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几声尖利的哭嚎,之后便又重新归于寂静。
谢三川这才松了口气,这才开口:“你走得好好的,怎么又折回来了?”
晴云没想到还会相见,甚至会施以援手,试探后才开口:“你不问别的?”
“你会说实话就考虑一下,但其实你不说也可以——查名录的时候有两个名字明明灭灭。留印也不知何时失了感应。”
“是哪两个我不必多说,但看来,现在还多了一个人。”
谢三川并未多说。没有追责,也没有多说,像是恪守本分。
传言在地府名字消散便代表魂飞魄散,大多都是在来时路上或者散在阎王殿前,审讯之后鲜少发生。但也有魂无故散开,有的阴差无多在意,信一个自有定数。
而谢三川此人不可同语,在职半年,从无一处错漏,但不归他的事,也从不多管,同其他几个鬼魂也算关系融洽,更在大方散德之后当了头头的位置。
想来夜沁雅名字闪烁,他能以极快的速度赶来,应是有所预料。
谢三川又补了一句:“也不必太防备我,留印之后你是我的副官。”
“……原来如此啊。”
不过这样的尺度反倒让晴云松了一口气,攥着司九婴的手也松了松,而掌心的痕迹不知何时已经消散了。
这个房间似乎是个夹道,十分狭小,没有窗扉,仅仅有几丝暗光从门缝里透进来。
晴云本想点灯,却被谢三川一手按下:“除了磷火月光,其他不要点,不喜欢。”
“还挺挑剔。”
“这是追求。”
谢三川则是把夜沁雅和司九婴在地上放平,似乎是等待什么,又看了一眼名册才安心。
“他们怎么了,你现在你可以说。”谢三川沉吟了下,看向夜沁雅:“只说他的就行。”
晴云便把以魂入药的事如实说了。
谢三川静了片刻,才道:“难怪多年疯癫一直未入轮回井,送他死,又不灭——还怪贴心的。”
“嗯,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安阳寒瑞是什么人。”
晴云对于一个鬼影做不了什么,但谢三川作为阴差未必束手无策,而先前所言似乎还是旧识。
“记得说过我迷路吗?他在黄泉路上带我一程,说若未轮回便要帮他一个忙。”谢三川翻开他的书册道:“我确实没有轮回,其余一改不知了。”
“不过,我的名录上一直都没有他的名字。”
谢三川说完这句话,声音就淡去了。
阴差的名录上没有名字,那意味着也许安阳寒瑞或许非人非鬼,甚至他的名字都有可能不真。
晴云点了点头,暗暗记下。这时那股异香却奇异的浓厚起来,而香味过浓便有些腻,呛的晴云有些难受。
谢三川反倒无感,看见他这样,不禁说道:“你怎么了。”
“有很香很浓的气味,有点齁魂。”晴云后知后觉道:“……你闻不到吗?”
“人死之后五感顿消,修出身体之后另说,但我想魂魄无论如何也该是无味的。你当真闻到了?”
“是。”晴云点头道。
谢三川想都未想,便又抱起夜沁雅,转身拉开另一道房门。
眼前是一道长廊,红灯高挂,恢宏气派,丝毫不是原先那样的乡景。谢三川走在前路,他刚出门,便听见身后的房门被硬破砸开。
“你越权了!”身后传来一声怒吼,白衣佛者于门楼处直追而来。
谢三川收了乌金枪,并不理会,他在街巷中穿梭,轻车熟路便甩开松松一截。
晴云皱了皱眉,而他的本能顿时令他向外一闪。
近乎是擦身躲开一支羽箭。
晴云再回眸。
这样的羽箭还有成千上万支,高悬于空,若雨细密。箭头在灯火中映照出森森寒光,势如破空。
谢三川未回头,只扬声道:“乖,不要看。这是我的噩梦。地狱这种空间只会重演罪行,谁越害怕,谁便是主人。”
“……”
晴云扬起眉,看着他的背影。
或许是因为重生,晴云对前世已经有所释怀,龃龉却也算不上害怕。但谢三川生前死后似有隐疾。晴云不欲窥探他人家事,只在并行时提醒了羽箭方位。
可这些域看起来再复杂,再辽阔,尽头都只会也且仅有一个。那就是医治受刑魂魄的医馆。
自身后还有人穷追不舍,
谢三川一个急转,遥遥偏开数十尺,直上屋檐,夜风呼啸红灯摇曳,云层中隐隐闪出电光。
他略一偏开,自前方便冲出数百阴兵。
“他早是我名下的亡魂,投渡轮回板上定钉,我都未曾怪罪携魂私逃,何来越权一说。”
“魔气充盈,已非人道,三魂有缺,我佛度化。”不远处有佛音震荡:“你若真心怀仁慈,便应让他不受轮回之苦。”
谢三川不怒反笑,雷光他站直了身板,抱着人丝毫未松,恍如低语。
“你是在同阎王谈仁慈?”
原本细小发雷在这一语中骤然放大,他转过身来,一双极深的蓝瞳在夜色中缓缓睁开,幽而森寒,没有神采,毫无亮色。
是一双真正没有灵魂的,死人的眼睛。
他低抿着唇,恍若目空一切。说完之后,又转向晴云。
“现在知道为什么安阳寒瑞要挡住你的眼睛了吧。”
先前他总是背对,如今晴云同他对视除了讶异之外,还觉得觉得莫测,谢三川早为他遮掩过,晴云诚实的点了点头。
“不过还有一点,那就是,你还心怀希望,心怀希望的人是不会困于过去的。”他不再严肃,声音骤然温和,远处的晨曦微明。
“你也该醒了,夜沁雅,本大爷带着你跑了这么久,你别太苛刻。”
夜沁雅竟真的动了。
他有些迷惘的睁开眼,晴云看见的,也是如谢三川一般无神的眼睛,连护持他的魔气都消弭大半。
三魂齐位,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