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算不算真诚最动人心,那老头又随口说了两句什么别弄坏灯笼便吹着胡子走开了。
晴云:“世道行走,谁还没个专门去世的虚假爹娘了。”
司九婴:“……”
晴云淡然道:“胡说八道能省去很多麻烦。”
而他这还不是胡说八道,他这是真的没了爹娘。以往还能把琅韵凑合一下说一句恩师如父,现下连个恩师都没有了。
司九婴似是被这人的随便给整的无言相对,再从这里往戏台看去,花旦身形曳动,随着乐音水袖飘动,神情更是时怨时念,形神兼备。
这故事讲述新婚夫妇生离死别的小曲,刚刚成婚的夫君便被征兵,一去不返。新婚的妻子思君心切,梦中夫君解甲归田,等到梦醒才发觉早已阵前战死,不过好梦一场。
——“细思往事心犹恨,生吧鸳鸯两下分。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
晴云看的津津有味,唱到彩处跟着哼几声小调,声音不大。修习多情道便是要他去体验世间各色真情,再以情真入剑,这种类似本子他在前世自是看过的。但无论多出彩的故事,多情真的演绎,读得多了,人便会生出些麻木。
司九婴站在一旁,一贯的姿态,只不过他的袍角还被晴云拽着,人又站在细绳上,再睥睨天下的英姿都有些好笑。
不过他本人似乎也不在意这些。
他说道:“你说张氏对王生真情,那她便不该生出怨怼,若王生不舍张氏,就应该有放弃前程的勇气。”
这本是一个讲述爱情纠葛的故事,而司九婴的问题显然直接抛开了故事核心,只看初衷与结果,两个点连成了直线,也就显得简单直接,而台上所表达的情愫在他眼里便显得累赘,也就觉得错了。
而晴云算不上情场高手但前世好歹也结过情缘,他思索了一番竟找不到相对合理的解释,又觉得也许修无情道的人也许心绪都是这样。
不为情所困,也不为情所伤。
晴云哼音不停,想了好一会,才说:“倒也是一个很好的理解的新思路。”
司九婴道:“你不是这么想的?”
“当然不是。”晴云当即回绝道:“故事的本身确实在讲述情爱,王生为国战死,于公他无愧,陈氏思君心切,他便托梦慰籍,这是私心。何其感人。”
晴云由衷感叹能被司九婴所爱的人定然活的肆意自由,毕竟魔尊人很直接,看事也直接。
必然不是他这种花着心思带着点哄骗的。
谁料司九婴怔愣了一瞬,转瞬便说:“谬论,梦是陈氏所做,同王生有何干系,生就生,死就死,不必讲的那么好听。”
故意把生离死别说成以梦相托也许更好理解,但也要看听的人是谁,晴云摇了摇头不再说话。而台上的戏剧夜渐渐尾声,红绸垂落,期间还夹杂了别的几幕只是他们二人再也无心去看,待到点灯人要明灯,二人才从拴着红绳柱上跳了下来。
“九婴,你…啊…”晴云犹豫,不过最终还是拍了拍司九婴的肩膀。
司九婴的眼睛里闪过几分困惑,然而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晴云下一步动作。
晴云:“……”
生就生,死就死。
那他要如何解释如今的自己站在这儿,如何解释与此世的魔尊成为至交,如何挑明你还是我曾经心系的情缘。
司九婴,别这么直接……
我死的时候你还为我哭过坟呢!
司九婴面上疑惑,内心已经显出有点奇异,他杵在路种不大舒服却也没拒绝。好在他一贯都是冷淡旁人亦是不欲亲近。
“我其实…是……”晴云纠结的都无声了,不得一手蒙上脸,搭肩的手都撤下:“是挺欣赏王生的。”
我是你口中死就死的人。
也本该是渡你过劫的情缘。
现在你我既为至交,若要帮忙,也不必三媒六聘。
忽然,晴云愣了一下。
是了…
朋友与情缘这种关系要讲求先来后到。
他们此世已经成为了前者,再多讲些又有些不大合适,又有谁真的能把剑刺入心系之人心中呢。
照而不宣也许更为自在。
好像从头至尾也没问过他到底需不需要,以至于等到了现在才发觉司九婴心思澄明,也许本是用不着的。
晴云也摸不准,只觉得前世既然收了他的钱,说是往事成风,但事确实是没办完,终归有种道德感上的亏欠。他正在独自纠结。谁料司九婴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满城的灯火映着白梅,男人微微仰头。
顿了顿说:“生死远比离别更可怕。”
晴云:“那只好夸夸我们九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