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吵了，看窗户！”赫敏粗暴地打断他们。

他们看到透明的窗户上正在结霜，平滑的玻璃上逐渐出现了冰霜的花纹，空气开始变得寒冷。

这下，罗恩、克拉布、高尔都不说话了。他们忙着抱在一起发抖。

“哈利，能麻烦你把卢平教授弄醒吗？”德拉科隔着赫敏对哈利说。

虽然德拉科对卢平这个狼人敬而远之。但在此刻，他不得不审时度势。卢平是个黑魔法防御术教师，只要不是满月的日子，他醒着所能做的事，绝对比睡着了什么都不做要强。

“当然。”哈利说。

赫敏能感受到德拉科在她耳边呼出的热气。这才刚刚九月初，天气却冷得不同寻常。这绝不是什么正常现象。

在哈利呼唤着那位疲惫不堪的教授的声音中，赫敏小声问德拉科，“德拉科，那些摄魂怪，它们很可怕吗？”

德拉科来不及回答她。他听到门正在轻柔地滑开，一阵寒气从门的方向袭来。

啪！一束亮如白昼的光从德拉科手中射向隔间的门。

“这是什么咒语？”罗恩惊讶地问，“也太亮了——”

“哦，别傻了！那是我暑假送给德拉科的麻瓜手电筒。”赫敏语气里有些高兴，“没想到你还带着它——”她从德拉科身后探出半个脑袋，谨慎地向隔间门看去。

透过那强光，隔间里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斗篷形状的影子。

斗篷下伸出了一只灰白色的腐烂的手。这手搭在门框上，阴森森地闪着光。那斗篷下的影子向隔间内环顾，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不要紧张。”德拉科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结冰了一样，“它是在例行巡查。”

高尔和克拉布已经缩成了一团，努力想在座位上减少存在感。他们冲罗恩的方向挤过去，似乎想离隔间门远一点。

罗恩没有抱怨，他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德拉科，哈利好像很不舒服——”赫敏抓住他的袍子角，紧张地说，“他在抽搐。”

这时候，德拉科才发现，哈利呼唤卢平教授的声音已经停止了。

德拉科能理解哈利的不对劲，他同样也觉得极其寒冷和不适。

随着面前的摄魂怪的靠近，一些破碎的画面开始在他眼前闪过：被闪电击中的塔楼……马尔福庄园的客厅地板……无数梦中纷乱恐怖的记忆，都在同一时间涌到他心头，他简直要被这些骇人的情绪所击垮。

“德拉科——”赫敏又在他耳边叫他了，声音发着抖。

梅林啊，他得做点什么才行。

“赫敏，叫醒卢平教授。”德拉科咬着牙，把身子挡在她面前——他能感觉到她靠在他后背上的身体在颤抖。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同样颤抖的身体，大声对那团黑影说，“我们这里没有彼得·佩迪鲁，请快离开！”

摄魂怪没有动弹。

一声悠长的呼吸声从门那边传来，被水淹没般的黑暗正在袭击离门口最近的他。

绝望的情绪开始缠绕他的心脏……这绝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一瞬间，德拉科陷入了某种身心麻木的境地。黑暗像一层轻薄的面纱贴在他眼睛上。他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承受着那种席卷一切的冰冷感。

身后的女孩忽然害怕地抱住了他的腰。赫敏发现，自己的鼻间正挤出一些恐惧的气音，自己的脸正自动埋到男孩的肩膀后面。她同样被那股莫名其妙的、渗透骨髓的寒意所席卷；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抓不住，只有身前的他是真实的——他是她潜意识里唯一能保护她的屏障。

她的声音和动作唤醒了濒临麻木的他。德拉科像握住救命稻草一样，下意识握住她交叠在他身前的手——那双柔软的手传递给他一丝热度。她温暖的触感让他在极度的冰冷感中恢复了求生的欲望。

她在害怕。她在发抖。

她不能被伤害——不能！

他精神一振，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德拉科没多少选择可做。在还未抵达霍格莫德村火车站的情况下，一个霍格沃茨在校生贸然在特快列车里施咒，可能会造成麻烦；但此刻，保命更重要。

“呼神护卫！”他猛地伸出魔杖，对着门口的方向大声喊。

一股巨大的银色影子如同烟雾般从他的魔杖喷薄而出，悬在了隔间门口。这团银色烟雾暂时阻止了摄魂怪前进的脚步，它被这光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

但也仅此而已了。

德拉科的守护神咒并不完整。他只学了半个月，勉强能释放出一团银色烟雾——这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已经算是可贵的进展。

但弊端也是很明显的。一个不完整的守护神咒没办法把摄魂怪赶跑，只有一些威慑作用——能暂时性的把它们遏制一段时间——却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那个摄魂怪依旧悬浮在门口，与德拉科僵持。它不肯走。它发出呼噜呼噜的长长的沙哑喘息声，又试探着向前袭来，结痂的黏糊糊的灰手伸进了隔间，仿佛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有什么东西引起了它无比的兴趣。

