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人沉声道:“项大人,还是我来吧。”
发声的正是虎贲军首领李骑都尉,单名一个毅字,字子归。他着,将鞘中宝刀抽出,只见满室寒光,熠熠生辉,他说:“这是御赐宝刀,可吹毛断铁。”
我让侍女将宝刀在火上焠烤,再用消毒水擦拭,李骑都尉手持宝刀,按照我指示的,锯向将军大人右边的第三根肋骨。
我紧盯着他持刀的手。这双手又大又黑,伤痕和老茧遍布,起初犹豫了一下,但随即便又稳又快。
屋里响着锯骨的声音,咔嚓咔嚓,两个侍女缩在屋角瑟瑟发抖。我也觉得浑身发冷,倒不是因为害怕锯骨,而是清楚——这一回又在行从未有人行过之事,我与项扶苏的两条性命,只怕此刻正放在李骑都尉的刀尖之上。
李骑都尉突然停下了,沉声说:“手打滑。”此时肋骨已经基本锯断,只剩下最后厘把长的地方相连,李骑都尉的右手满是鲜血。
我立刻递上提前准备好的棉布:“用这个!”
李骑都尉用棉布包裹住右手,握住刀刃的下端,用刀尖将剩下的一点肋骨挑断了,露出巴掌大的一片空间,足够我操作的了。
我将项扶苏和李骑都尉再次请出房,回到房中,在断裂肋骨露出的洞里将将军大人的肺缝补好,用事先预备好的羊肠将肋骨对接、细细捆扎,最后缝合胸腔;在伤口上撒上厚厚的金疮药,再用素帛层层包裹。
手术完成,侍女将沾了血的布、沙全部撤走,给将军大人擦了身体。
将军大人面若金纸,气息微弱,我赶紧将无极花蜜调入温水,再塞了一丸三清丹在他口中,将蜜水碗凑到他嘴边,点了他的廉泉、治呛两穴,他喉咙微微一动,将蜜水和药丸吞下。
一位御医上来把脉,把了一会儿,面色惊疑不定,示意另一位也来把一把。
两位御医都把过脉,低声商量片刻,一起对我做深揖:“秦大夫果然圣手。将军大人此刻的脉搏,虽弱却稳,看似手术是成功了。”
我心知这会儿将军大人的脉搏,无极花蜜起了很大的作用,到底手术是否成功,还要明日一早才见分晓,便回答:“两位御医莫夸得太早,今夜才是关键。”
两位御医点头称是。
我开门让项扶苏和李骑都尉进来。他俩看过了将军大人,略感欣慰。我说:“今夜我和两位御医必是要留下来守夜的了,两位大人请先行前去歇息。”
项扶苏立刻说:“我也留下,等将军大人苏醒。”
我想了想——他回房八成也是睡不着,倒不如守在卫将军身边,或许还能打个盹,也就没有反对。李骑都尉一言未发,只是点了个头,就出去了。
两位御医去厅堂里用膳歇息了,项扶苏让房里的侍女也去门外等候。我看着侍女关上门,从门缝里瞥见李骑都尉的侧脸,压低声音对项扶苏说:“看来,不见卫将军脱险,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我其实说这话的意思是开玩笑,项扶苏的样子却似乎完全不觉得好笑,面色沉郁。我后悔不该乱开玩笑,想着将话题拉开,就问:“你既然是卫将军派系内的人,为何不留在京城内照应,反而去了邺城?”
项扶苏略分了心神,看了看窗纸上透出的李骑都尉的影子,觉得此处是个放心说话的地方,就低声对我说了真相:“我到邺城,是带着今上和将军大人的密令去的。”
“什么密令?”纵使此时的我已经见过不少大风云,还是忍不住微微变色。
他却不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可知将军大人北伐凭何势如破竹,斩首数千极而还?”
“那自然是因为将军领军神武,手下又都是强兵良将。”
“这自然不假。不过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兵器。”
“兵器?”我好奇。
“对。”项扶苏从案上拿来笔墨和羊皮,在上面画了一副弓矢,对我说:“大汉强弩,天下无敌。卫将军用铜制机匣取代木制机匣,将之进一步改良,射程更远,杀伤力也更强。还有这个瞄准器,叫做‘望山’,也是大汉的发明,能于百米外射中山头上的人。”
我细看他画的工,果然,上面有个小小的瞄准器,还带着刻度,极其精良。
“除此之外,还有战车。”他接着说,“铜制战车,可以为营,大将军就是利用战车步步为营,赢了北伐大战。”
我点头,心里不由得揣摩起:若是师父真的对汉开战,这强弩加战车的队伍,比起师父的神兽大军,谁更有胜算?
答案是光论硬件的话,弩车决计比不上能够原地分身的神兽,可神兽虽然神奇,毕竟是兽,智商有限,只要汉军能够稳住最开始的的局面,后面火计、水计、网计、坑计,能对付神兽的办法也多的是。
今上身边,如项扶苏这样的谋士加在一起,师父没有胜算。
我等着项扶苏往下说。
他的毛笔停滞在望山瞄准器上,凝结出一小片墨,配上他低沉的语气,有种莫名的森然感:“可是,在战后收拾战场的时候,却发现了令人恐惧的事情——匈奴兵的手中,也拿着和我们一样的新式剑弩。”
“会不会是他们从战场上捡的?”我猜测。
项扶苏摇头:“这种最新剑弩,是第一次带上战场,前所未有。而且匈奴兵手中的新式剑弩十分有限,都握在精兵手里,明显是预先经过排兵布阵。”
“这……”我也觉得这事情十分严重,既然不是捡的,那便是得来的,这说明——“有人通敌?”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