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图书馆的顺毛摸
对于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狼人——卢平,德拉科一向敬而远之,心怀警惕。
他没打算揭发卢平。
既然邓布利多教授雇佣了他,斯内普教授愿意给他熬制狼毒药剂,他德拉科·马尔福又上赶着凑什么热闹?
一个合格的斯莱特林,一向置身事外、冷眼旁观、不招惹麻烦。
可是,现在出现了变数:赫敏·格兰杰,利用她聪明的大脑,通过一点细枝末节进行推敲,得知了“卢平是狼人”的真相。
“你打算怎么做?告发他,还是继续保持沉默?”在从霍格莫德村回霍格沃茨城堡的那条白雪皑皑的路上,他再一次问她。
德拉科很好奇,一个自诩勇敢的格兰芬多女孩,会做出何种选择。
是像他一样不多管闲事,还是要迎难而上,为了心中的秩序感,搞得人尽皆知?
赫敏犹豫了。
她特意拉着他的衣服,走得慢了些,远远落后了哈利和罗恩,才小声问他,“你说,如果我把‘卢平教授是狼人’这件事告诉大家,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霍格沃茨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至于卢平,他会丢掉教职。”德拉科司空见惯地说,“那些家长的猫头鹰一定会淹没邓布利多教授的校长室,要求他换掉这位黑魔法防御术教授。”
“为什么?”赫敏的脸色白得像雪,“就因为他是狼人?”
“没错,就因为他是狼人。”他慢悠悠地说,带着她往平坦的地方走。
“可他什么错事也没做啊。”她急急地问。
“你刚刚得知‘卢平是狼人’的时候,不是还害怕来着吗?”德拉科转过脸来,饶有兴致地打量她,“怎么?现在反倒替他打抱不平?”
“我那是太过震惊了!不是害怕。”她睁大了棕褐色的眼睛,一本正经地反驳他,“我现在已经缓过来了!冷静下来想想,他挺有才华的,不是吗?而且也很负责任,他还要教哈利守护神咒呢!他是一位好教授,不是吗?”
“现在是‘好教授’。”德拉科在咯吱咯吱的雪声里,冷静地说,“一旦变身,那就是‘危险分子’。他的危害性超乎你的想象。”
“我知道狼人很危险。可想想卢平教授的样子,他性格那么温和,我很难相信他会变成狂暴的狼人。”赫敏扬起头,煞有介事地说,眼睛里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天真。
这天真让他感到紧张。
“赫敏,你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心存侥幸。狼人变身以后,会失去所有理智,泯灭所有人性。巫师们是很难正面对付狼人的,它们对于魔法的抗性很高。万一遇到狼人变身,弄不好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德拉科停下脚步,凝重地对她说。
“我知道,我在书上读过。斯内普教授代课的时候,也让我们写过论文。”赫敏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那你也该知道,避免被狼人伤害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要遇到狼人。” 德拉科严肃至极,“赫敏,离那些狼人远远的,知道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知道。”她不耐烦地说,“难道你以为,我会自己往狼人跟前凑吗?”
你是没往狼人跟前凑,你直接把狼人召唤过去了!德拉科翻了个白眼,想想他们前世的骚操作,竟然直呼黑魔王大名,被格雷伯克逮了个正着,简直愚蠢至极!
“所以呢,要不要揭发他,格兰芬多的女勇士?” 他边问边走,在逐渐暗淡的天色里,带着那个拽住他衣角的迷茫女孩向前。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问她。他对她的想法和抉择非常好奇。
赫敏沉默良久,问了他一个问题:“德拉科,你说,霍格沃茨究竟需要什么样的教授?论人品才华、教学能力和教学态度,卢平教授与之前的奇洛、洛哈特相比,谁更有资格做霍格沃茨的教授?”
