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接到管家电话时梁珩川在开会,财务总监正做汇报时,梁珩川忽然站起来,脸色在投影光下变得惨白,然后他未留下一句话就跑出去了。
管家说林静树偷了一把刀。
听到消息时,梁珩川整个人被冰水从上到下浇了个遍,冷汗一下浸湿他的衬衫。
从公司到家里这段路从来没有这么长过。
林静树抱着腿坐在沙发里,像平时一样,没有表情,好像刚才发生的事与他无关。他的四周围了好几个守卫,盯住他的一举一动。
梁珩川冲进家门,见到林静树好端端地坐在那里才安了心,深呼吸几口气走到他跟前,将他翻来覆去检查一遍,确认他完好无损才问他:“为什么拿刀?”
今天佣人在厨房切一颗很大的西瓜,那把小水果刀不够使,便放在一边换了把大刀。佣人切完西瓜转眼却没看到那把水果刀,怎么找都找不到。
西瓜端出去,林静树也不在沙发上,佣人们开始找人,找了很久,管家心里很慌,派人去查监控,最终在地下室的杂物间发现了他。
管家的速度很快,几个佣人一起破开杂物间大门时,林静树还没把刀藏好,他下意识将刀背在身后。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林静树拿了刀。
“林先生,把刀给我保管吧。”管家十几年职业生涯里没有经过这么惊心动魄的时刻,他颤颤巍巍伸出手。
所有人屏气凝神,甚至做好了将林静树控制住的方案。然而,林静树只是低头思索一会,然后交出了刀,像个没事人一样重新回到沙发上窝着。
管家已经将刀子收起来了,梁珩川看过,是一把极为锋利的水果刀,他不敢想象这把刀划在林静树身上任何一块皮肤上是什么后果。
“没有为什么。”林静树头靠在手臂上,转过脸去。
此后,房子里所有利器被收起来,甚至连一支钢笔都不放过。厨房更是禁区,不允许林静树踏入。如果不是林静树极力排斥,恐怕连洗澡梁珩川都会在一边守着他。
藏刀事件过后,梁珩川请了心理医生来家里,林静树无所谓,医生问什么他答什么,答到累了就闭口不言。
梁珩川放林静树回沙发上发呆,医生说林静树有抑郁倾向,如果不加以重视,抑郁严重时会危及生命,更何况他还怀着孕。
原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梁珩川还是没站稳晃了一下——他已经将林静树逼疯了。
如果说上一次跳海,林静树存在威胁和玩笑的成分,那么这一次他是来真的,他一点也不想和梁珩川说话,不想吵架,什么都不想。
他只想死。
多年前林静树惊天动地往海里一跳,梁珩川愤怒和后怕居多。这一次林静树只是不声不响拿了把刀,梁珩川恐慌到连内脏都要呕出来。
医生说现在还是早期,要治疗抑郁,最好让林静树多出门多社交,培养兴趣爱好,转移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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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静树可以自由外出了,大部分的时候是梁珩川带他出门,梁珩川空出很多时间陪林静树。
A市所有公园、植物园、书店和博物馆梁珩川都陪林静树逛了个遍,林静树喜欢去安静的地方,喜欢接近自然,梁珩川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放在了规划里。
林静树只有在出门的时候心情会好一点,心情好了就会多跟梁珩川说两句话,但也仅限两句。
圈内人都感觉到梁珩川开始一心扑在家庭上了,应酬也不去,酒局饭局每回都缺席找副手代替。
有次一个宴会梁珩川推不掉,主办是关系很近的长辈,梁珩川问林静树想不想去,宴会举办的地方在一处别具特色的古堡里,他猜林静树会感兴趣。
林静树答应了,梁珩川将他保护得很好,没有闲杂人等靠近他,他只用在宴会里逛逛吃吃。
从那以后梁珩川不时带林静树出入他的交际圈,赛马、拍卖会、科技展等等活动都带林静树参加。许多是林静树没有见过的,他确实被眼花缭乱的世界吸引住了。
心理医生说林静树的状态好了很多,但社交还是太少。
梁珩川带林静树去任何活动时都提前打过招呼,他们低调参与,没人来打扰他们,可这同时也给林静树罩了一个透明玻璃罩,所有的氧气都由梁珩川提供。
梁珩川隔绝了林静树和其他人。
有一次梁珩川带林静树去一家咖啡厅,那家咖啡厅以甜品出名。刚坐下,梁珩川就接到了某位梁氏高层的电话。
林静树听不懂梁珩川说的东西,他不管梁珩川,先点了最想吃的食物,就百无聊赖地打量起咖啡厅环境。
这附近似乎有一所大学,林静树注意到咖啡厅里的人大多都是大学生的年纪,和他一样大。很多人手拿笔记本电脑,有些人拿着几本厚厚的书。邻桌有三个学生正在讨论什么事情。
“这个数据一定是最接近的。”
“可是用教授的计算方法不是这个结果。”
“拜托,论文还交不交了,马上截止了!”
“不行,我要再算一遍。”
大概是在讨论期末作业,或者合著一篇论文?林静树望着她们听入迷了。
算起来时间过得真快,这么快就期末了,好像前几天才开春呢。A医大喷泉旁种了一排樱花树,现在应该早开完了吧。李教授还好吗,会不会对他很失望?郑教授大概早已回到Z国了,会不会偶尔想起来给过一个叫林静树的学生写推荐信?
梁珩川挂掉电话,看见林静树失神的侧脸,他正看着邻桌几个学生争论论文的数据,眼里都是向往。
如果没有梁珩川,林静树会是这些学生中的一名,无忧无虑,只有眼前的课业和小小的烦恼。
梁珩川牵住林静树的手,柔声对他承诺:“生下孩子以后,你就可以回学校继续学业。”
林静树的睫羽轻轻动了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