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你什么事儿啊!”李娥英白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咳咳。”一旁的王静女见二人拌嘴,悄悄拉了拉李娥英的袖子,“马上就到你了。”
“二品妃昭媛李氏,进贺礼——。”
李娥英按下心中的不满,努力扯起嘴角,缓步踱到大殿中央,对着朱懿二人行了一礼:“德妃娘娘成日礼佛,跪久了难免浑身酸痛。妾命人织了这一套云锦被褥献于娘娘,愿娘娘身体康健,福寿永年。”
说罢,她转身命宫人呈上寿礼,却意外瞥见锦缎下压了一片铜锈,上面还卡着半根弯曲的长发。
这不是摄魂钉上的铜绿吗?!怎么沾到这里了?
李娥英抬手的动作一僵,顿时头皮发麻,后背冷汗涔涔而下。她深吸一口气,正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片铜锈捻出,却被杨红玉的声音吓得整个慌了神:“那绿色的是什么?”
“什,什么绿色,杨美人看错了。”李娥英勉力笑了笑,快速将那铜绿拂下,踩在了脚底。
她的声音发颤,动作幅度又大,饶是傻子也看出了不对劲。
大殿内气氛瞬间一滞,朱懿眉头微蹙,面色沉下来,喝道:“李昭媛,你在孤眼皮子底下耍花招,是当孤不在了吗?”
“没,没有。”李娥英被这话吓得双腿一软,干脆利落地跪了下来,“妾,妾......都是妾管教宫人不当,让寿礼沾了些脏东西。妾不想污了陛下娘娘的眼,才这样做的。”
“只是脏东西的话,你慌什么?”朱懿冷冷看了她一眼,指了指下座的杨红玉,“你来说。”
杨红玉应声站起,走到李娥英身边,蹲下仔细瞧了瞧:“这与妾前几日捡到的短钉倒有些像。”
她无视李娥英惊惧的眼神,转身对着朱懿禀报道:“妾先前去拜访宝仪妹妹,曾在清和宫外发现了一枚奇异的短钉,上面的铜锈与这一模一样。妾拿着它去尚宫局询问,却……未得到任何解释。”
此话一出,本在安心看戏的魏琳琅突然一僵,整个人缓缓坐直,面无表情地盯着杨红玉。
杨红玉感受到了这股阴冷的目光,稳了稳心神,继续道:“因那短钉上刻了一些奇怪的符号,妾不敢随意丢弃,便留在了含光阁。如今看来,想必是李昭媛遗失的。”
“派人取来。”
“是。”
片刻后,宫人呈上物件。朱懿粗粗扫一眼,确定了二者的关系,问地上低头不语的李娥英:“这东西哪来的?”
“是妾宫里的床塌了一块,不小心掉的。”她闭了闭眼,仍是不招。
朱懿见她这副样子,胸中怒气渐起:“宫中没有这种形制的短钉。你既不愿说,孤便找其他人。”说罢,他一指李娥英身后的贴身侍女,道:“你把话说清楚,孤免你一死。”
谁知那宫女才刚启唇,就被李娥英转身扇了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后,李娥英颤抖着收回手,眼泪掉落进发红的掌心,哽咽着说出:“妾......自己来说。”
“这叫摄魂钉,是厌胜之物。”她抽泣几声,断断续续道。
“妾听那道士说,刘宝仪是水命,需取火土来克。百花池边树木林立,又有一土丘向阳,每日午时便有烈阳照射。只要将刘宝仪的生辰八字绣进人偶,八枚摄魂钉便可连通清和宫与百花池,将她的魂魄拘来埋入土中。如此一来,她必定日夜承受火炎土燥之煎熬,不,不出一月便会……”
话音未落,殿内发出“啪”的一声琉璃脆响——刘宝仪双手沾了酒水,整个人颤抖着瘫软在椅中,已是吓得愣了。
随行的侍女率先反应过来,连忙戳了戳她的后背,以细如蚊蚋的声音说道:“娘娘,此时正是良机。”
刘宝仪浑身一震,这才从懵怔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抓着侍女的手臂踉跄站起,哐哐三步跑到大殿中央,指着李娥英哭骂道:“你!你竟敢用这种脏东西来害我!”
她擦干眼泪,转身“扑通”跪下,满脸委屈地说道:“陛下,妾平日虽总与李昭媛吵架,但从来没有害她之心,不承想她如此狠毒,竟暗中用巫蛊来咒我!”
“难,难怪妾这几日总觉得身上热得很,像是被火烤着似的。”她心知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脑中念头飞速运转,嘴巴也没停着,“陛下,李昭媛独独害妾也就算了。但她行事如此极端,若是有一天对陛下有所怨怼,暗中做了什么,可怎么办?”
“你血口喷人!”李娥英声泪俱下,一把将刘宝仪推倒在地,“就算我死,也绝不可能害陛下!”
她擦擦眼泪,竭力稳住声音,凄然道:“妾只是太爱陛下了,不小心被贼人迷惑才干出这种事,求您网开一面,原谅妾这一次吧!”
大殿内鸦雀无闻,只剩下李娥英磕头的“咚咚”声。她发髻凌乱,额头渗下鲜血,与泪水混在一起,滴落在崭新的红毡上。
朱懿面沉如水,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只等金吾卫将加急挖出的人偶呈上,才开口说了两个字:“杖杀。”
“陛下......”李娥英听到这声,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愣愣望着他。众妃嫔似也被朱懿的果决吓到了,一时没人敢出声,只呆呆地看着金吾卫将她拖出殿外。
“等等!”裴敬怜望见李娥英空洞的眼神,心下一软,“今日是妾的生辰,实是不宜见血。陛下......能否饶她一命?”
“李娥英虽有罪,但那胆敢蛊惑后妃、在宫里宫外传递邪物的贼人更是罪该万死。陛下不妨留着她,也方便查出宫中心怀鬼胎之人。”
底下的杨红玉见朱懿虽是不语,但脸色已有所松动,接上裴敬怜的话继续道:“陛下,娘娘说得在理。清和宫的异物无人清理,皇城外的假道士却能随意出入宫闱,定是六尚局中有人在动手脚。”
众嫔听到这番话,方才如梦初醒,在下纷纷附言道。
见到这一幕,魏琳琅心中莫名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她瞥了眼御座边气定神闲的太子,以及朱懿越来越冷的脸色,微微靠向金轮,悄声说道:“你现在就去把桃袖叫回来,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去过东宫。”
“是。”金轮虽不明所以,但见她少有的严肃模样,心中一紧,趁没人注意时快步溜了出去。
不料她刚拐出殿门,便被太子右监门率薛固拦了下来:
“金轮姑姑这是要往哪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