“他的确有才华。”德拉科不以为然地说,“可是,对于霍格沃茨的小巫师们来说,让狼人做教授过于危险。没有任何一位家长愿意自己的孩子生活在狼人附近。风险太大了。”
“可是,风险被控制住了,不是吗?他每个月都在喝狼毒药剂啊。”赫敏不解地说,觉得手有点泛凉。
“没错,他是喝了狼毒药剂,把风险控制到了极致。可是,这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狼人出身就是原罪。”德拉科的语气很坚决,“只要知道了真相,最终的结果只有‘辞退’一条路。”
“这就是我犹豫的原因。”赫敏慢慢地说,语气里逐渐涌上一点脆弱,“我不认为,一个从未伤害过别人的有才之人,要遭受如此对待。迄今为止,他什么也没做错,负责任地教书,也努力地控制住了风险。只是因为大家害怕他的狼人身份,害怕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犯的某种错误,就要剥夺他做教授的权利和机会,未免有些令人遗憾。”
德拉科看了她一眼。她在因为一阵冷风而发着抖,身体和声音都哆哆嗦嗦的。
可是,她目光灼灼,用那种不服输的眼神看他,在寒冷的空气里战栗着问他,“难道,一个人的才华、个性、思想都不重要,一个人的努力、汗水、渊博都毫无意义,仅凭狼人身份这一点,就要将他拒之门外、判他社会性死亡吗?”
德拉科忽然明白了她的想法,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赫敏,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可爱,也很天真。”他冷酷无情地说,“这件事只有两种选择。一是揭发他,辞退他;二是心照不宣地替他保密。你所设想的那种‘让大家知道他的身份,同时能接受他当教授’的情况,是不存在的。”
赫敏停住了脚步。她松开了揪住他衣角的手。
德拉科看穿了她的想法。
然后,他毫不留情地嘲讽她,说她“天真”。他戳破了她的想法,如同戳破了某种她所编织出的肥皂泡一般缤纷的梦想。
他怎么能这样残酷?是他思想过于极端,还是在揭露客观现实?她忽然心头刺痛。
德拉科只感觉自己衣角一轻。
他转过头去,看着那个在雪地里愣着不肯走的女孩。她蹙起了眉头,似乎有点困惑,又有点气愤。
这个固执又倔强的女孩。她身上有种迷人的复杂性。她分明害怕狼人,可她死不承认;她担心无辜者被伤害,又对狼人充满同情。
这是矛盾的,又是吸引人的。
就像前世,她对他所做的那样。
他叹了口气,回头去找她。他直直地站在她面前,低头去看她。
他看她倔强的嘴唇抿在一起。看她纤细修长的深棕色眉毛拧在一起。看她鼻尖被寒气冻得微微泛红。看她的脸色被冻得惨白。看逐渐飘零的细小雪花再次降临她的头发。看她没戴围巾的空荡荡的脖颈。
“你的围巾呢,赫敏?”他缓和了语气,轻声问她。
“忘记戴了。”她小声说,在风中微微颤抖。撇了撇嘴,她忽然觉得一阵委屈。
于是他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缠绕在她的脖颈上,缠了好几圈,直到把她的脖子裹得严严实实,一丝冷风都灌不进去。
赫敏看着面前的少年。
她因为狼人的话题而感到疲惫又麻木,心塞又冰冷。她以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绝不可能心跳加速了。可是她的心依然顽强、执着、蓬勃地跳动着,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跳动。
某一瞬间,她在生他的气,她似乎一直在生他的气。无论是他的隐瞒、他的冷静,还是他刚刚对她所说的残酷现实,她都觉得生气。
可他摘下自己的围巾,让夹着雪花的冷风吹进了他的脖颈。
他用带着他余温的围巾包裹住了她,紧紧密密、妥妥贴贴。
他用那种温柔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在安慰她,尽管他一句安慰的话也没讲。
“德拉科,我忽然发现,我一点也不勇敢。”她眼泪汪汪地看他,忍不住说,“我不是你说的什么女勇士。我甚至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总觉得,这两条路我都不喜欢。我喜欢的路,此路不通。”
梅林啊,她怎么快要哭了?难道是他的话说得太重了?德拉科慌了神。
“不,不,不是这样的。” 他急忙说,帮她拂去头发上如沙如织的雪,“你很勇敢。你知道了这世界的一点残酷真相,发现了问题,还愿意试着去想办法解决问题。这本身就是一种勇敢。”
“是这样吗?”她咬着唇,眼睛里摇曳着迷雾。
“当然了!像我这种不勇敢的人,在得知真相的第一时间,是逃避、是捂住耳朵、是不想再多听一句。我从来没想着要解决什么问题。”德拉科做了个鬼脸,想要逗一逗她,“我是个胆小鬼,对不对?”
