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来了?”
抱着记录表的护士准备查房,却看到前天被送来的男孩在病床上半坐起身。
没有梳理的金色长发顺着男孩的肩膀滑下,凌晨朦胧似纱的冷光笼罩在他身周,一只又肉又软的小手正掀开白色床褥,准备下床。听到声音后,男孩转过头望来,璀璨漂亮的湛蓝眼眸宛如盛着一片冰冷的海。
护士被这一眼吓了一跳,还以为看到了一头正龇牙咧嘴的凶兽幼崽盘踞在病房内。
魏尔伦看了她一眼后,确定这个女人是个普通人后,就不再搭理。他一点点蹭到床沿边,小短腿晃了晃,露出的白嫩脚背如一节初生的白藕,小小的脚趾渲染浅浅粉红,如三月含苞吐露的桃花瓣,嫩生生的,十分可爱。
魏尔伦的视线在床底扫来扫去,寻找自己的鞋子。
护士已经回过了神,上前几步,道:“等一下,你是要上厕所吗?”
护士放下手里的东西,弯腰从隐藏在床下的暗格里取出一双小猫图案的拖鞋,放在床边,仰头对男孩笑道:“我带你过去吧。”
魏尔伦盯了她片刻后,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魏尔伦没有几天前的记忆,强行开启第二阶段的后果是他的理智下线,所有行为全凭本能。他醒来后,身上仍旧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感,仿佛血肉里的骨头都被人抽走换成了绵软的棉花,踩在地上的每一步都有一种虚浮感。
护士看出了他的身体虚弱,正想要伸手去抱起他。
魏尔伦却仿佛能预测她的行为般,侧过身,扶着床迅速向后退了好几步,并抬起一只手臂挡在身前,警惕地看过来,像只被陌生人突然靠近后受惊亮爪的小兽。
护士看出了他眼中的排斥和忌惮,眨了下眼睛,不再尝试靠近,带着歉意的表情,主动跟他拉开一段距离。
等到小小的孩子自己倔强地扶着墙,脚步略摇晃地走到盥洗室内,关上门后,护士才松了一口气。
*
盥洗室,白瓷倒影出淡淡的身影,如一幅被水泅湿的水彩画。
魏尔伦搬来旁边的小凳子,踩上去。镜子里立刻出现一张苍白稚嫩的面容,一团孩子气的眉眼沉郁地垂下,淡色的嘴唇紧紧抿着,如一只潇潇细雨中被打湿了全身的洁白玉兰,风一吹便会止不住地发抖,唯有稚嫩的花瓣蜷缩着沉默抵抗外界带来的伤害。
魏尔伦十分不想承认镜子里的人竟然是自己。
但他自醒来后,看到熟悉的无边无际的白色房间,熟悉的寂静压抑如黑夜袭来,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萦绕在呼吸间,而他仿佛一只散架的木偶般无力地躺在床上,身上的厚重被褥如银白镣铐般紧紧锁着他的四肢……简直是噩梦重现。
魏尔伦撑着水池看了好一会,眼中逐渐带上冷意,脑子里的旧日幻影被他驱逐回记忆的最深处。
室内三面都是墙,唯一一扇窗远远地开在头上,透进来的方寸晨光裹挟着低温的白气。魏尔伦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可以离开这里的途径,只好暂时放弃。
既然将他安排在一间普通的病房进行治疗,被派来接触他的护士也好似不懂体术,这说明那送他来这里的人应该不是冲着他的身体秘密来的。
魏尔伦决定等到身体恢复一点后,就使用异能力悄悄从这里溜走。
至于那个救他的人?他不回去杀人灭口,就是对那人最大的报答了。
不管那个人救他的目的是什么,他都懒得了解。
思考了一番离开的路线后,魏尔伦用水随便冲了冲手,就从里面出来了。
他出来后,正好撞见护士与别人打电话。
护士的声音压得很轻,话语中带着浅浅的殷切:“……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