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月清疏尝到嘴巴里的咸腥味。回过神来,才发现是自己咬破了嘴唇。她感觉不到痛,悲愤已经屏蔽了大部分痛觉神经信号。
“伏-羲-!!”
她骤然暴怒。碧海剑出鞘,直指梦境结界的裂缝。如果说镜仇的悲剧只够让她开始理解神族的悲哀,那么子秋的死就是令她彻底共情了这个种族的契机。
“呵呵……是啊,「爱」固然可贵,但也不能不以族群存续为先。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明白,没有人是傻子、没有人会想明知故犯!但是,你凭什么如此傲慢!?”
她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
“我知道祂们是罪人,知道祂们罪该万死——但我也知道祂们只想追求「爱」!神族生来孤独,可孤独有什么错?凭什么冠冕堂皇地审判他们?!子秋还那么小,他还没见识过世间千百种的美好……他的觉悟不比你伟大吗,自诩‘万神之父’的伏羲?!”
御灵术被她不要命地使用着,五灵之力如风暴般四处迸发,美丽的净土一时间电闪雷鸣、风雪交加。
“出来!”她近乎失去理智,用剑疯狂地挥砍着那道越来越大的裂缝,“滚出来!伏羲!!”
一直关注着月清疏的白茉晴忽然觉得不对劲。在月清疏的头顶三尺,似乎出现了转瞬即逝的空间扭曲,那个模样就像——
“!月姐姐,躲开!”
一丝血线飞溅出来,滚落在草坪上。若非白茉晴反应及时,她俩的下场只能是被风刃切成块!
“怎么回事……”月清疏总算冷静点了。她回望自己刚才踏足的土地,发现地表竟然凭空多出了几道裂痕,似乎是由细剑斩击形成的。
“是师姐方才的剑气!”战斗经验最丰富的修吾一眼便能看出。“难道这个梦境结界的能力就是反弹一切攻击?”
“我试试!”桑游闻言,十分配合地朝着空间裂痕射出一箭。箭矢深深扎了进去,裂痕也因此扩展了些许。可下一秒,桑游的箭就像被结界吞吃了一样凭空消失了!
紧接着,一棵树苗从地底破土而出。它的枝杈迅速生长,眨眼间便延长了数十米,粗壮的藤条向着桑游的方向抽打过来,尾端带着咆哮的风声!
修吾一挥春滋剑,瞬间将其一刀两断。随后,桑游的箭变成的树木也慢慢枯死了,就好像它的生命只是为了使出这一击而存在的一样。
“看来,修吾说对了一半。”
敖胥说,“结界的真正能力,是赋予物体以「生命」!”
刚才九泉的卫戍凭空出现于此时,敖胥就隐约有了类似的推测,桑游那一箭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想。
按照镜仇的理论,九泉分别代表着天道本质的九分之一,而「卫戍」则是这些本质的具象化,也可以理解为活过来的泉眼。
所以当九泉之力攻击结界时,这些力量被赋予了生命、活了过来,故而会出现卫戍。虽然形态不如本体完整,也不具备智能,但它们毋庸置疑持有着九泉的权能。
而桑游向着结界射了一箭,他的箭是由木材制成的,被结界赋予生命后,自然会变成一棵树。而且,自卫与反击是生命的本能,所以月清疏的斩击和桑游的箭才会以不同的形式反弹回来。
而另一个能够证明结界可以赋予物体生命的证据,就是这些被创造出来的冒牌货——
如果仔细观察便不难发现,虽然攻击结界的一共有九座泉眼的力量,但唯独春滋泉的卫戍没有被创造出来!
很久之前,镜仇就和天帝讨论过这事。
虽说尚未拥有卫戍的九泉不一定是因为没有解读出其本质,但只要是没能解读本质的九泉,就一定无法诞生卫戍。
不难理解——就像一名作家在创作角色时,如果不事前设计好他的性格、身世、能力等等要素,此人的故事肯定是写不好的。
在九泉-天道理论中,镜仇提出,春滋泉的本质是「生命」。
正因如此伏羲才始终认为,春滋泉应该是永远无法诞生卫戍的一座泉。毕竟,谁知道拥有了生命的「生命」是个什么东西?似乎连这句话本身都是个病句。或者说,「生命」本身会活过来吗?谁又有资格解读生命的本质呢?