赫敏果然被他逗出了一点微笑,眼泪给憋回去了。
“德拉科,你总是这样!总是喜欢自我贬低。”她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围巾里,总觉得上面沾着一点清爽好闻的味道——足以让她恢复内心的平静。
她深吸一口气,对他说,“我不觉得你不勇敢。我觉得,能看穿残酷现实,还能去拥抱它,甚至能对我认真介绍这残酷现实,也很勇敢啊。”
德拉科挑了挑眉,嘴角不由得勾起来了。他心情不错,却还是要唱反调,“不,我还是那个不勇敢的斯莱特林。不要忘记这一点,我永远不会是格兰芬多。我永远跟勇敢扯不上边。”
赫敏没急着回应他的话,只是安静地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他,看得他不自在。
德拉科低下头,慌乱地找其他话题,“哦,你的手也在发抖,手套太薄了吗?为什么不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女孩微微红了脸,垂下眼睛,不说话。
他忽然想起来,她之前一直揪着他的衣角。于是他冲动地把她的一只手放进他的衣服口袋里,“瞧,暖和了吗?这样我能带着你走,你也不会觉得冷,是不是?”
她把脸埋进那条银绿相间的围巾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走吧,天色晚了。”他愉快地说,带着那个把手埋进他衣袋的女孩,在那条有些滑的冰雪之路上缓缓前进。
他们没再说话。他们在雪地里静默行走,躲避着湿滑的冰层和泥泞的坑洼。两个人都在思索“什么是勇敢”这回事,迷茫自己究竟算不算勇敢,又同时回味着对方的肯定之词,并心生些许安慰。
直到走进霍格沃茨的大门,走到城堡的门厅,赫敏把被捂热的手从他口袋里拿出来,才又郑重其事地开了口。
“德拉科,我现在不生气了,一点也不生气了。我也不再介意你隐瞒我‘狼人’的秘密了。因为,我刚刚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微笑着抬头看他,眼睛里闪烁着璀璨的星光——尽管今天没有星星——非常耀眼的星光。
“什么事?”他不安地问,总觉得她的眼睛里有某种即将让他一脚踩空的陷阱。
在门厅的火把的光束下,她脸上露出明晃晃的得意,眼睛里有着亮堂堂的笃定:“你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你正在替他保守秘密,不是吗?你心里是希望为他保留这份机会的,不是吗?你嘴巴上说着最无情冷酷的话,看似很反对他,希望他赶紧走人;可实际上,你是很善良的,你不愿意伤害他,不是吗?”
德拉科惊惶地看了她一眼。她眼睛里果然有陷阱。陷阱下面是温柔的刀刃。她用话语为刃,掘出了他灵魂里不曾有的东西。
“我——只是不想多管闲事!”他瑟缩着,像一条即将被捉到七寸的蛇。
“是啊,没错。你不勇敢,也不善良,甚至不温柔。”她笑眯眯地附和他,表情有些意味深长,一点都不像在真心赞同他。
她似乎在说一些他听不懂的反话。
短促地吐了一口气,德拉科想要戴上自己的冷漠面具,放点什么挽回自己颜面的狠话;不料她抢在他前面,把那银绿相间的围巾解下来,重新放在他手里,用快活的语气向他宣布:
“我今天还发现了一件困扰了我三年之久的事情。事实证明,银绿色的围巾和金红色的围巾,二者没有任何区别。它们都是一样的温暖。它们——都很讨人喜欢。谢谢你,德拉科。”
然后她对他害羞地笑了笑,快步走进了礼堂。
只留下一个呆滞的、无措的、心神激荡的德拉科·马尔福,紧握着那条围巾——那条沾有她余温的银绿色围巾——觉得手心不再空荡,内心不再荒凉。
赫敏啊赫敏,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就好像,你一点都不讨厌我一样。
就好像,你觉得我讨人喜欢一样。
他愣怔在门厅,紧握着那条围巾,身体僵硬得像城堡里多年未曾动过的盔甲那样,无法言语、也无法动弹。
他愣怔了很久。
久到他回家过圣诞节,坐在自家图书馆壁炉前的扶手椅上,依然对着那本名为《近代巫术发展研究》的书愣怔出神。
他没有读得下去书。他还在想着放假前他同赫敏的对话。
他浑然不觉自己的母亲是何时出现的,又默默打量了他多久。
“小龙——”纳西莎犹豫了半晌,终于出声了。
“哦,母亲?”德拉科吃了一惊,下意识脱口而出。因着纳西莎呼唤他的突然性,他用的不是现如今的小男孩口吻,而是前世17岁时候他的口吻。
纳西莎怔了怔,被这个稍显正式的称呼微妙地扰乱了一秒的情绪。
“小龙,不知不觉间,你都长大了。”她很快收敛起脸上的失神,微微一笑。她走近了自己的儿子,坐在了他对面,“再也不是那个求着我讲睡前故事、缠着我要糖果吃的小男孩了。可以自己看这么大部头的书,熬制那样复杂的魔药药剂。魁地奇也打得那样好,是不是?上次,茶会里的一位校董的夫人还在对我夸你,说你每次都能为学院抓住飞贼。”
德拉科放下书,对自己的母亲微笑了。他重新换回纳西莎所熟悉的称呼,“妈妈,您今天怎么有些伤感?心情不好吗?”
