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反手握着我的胳膊挡在我面前,让我不要看镜子,他低着头安慰:“没事的、没事的,只是一些排异反应,很快就消失了,不要害怕……”
我其实并不害怕,只是有点惊讶。
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以前不想探知,是因为那与我无关。但现在事关阿云,我不能不管。
我怀疑表哥在我们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也许阿云并没有死,我听见的那些声音就是证据,阿云一定还在的,一定是表哥担心我的修行,所以才瞒下了此事,一定是这样。
我假装受惊的样子,挤出来两滴眼泪问表哥是怎么回事。
表哥说他刚刚从书房出来就是要说这个:“我翻遍了古书,澄心二分术的记载很少,但也不是没有收获……有书上记载:‘体生魂,魂聚精,精生灵……魂生有三,为体魂、恶魂、净魂……’你给阿云用的就是净魂,净魂是记忆容器……”
说到这里,表哥没有再说下去,我知道他犹豫的原因——如果阿云体内的原生魂是我的净魂,那说明她对我的过去并不是一无所知,她不应当像她表现地那样单纯。
“可是我的记忆并没有消失,我小时候的事情都记得很清楚,我还记得娘在我生日那天做的小食……”
“留燕——”表哥看着我的眼睛,我被迫看向他,挣扎和犹豫写在他的眼里。“人的记忆是不可能那么记得那么清楚的,你的记忆一直是阿云给你的,她才是真正学会了澄心鉴真术的人。”
记忆真的可信吗?
我眼前一片混乱,好似天地翻转、时空错乱。
表哥还在说着什么,他的嘴在一张一合,声音却都融合在空气里和其他的什么搅成一团往我耳朵里灌。我感觉头一下子大了起来,身子却轻飘飘的,几次睁眼又闭眼,却还是什么都看不着切。
表哥的头先是变得很长,又突然像水面的倒影,在荡漾着扭曲。倒地的石桌飞起来又站稳了,长长的全身镜变得很大又突然碎掉,外面的阳光撒进来又从镜面上散出去,整个世界都成了光的幻影。
一只弯曲的手抬起又落下,我轻飘飘的身体像是被针扎了的气球,终于再支持不下去,慢慢闭上了眼睛。
表哥把我打晕了。
我倒还要谢谢他这么做。方才不知怎么回事,自己突然就失去了控制,好像灵魂被拉扯着要出来似的。现在我身体晕了过去,心魂却稳了下来,能在识海里冷静地想些事情。
第一件:阿云已经死了,我很确定,不应该再有什么荒谬的妄想。
第二件:心魂为何不宁?是否与表哥有关,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我不确定“你竟然做到了这个地步。”是否我自己所说,但是表哥会的那句“毕竟是我的亲妹妹,我可就你这么……个妹妹,不对你好对谁好?”让我确定他一定知晓什么。
他现在不愿意告诉我,更让我确定他心里有鬼。
他说的那些阿云才是学了澄心鉴真术人什么的我不能完全相信。先退一万步说:阿云确实是我的净魂,她有着我所有的记忆,她也因为某种原因把记忆给了我并且一直在欺骗我——我不怪她,因为确实是我先带着不正的念头在接近她,如果她愿意修无情道再杀我证道,我也是愿意的。
正如她愿意为我赴死那样,我们是相爱的。
至于澄心鉴真术,关于那本书里的内容,我也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我确定我自己是修得了这个术法。可按照表哥的说法,不仅阿云学得了这个,我还是不应该会的,为什么?
阿云才是真正的我,现在的我是阿云留下的……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在我识海中出现,还越变越大。
怎么可能,我可是……魔胎啊。
可越是拒绝去想,它反而出现得越强烈。表哥的那句“排异反应”是什么意思?是什么在排斥?排斥的是我吗?
我在识海里想得焦躁不安,急得想直接冲出去掐指表哥的脖子问他到底发什么……不行、不行,我要冷静。
第三件:我的身体怎么了?
这个问题的本身都带着不确定性:这个是我的身体吗?
我现在不敢清醒过来。事实上,自从阿云去世后,我就一直感觉不太舒服,形容起来就是身上少了什么却无影无形摸不真切。
按照《澄心二分术》所说,“二分者似真我却非真我,以真我铸我,得异心者,可杀之。”
表哥说这本书是他从极西之地捡到的,感觉有用就顺便搜集了要用到的一些宝物一起带了回来。也正是因为夺宝,才会误伤了寻仇的那伙人的朋友……
骗子,表哥真是个骗子。
想起表哥那张痛苦的和松起道长神似的脸,我意识到自己陷进了一个巨大的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