……不过,既然已经弄懂了梦境结界的谜团,计划也就胜利在望了。思及此,敖胥更加谨慎地调动九泉灵力冲撞裂缝,但他这回学聪明了,不再一股脑地倾尽所有九泉之力,而是调动其余八泉的灵力强化了春滋泉,再用春滋泉的灵力冲击结界。此法果然立竿见影,梦境结界对创造春滋卫戍这件事束手无策,完全无法赋予其生命,也就无法反击了!
这伏羲结界真够恐怖的……桑游后怕起来。表面上看起来只是座无害的乐园,可一旦妄想破坏它,便会收获出乎意料的反击。如果不是敖胥汇总了九座泉眼,又巧妙利用了春滋泉的特质,这结界岂不成无敌的了?
敖胥这边终于开始进展神速,但现在的神界只怕是等不起了……
天魔众已经被玄冥的亲兵团团围住,寡不敌众。毕竟为了最大程度牵制神界各地的天兵天将,他们只能分散兵力、四处游击。
“现在立刻交代尔等擅闯神界的理由,以及,究竟是哪个叛徒里应外合,本尊还能大发慈悲免尔等一死。”
玄冥背着手,踏着愤怒的步伐走来,天兵天将有条不紊地为他让开了一条道。
因为长得矮,他只能仰视魁予,但应有的压迫感一点也不少:“需要本尊提醒你吗,魔女魁予?如今神界上下均已知晓前刑狱长老敖胥的背叛,本尊率兵搜出他的行踪再绳之以法,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天魔众如今已经孤立无援。还不打算如实交代吗?究竟还有谁参与了你们的计划?”
玄冥表面上拽的二五八万,其实心中紧张得很:他既希望魁予快点供出幕后主使,又真心祈祷千万不要是那个名字——他甚至都有点痛恨这样的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
“哼。”魁予冷哼一声,“天魔众既然敢重游故地,说明我等均已做好了觉悟。玄冥长老,你可知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神族的未来?而你自诩心系神界安危,所作所为却与之背道而驰!”
“本尊作如何想无需你指手画脚!”玄冥没有多少耐心与她争执,他感觉自己快患上躁郁症了:“如果你想把自己所剩无几的性命浪费在口舌之快上,我没意见,反正尔等叛徒今日难逃一死!”
天魔众闻言,也纷纷举起了武器。他们都有备而来,毕竟一旦发生冲突,想要以少胜多,不借助些鬼点子可不行。
思及此,魁予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一只缩小的汲灵器偶,动作微微犹豫:一旦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无论是神界,还是天魔国。战争往往起源于流下的第一滴血,跟着颛顼将军南征北战这么多年,魁予太了解这东西了。
起兵戈易,止兵戈难。
“——住手!!”
一个玄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天不遂人愿。最不希望见到的那个人,终究还是来了。
“少昊……”
玄冥几乎是咬着牙从嗓子眼里往外送字。
“你来干什么?!”
少昊的脚步顿了顿。是啊,之前和敖胥夸下海口的时候倒是挺神气的,说什么自己欠玄冥半条命,绝对不会走上他的对立面——结果一听说天魔众这边快顶不住了,为了防止敖胥在伏羲殿的事实被玄冥发现,少昊立马就来了。
“玄冥,别这样。”少昊的表情十分为难,“魁予他们来到神界,不是为了挑起纷争的。”
……如果不是自己打不过这家伙,玄冥甚至想狠狠给这张欠扁的脸来上一拳。“哦?”他气笑了,“看来,他们的另一个同伙就是你咯?也对,我早该猜到的——那段时间你跟敖胥走的那么近,怎么可能只为单纯同事间的交谈。他都跟你说什么了?我不能知道吗?”
你和敖胥偷偷搞事情不告诉我?我不算你的朋友吗?还是说,在你心里从没拿我当过朋友?!
……呃。战夔和幽涟面面相觑,悄悄用队内语音吐槽:是我的理解有误吗,怎么感觉这俩男的不太对劲。
“玄冥,你冷静点——”少昊试图触碰对方的肩膀让他冷静下来,手臂却被一把挥开:“离我远点,你这个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