“没什么。”一瞬间,纳西莎的蓝眼睛里涌起一股水汽,又倏然散去。
那是一种属于母亲的复杂情绪。既自豪又失落,自豪于儿子越来越优秀,失落于自己一天比一天更不被他需要了。
她有些哽咽,“我——我听说你被摄魂怪攻击了,在魁地奇球场上。你之前写信回家的时候,可从没提过这件事。”
她的小龙啊,不知道跟谁学的毛病,向来报喜不报忧。
受摄魂怪攻击这件事,还是她从茶会里那位校董的夫人口中得知的;卢修斯倒是比她知道得早,还瞒着不告诉她。可这并不代表儿子与卢修斯就更亲近,因为这令人后怕的消息,也是卢修斯从其他校董那里听闻的。
“妈妈,我一点事都没有,邓布利多教授他们阻止了摄魂怪。”德拉科故作轻松地说,企图用微笑抚平母亲脸上的忧虑——这就是他选择不告诉她的理由,他不想让她脸上出现丝毫的忧虑。
她该高兴些的。
“小龙,我知道,你是不想让妈妈担心,对吗?可是,妈妈不想做那个最后才知道你受伤消息的人。”纳西莎轻轻地说,对他试图微笑,“沙龙和聚会上,有些母亲偶尔会炫耀的。她们——跟孩子无话不谈。她们似乎知道霍格沃茨发生的一切,起码比我知道得多。我不想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你受伤的事,自己却像个没心没肺的母亲一样,被蒙在鼓里。”
“妈妈——”德拉科有些发愣。他没想到,今生的纳西莎还会烦恼这件事。
前世,德拉科几乎事无巨细地把学校里发生的一切同母亲分享。可是,母亲对他的那些苦恼——大多数都有关波特三人组——总表现得很淡然,随口答应着,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前世纳西莎内心os:一件事翻来覆去讲八百遍,天天都在抱怨麻瓜种女孩、疤头破特和吐鼻涕虫的韦瑟比,任谁都会淡然处之吧?前世纳西莎惯用话术:“小龙,说了这么多,你不渴吗?喝杯热可可吧。妈妈明天还有自己的茶会要参加呢。乖,喝完早点睡。别抱怨了。”)
他一直以为,纳西莎是不耐烦听这些的。前世,她只有听到他课业表现良好的时候、荣誉加身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来,脸上展露出一点与有荣焉的光。
今生,他便只告诉她这些内容。只要她自豪、高兴、顺心如意,就足够了。
然而,今生的纳西莎不满足于此。
“小龙,偶尔有什么苦恼,也跟妈妈讲讲,好吗?任何事都可以。除了那些学院里的好友、球队的队友、课业得了几个‘O’以外,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吗?没有跟任何朋友吵过架吗?没有高年级的学生难为过你吗?没有任何教授苛责你吗?魁地奇训练艰不艰苦?某些课程危不危险?有没有暗恋的女孩子?这些,你就从没想过告诉妈妈吗?你心里就没有烦恼过、迷茫过吗?”纳西莎说,神色里有些期盼,“随便什么都可以,偶尔对妈妈讲上一点,好不好?”
德拉科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觉得她可能养了只恶婆鸟——它的叫声会让人失去理智——并且刚听完它叫唤。
她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倒霉吗?非要听点儿苦恼的事情?
