷可不行，硬要当呢我可就和这根绳子一样太福薄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晴云在逗他，只有那老头胡子吹的更高了。

“你个小崽子，顽劣不堪又不听话！那个师尊教的，爹娘没有告诉你尊老爱幼么！敢弄断我可饶不了你，我…我…我这就……”

那老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荻花却已然收回手心了。

晴云以一个半蹲的姿势一手压着一瓣梅花，梅花如刃却最终落在那人高翘起的胡须上。

“这灯笼不会给你弄坏的，弄坏了他赔。”晴云方才的笑意一扫而空，声音却依旧和缓。

司九婴再去看，少年并无什么变化，眉眼依旧明亮，一朵白梅落他发间，看不出是喜还是怒，只是他不再去看老头，而是转向戏台上，而戏台上正唱一句

——犹是春闺梦里人。（1）

司九婴还没细听。

“我爹娘早逝，你也不想平白绝后吧。”晴云朝那老头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