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沉默的氛围中,顾长云站在房廊边,双手抱臂,视野落在近处,思绪却早已飘向远方。他在想,如果自己都不能保护心系之人的安危,那是否会成为一种彼此互不确定的软肋。
尽管烧经毁脉的痛苦让他彻夜难眠,他也没有停下修炼。
直到夏白绮险些为他的剑所杀。
少女的眼睛在剑尖逼近时迅速睁圆,薄唇一弯,但她并没有后退。
她说:“师兄又在为我舞剑吗?”
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感?顾长云看不明白,但当时的他觉得,她没有死,这便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师妹,我…祝你…得成大道。”顾长云话音刚落,夏梦芸面容便有些扭曲,在笑声中不可自抑落下两行热泪来。
只是她所说的同归于尽也得到了证实,岸边水上,尽数都是他们来时所遇到的那些不人不鬼的行尸。
男女老少,形形色色,乌泱泱挤着推着堵了一大片。
岸边的老头执起了长棍,他太老了,打几个便有些气喘吁吁,又不能懈怠。
而这一瞬间,似乎临江之畔这种南地也开始落雪了。
一尾蓝色蝴蝶破水而出,落在了夏梦芸的鼻尖上,蝴蝶翩然灵动,散出莹莹光泽,而后便是三五只,几十只,最后零零散散竟出现了数百只!
蓝色的蝴蝶翻飞舞动,随后又远去,飞往岸边,长长的像一座连接的桥。
蓝色的灯笼正在群蝶正中,夏白绮甩了甩头,收刀入鞘。
“可算全都催了出来,这下我可是一滴都没有了,要是你醒不过来,就只能被红蝶引至堕落了,梦芸。”
夏白绮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强攻,故而只是撩拨着给夏梦芸下套。只是顾长云的血脉让他感到意外,不禁睁大双眼。
但现在实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夏梦芸躲闪不及蓝蝶便化成素粉,洒落下来,而她手中的红线已经如数断掉。
她的手有些抖,而眼眸却是看向夜九婴的,只是不及多看一眼,便赫然倒在了船舱里。
晴云沉声:“对医修而言,患者意志才是最好用的药,其实修道好像也是这样,心不正,才难以过劫。”
随后又看向夜九婴,说道:“夏梦芸她不能死,抱歉,让你平白多受了伤。”
夜九婴的手还在滴血,缺月剑锋不能同凡器相比,他本想说已经动不了了,但瞥到晴云嘴边残余的血泽与搀着顾长云的手,到嘴边的话便说成了:“无碍。”
而后收起了眼帘,同夏白绮一道去看昏迷的夏梦芸。
岸边的动静也随着蓝蝶逐渐安静了下去,此起彼伏璞素声后逐渐出现死寂。
红绳断落,那些肉身中好像有什么随着蝴蝶飘散出去,构筑出一座破梦引渡的绳索。
随即红蝶破茧而出,带出阵阵如火般的气焰,其中有一尾便停在顾长云身前,悄然破碎。
晴云就势把顾长云扶到一边。
“顾长云,救了她能减少你的痛苦吗?”他说话时小心翼翼,眼中却掩饰不住愧疚。
“也许吧。”顾长云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晴云抬眼,无声看了顾长云一眼,手中已然出现了另一把剑,刀身纤长,整体猩红泣血,暗纹描金,然后他把长剑放在了顾长云手里。
“承意,你信得过我吗?”
“嗯?”
“杀妻证道,这总会吧。”
“……”
顾长云的手握不紧,现在他连抓握都很困难,更别提这么重的剑。
他记不清楚了,总觉得这一幕好像在哪里发生过,而且还不止一次,他想起自己被喊醒的前夕,晴云胸口正是这把剑。
长剑穿胸,他也是满目歉意手背却压着剑锋。唇形一动:
你要,
——此世不恨,此世不怨。
他不明白怨什么,恨什么,只是不知是梦中遗留的又是什么,醒了之后看着晴云,便一道说了。
而在梦中所记住的,唯有同被夺舍的师妹荒唐结亲,而他即便现在经脉受损,也打算此生剑道,这婚必是要退的。
顾长云望着这猩红长剑,总觉得是自己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然而心境却无以伦比轻快,好像开悟一般。
只是当他视线再落在晴云身上,晴云眼眸中却腾升出一道血红剑气。
转瞬即逝
顾长云觉得自己眼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