纳西莎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继续说:“别的夫人们都很羡慕我,有你这么优秀的孩子。她们总问我是怎么教育你的,怎么才能让孩子发奋图强,而不是疏懒懈怠。我回答不出来,我只能说,你天生就很努力。她们问我,怎么处理那些问题,孩子遭遇的吵架、欺压、苛责、危险和烦恼,我也什么都回答不出来,因为你从来没对我抱怨过,我甚至没有机会去帮助你解决这些问题……”
“哦,妈妈——”德拉科神色复杂。
这些问题,他不是没问过,母亲也不是没帮助过他。前世,母亲已经给过他很多建议,有的对,有的错。
他已经知道她对于这些问题的一切答案,他不需要再问一遍了,可是她不知道。
纳西莎小心地端详他,试探着说,“不用全部都告诉妈妈。我知道,你的课业越来越紧张了。偶尔挑一两件重要的告诉妈妈,任何烦恼、任何困难,都可以告诉妈妈,让妈妈偶尔替你出点儿主意,好吗?”
这语气甚至有些卑微了。德拉科能听出母亲对自己的在乎。他心中感慨,不免又叹气。
能不能凭借这份母亲对他的在乎,去支持他,让她去反对黑魔王呢?
不,此刻,她大概不会反对的。她大概会跟随黑魔王——那对家族而言是更有利可图的——就像前世那样。
她说不定会把儿子的记忆当作博弈的筹码,为家族在食死徒间、在纯血巫师圈里争取一个更高的地位。她会真心实意地以“我是为了你好”的名义,给他灌输一些充满纯血偏见的世故的建议,同时,把他继续当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把他牢牢护在自己的羽翼下,认为他的想法都是天真、愚蠢的。
不到万不得已,母亲绝不会愿意同非纯血巫师们站在一起的。前世,她从没有掩饰过自己对于他们的轻蔑,也没有掩饰过自己对于邓布利多的忌惮。
她是纯血主义者,如同他的父亲一样传统、顽固、偏执。
她是一个利益至上的马尔福,只会为了家族利益而做选择,无视对与错。
她还是一个纯种的布莱克,聪明的血管里涌动着疯狂,疯狂起来会不顾一切。
虽然此刻,纳西莎用那双温和的蓝眼睛望着他,里面满是对儿子的真诚爱意。可德拉科·马尔福知道,如果想要稳妥地守护他所在意的人,就得对亲爱的母亲有所保留。
“哦,妈妈,是有一件烦恼的事,”他打起精神来,开始扮演那种最令人放心的、被宠溺到不像话的骄纵男孩,“妈妈,圣诞节送出去的礼物花光了我所有的零用钱!我要很多很多金子,我要买糖果吃……”
纳西莎噗嗤一笑,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愁云惨雾,被他这样耍赖式的要求给冲散了。
她怎么会以为小龙长大了?
这分明还是个孩子!特别会撒娇的、爱吃糖的孩子!
“傻孩子,这有什么可苦恼的?这是最容易解决的问题了。缺钱了要同妈妈讲啊!先给你两万加隆,够吗?瞧瞧我,都没意识到零用钱不够的问题,” 纳西莎亲切地说,由于成功为儿子解决了某种苦恼而放下了心头的重担,“以后每个月都给你的古灵阁小金库转五万加隆零用钱,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谢谢妈妈。”德拉科说,对自己母亲的慷慨表示很满意。对于纳西莎这种开销巨大的贵妇——钱对她来说就是一串随意加减的数字——这些加隆不过她是指缝间撒下的一点盐粒。
“对了,小龙,送礼物的时候,有好好遵循我给你讲的礼物规则吗?”纳西莎感兴趣地问。
“当然,同学们、教授们,都遵循了。”德拉科说。
“没错!送教授们的礼物要特别留意,他们毕竟能直接影响你的学业成绩。不管是什么风格的老师,都不会拒绝一份直击内心的圣诞节礼物的。无论如何,咱们得尊师重道啊。”纳西莎悠然自得,对着自己的儿子又唠叨了一通送礼的“经验之谈”后,称心如意地离开了图书馆。
母亲纳西莎对于自己的独生子一向疼爱。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任何德拉科的孩子气的无礼要求都会满足,甚至加倍满足。
今生,她甚至比前世更好说话、更慷慨,尤其是当她儿子的荣誉——年级榜首、获得过梅林勋章、是蛇院没丢过一个飞贼的找球手——满足了她作为一个母亲的所有梦想和虚荣心。
德拉科曾将母亲的慷慨视作理所应当。他觉得天下所有孩子都是这样过的,起码会有着花不完的零用钱;当他逐渐了解到同龄孩子的零用钱数目的时候,当他发现,5000加隆就可以买一座小房子、2000加隆就可以投资一家很不错的魔法把戏坊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纳西莎对他过于溺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