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廷相倒吸了一口寒气,磕磕绊绊地说道。
门边那三人一魔可不知后边的人思绪早就远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明哲见宋浅言没个正形地歪在门框上,稍稍掀着眼皮,一双鹰隼似地的眼睛透过垂落的眼睫正正地盯着自己,倒也没恼,只是还是那副轻声细气的模样,温声道:
“主人家抛下客人,自己先去用食,万是没有这般失礼的事情,现下外头天黑了,想必厨房也已备好晚餐,诸位不如随我移步偏厅用餐,也好解一解这旅途的仆仆风尘。”
“好,那就有劳明哲先生了。”
方才一直垂着眼睫静默不语的顾珩,像是突然被什么唤回了游离的神智,倏地抬头,笑着应道。
在跟着明哲去偏厅的间隙里,宋浅言故意放缓了脚步,装模作样地落在了一行人的后头,再想抬首去找什么人时,却见顾珩打着停下捡掉落坠子的幌子,也落在了末端。
顾珩正单手勾着坠子,倚在廊下,见二人视线相触,眉梢一动,对宋浅言意有所指地笑了一笑。
宋浅言瞬间明了,趁一个拐弯的距离,脱离了众人,返身回到顾珩身边,大马金刀地挨着顾珩在廊柱旁坐下,手肘支在廊杆上,撑着额角,眯了眯眼角,散漫地笑着问道:“好阿珩,这般看着我,是想与我说什么。”
“天地可鉴,我也只是捡个坠子,碰巧见你望过来,便朝你笑了一下。”
顾珩闻着宋浅言疏懒的尾音,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语带戏谑地继续说道:“怎地,我就笑了一下,你就跟着过来了?”
“不然呢?”
宋浅言伸了个懒腰,对着顾珩眨了眨眼睛:“谁让阿珩的事,是让我顶上心的事。”
“惯会扯闲话。”
顾珩垂下眼睫,好笑地撇了宋浅言一眼,才敛起神色,望着远远行去,身形隐没在夜色与人群中的明哲,沉声说道:“方才你们在明枪暗箭地试探时,我在后头听了许久,我发现.....”
言及至此,顾珩皱眉回想了一下,似是在寻找合适的言辞,半晌才听见他继续说道:“我发现,明哲说话时的尾音,带了股老式的声调。”
“老式的音调?”
宋浅言没料到顾珩一直默不作声,是在观察这个细节,不由得愣了一瞬,才疑惑地接过话。
“是,老式的音调。”
顾珩闻言稍稍一颔首:“以前在元上学宫时,云中镜也有收录研学人族古史的书籍,其中就有研学古音的古籍,我想了许久,为何在听明哲说话时,会有种强烈的违和感,除了他时不时表现出来的失魂感,更重要的是他说话的声调。”
“实在不像是近百年间的人族说话的声调。近人所言之声调,多是四声,而明哲的声调,我稍加分辨,起码有六声以上。”
“所以依你所言,七声的声调,可追溯到多久之前?”宋浅言瞬地就明晓顾珩言中所指,语调飞快地跟上了顾珩的思路,沉声问道。
“按照《解音》一书所述.......七声的声调,起码能追溯到数百年前。”
似是带了些不可思议,顾珩轻声说道。
“一个能在魔域活得安然无恙的人族读书人,现在和我说他是个活了几百年的人精,也并没有那么出人意料。”
宋浅言冷嗤一声,继续道:“他的非人感太强,但他身上的气息又明晃晃是人族的气息,是个极大的异数。”
“是,他和小藏好巧不巧地出现在我们前去寻找魔君月东楼的路上,很难说会不会如同这座邺莲城之于虞渊一般,他们二人是我们与月东楼之间的一道特意放出来的防线。”
顾珩将指骨间勾着的坠子抛回掌间,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白玉坠子表面的沟壑,凝声道。
“无论如何,且行且看,看他有几个心眼,要和我们耍着玩。”
宋浅言说着这话时,索性整个人懒散地枕着手背,倚在廊杆上,空着的手举到眼前,逆着快要没落在厚重云层中的天光,眯了眯眼角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