德拉科心头浮起恐慌的稠云。杖尖的银色烟雾正在摇曳，越来越淡了……他觉得自己内心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无尽的痛苦……摄魂怪的那股腐臭的死亡般阴冷的气息正在侵袭他的肺部……他剧烈地喘息，觉得自己快被憋死了。

“呼神护卫！”他再次喊，觉得自己的声音遥远又模糊。又是一股银色烟雾，比刚才更加淡薄无力，从杖尖喷了出来——他觉得自己虚弱无力。

这时他感觉到，一双手正紧紧地回握他的手。

是赫敏。

对他微笑着介绍自己的赫敏。在滑板上搂着他大笑的赫敏。在麻瓜巧克力店里往他嘴里放巧克力，满脸狡黠笑容的赫敏。完美地做出了缓和剂，得意洋洋地对他笑的赫敏。

她在他身后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但依然紧紧地握着他。

“呼神护卫！”他再次喊，大脑里全是她各式各样的笑。她对他的笑。

那股银色的烟雾又冲出来了，它这次变得强壮了些，让摄魂怪发出一声愤怒的叹息。它连连后退，那双灰手暂时被收了回去。

德拉科拼命地喘息，撑着那团银雾，暗自希望它能多坚持一会儿。

他没有把握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施放守护神咒是一件极其耗费精力的事情——但他不能退缩，起码在她安全之前不能。

“卢平教授！”他听到赫敏在他身后尖声叫着，她的声音依然带着恐惧。他咬着牙，勉力支撑，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银色烟雾。

他的精神即将溃散，摄魂怪又在靠近；这时，一个更大的银色盾牌从他身后浮现，冲向了门口。

那个带着兜帽熟睡的男人——莱姆斯·卢平——终于醒了。

逗留此地的摄魂怪畏惧起来，它快速地飞离了这间如同盛宴一般满满当当的隔间。

啪！头顶的灯光忽然重新亮起来。头顶的行李架上传来一声虚弱的猫叫声。

在有些刺眼的灯光下，德拉科面色苍白地瘫坐在椅背上，长长舒了一口气。他冲像是石化了的巨怪一样的克拉布和高尔扬扬下巴，声音嘶哑地说：“把巧克力分给大家吃——”

这两个大块头终于回神了。他们愣愣点头，从随身带着的手提箱里抓出一大把巧克力，挨个分给隔间里的每个人。

德拉科听见罗恩小声地对克拉布说：“谢谢”。

旁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剥开锡纸发出的窸窣声。赫敏已经不躲在他背后了，也不搂抱着他的腰了。她紧紧靠着他的胳膊，观察着他有气无力的苍白神色，小心翼翼地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

德拉科下意识地咀嚼了一口，一股暖流顿时涌上四肢百骸。

“谢谢。”他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慢慢地转过头去看她。“你还好吗？”

“现在好多了。只不过——”赫敏担忧地回头看着身旁的哈利，他双眼紧闭，头歪向一边，身体僵硬，快从座位滑到地板上了。

“他晕过去了。没有大碍，过一会就醒了。”卢平教授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哈利，对隔间里担忧的学生们宣布，“我认为他应该躺下休息一会。”

但这个小小的愿景似乎很难实现——此刻的隔间内很拥挤。

七个人满满当当地挤在一起，再加上赫敏手里的一只病怏怏的姜黄色的大猫。

“克拉布、高尔，咱们走，给附近的学生们都分点巧克力。”德拉科冲他们摆摆手，打算离开。

“事实上，你再休息会吧。我想，你还没恢复过来。”卢平教授温和又坚持地对德拉科说。

他把头转向罗恩，“请你跟他们去分发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罗恩茫然地说，他刚吃完巧克力，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

“去吧，罗恩，我们会照顾好哈利的。去找找金妮，好吗？我估计她应该吓坏了。”赫敏抱着她那只吓坏了的猫说。

卢平教授默默注视着他们三个人鱼贯而出。

等到他们走出去以后，他转过头，用温和的绿眼睛看着面色惨白的德拉科。

“你很勇敢。” 他露出一个憔悴的笑容，说，“一个准三年级的学生，能施出一个守护神咒，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德拉科盯着卢平，心中犹豫不决。

在他心中，莱姆斯·卢平一直是个危险的狼人。

可今天，他在危急关头救了大家的性命。

“我还没完全掌握它，”德拉科缓和了语气，对卢平解释道，“如果不是情况紧急，我本不想施咒的。”

“你做了当时应该做的一切，我会向他们解释你当时施咒的必要性。”卢平说，“可这些摄魂怪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只有例行巡查的权力，不该停留这么久的时间。”

“但它不肯走。”德拉科低声说，“它想要攻击我们，这很不寻常。”

“为什么呢？”赫敏问，“我们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隔间里安静下来。

他们三人，连同那只姜黄色的大猫，都将担忧的目光投向了满头冷汗、昏迷不醒的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