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风观主看见信玄身影,脸一沉,喝道:“玄儿!”
听到师父声音,宛如一道霹雳落在头顶,信玄整个人僵住。被他扫把打中的三个少年同时踹了他一脚,没好气道:“你是不是有毛病!”
香客们赶紧拉住自家儿子,对来风观主道:“不好意思观主,小孩子不懂事。”
在外人面前,来风观主要维持体面,微微一笑,面容和善,笑道:“是贫道管教不严,让诸位施主见笑了,多有得罪,真是抱歉。”
“哪里哪里,观主说笑了,是我家孩子淘气,给观主添麻烦了。”
互相客套完,几人带着自家孩子离开了。那少女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捂着肚子缓缓起身,委屈巴巴道:“小道士,我是不是连累你了?”
来风观主阴森森的目光扫她一眼,似笑非笑,对信玄道:“玄儿,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说完,狠狠甩袖,转身进观。
信玄心口如同被冷水灌过,身体软了大半,脸色惨白,看着未眠:“未眠姑娘……”
未眠身上都是皮肉伤,想不明白为何那些少年要殴打自己,红了眼眶,道:“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信玄已经吓得魂飞天外,自知生死难料,多半活不成,双眼发直,喃喃道:“你没错,你一点错都没有,是他们的错。未眠姑娘,你……快走吧,以后不要来这里了。”
说完,抱着扫帚,一步一步往观里走去。
未眠叫道:“信玄?”
他脚步顿了顿,却没停下。
刚进观,信繁就急匆匆跑来,脸上带着惊恐至极的表情,一把抓住他手:“信玄师弟,你闯了大祸了!”
信玄知道自己闯祸了,但是听到他用这种天崩地裂的害怕语气说出,一颗心陡然沉落,全身冷汗。特别是想到接下来自己将要面对什么,牙关忍不住格格作响。
被信繁拉着,脚底仿佛踩着棉花,彻底六神无主。
来到刑房,四面墙壁都挂着各种冷冰冰的刑具,两边的空地还摆着架子,上面刀枪剑戟样样都有。房间窗户紧闭,不透光,只有角落点着几根蜡烛,甚是阴暗,冷风一阵阵穿堂而过,但凡踏进房内之人都知道,必定有一人会惨死,不是别人就是自己,都栗栗自危。
他们的师父就坐在正中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喝着茶。两边架子前,站在十多名弟子。那是海棠观仅剩的懂事的弟子,新进来的一批大都都才五六岁,没有被叫过来观摩。
信繁走上前,跪倒在地,哆嗦着道:“启禀师父,信玄师弟带到。”
被他破风般拔凉的声音拉回思绪,信玄吓得赶紧跟他一样跪倒,磕头道:“师父,弟子罪该万死!”
来风观主看也不看两人,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摩挲着嘴角的两撇胡子,阴阳怪气道:“玄儿,为师看你近来是长本事了。”
信玄听着他语气不善的声音,心脏砰砰乱跳,后背衣服已经被冷汗打湿,头皮一紧,想到信玉师兄的惨状,脑袋一片混沌,咚咚磕头道:“师父,弟子知错了……”
“哦?”
来风观主凉飕飕道:“错在何处?”
信玄恐惧道:“我……弟子不该在观门口打架斗殴。弟子有错,弟子真的错了……”
不敢求饶,因为知道徒劳无功,有可能适得其反。只是不断认错。当然,以他对师父的了解,只怕早就于事无补。
那站着的十多名弟子都缩着肩膀,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众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信玄死定了!”
果然,来风观主咧着嘴,阴恻恻笑道:“你很有觉悟嘛,早知如此,动手之前又在干嘛?人呢,一旦没有规矩,就跟畜牲没两样。是不是为师这几日对你们太放纵,所以你们才敢如此胆大妄为?”
闻言,所有弟子齐刷刷跪下,惊恐万状道:“没有,师父息怒。”
来风观主本性凶残,没事尚且要找事,揪住弟子错处强行指鹿为马杀人放血,就别说真的犯错。观里的弟子,能平平安安长到成年,都算得是祖上保佑。跟信玄同样年纪的一批大概有五六十人,如今却只有这十几个了,不是被这种理由杀害,就是被那种借口打死。仿佛他们就真的只是一群用来给来风观主泄愤的牲畜。
来风观主指着信繁:“繁儿,你去拿鞭子来。这次,为师给你们立个规矩,引以为戒,以后谁还敢犯,”
话说一半,众弟子身体抖如筛糠,齐声道:“弟子们不敢。”
信繁很快取来鞭子,双手捧着呈上。
来风观主却不接,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眼里闪过一抹不加掩饰的阴毒,冷冷道:“繁儿,你来说,坏我观规矩者,该当如何处置?”
信繁咽了咽口水,颤抖道:“坏……坏规矩者,杀……杀无赦。”
来风观主点头:“很好,今日就由你来执行吧。”
信繁吓呆了,不可置信道:“我?”
来风观主耐心有限,冷冷道:“难道还要为师再讲一遍?”
信繁全身冰冷,结巴道:“不……不用了。”
转过身,抓住鞭子一端。信玄呆呆抬头,与他对视。信繁咬着牙,神色变化莫测,低低道:“信玄师弟……你不该坏了师门规矩的,对不住了……”
说着,长鞭一挥,带着一股劲风,啪的一下,落在信玄肩膀。
来风观主脸色倏地变得铁青,喝道:“你没吃饭是不是?”
信繁:“我……”
右手用力,狠狠甩鞭。很快,信玄背上,脸上,都被抽中,拉出火辣辣的血痕。他痛得脸色苍白。然而来风观主还是不满意,起身对着信繁就是一脚,把人踹到墙壁上,撞得满壁兵器叮叮当当坠落。信繁吐了口血,半天爬不起来。
来风观主冷冷道:“怎么?还顾念同门情谊,下不去手?”
信繁满嘴都是血,疯狂摇头:“我……弟子不敢,弟子不敢!”
来风观主没有看他,皱着眉,厉声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打不死他,你就代他去死吧!”
信繁忙不迭道:“是是是是……”
连血都顾不得擦,拽紧鞭子,双目充血,朝着信玄劈头盖脸就是一通狂抽。
不久,信玄痛得趴在地上,全身血肉模糊,信繁满脸都是他身上飞溅的血沫。但是师父没有出声,他不敢停下,圆瞪着眼,泪水在眼眶打转,他强忍着,在心里道:“对不起师弟,对不起……”
心里说着对不起,下手一次比一次重。
信玄已经彻底失去意识,身上就没有一处完整的,鲜血淋漓。
信繁脑子也快炸了,他没杀过人,双手抖得不成样子,心里紧绷的弦跟着断了,狠狠挥了两下,突然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掩面哭泣。那十多名弟子也都跪着,头紧紧抵着地面,一动不动,仿佛早就死去一般。
来风观主冷笑一声:“废物!”
一掌拍出。信繁骤然睁大眼。
众人听到头骨碎裂的声音,肝胆俱裂。
一道鲜艳脓血自信繁头顶流下。
“为师说过,打不死他,那你就替他去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