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斑斑再现

赫敏·格兰杰跟在哈利身后跑得跌跌撞撞，却没放慢自己全力奔跑的脚步。

天色暗得很快。他们追赶着田地间一闪而过的小巧黑影，直到遇见了那棵以凶残著称的摇摇摆摆的打人柳——正是它打碎了哈利的飞天扫帚。

出人意料的是，那老鼠没有停歇。它竟敏捷地躲闪着打人柳暴怒狂舞的枝条，灵活地蹿进打人柳下的树洞里去了。

就在这时，一只大黑狗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它迅疾如风，转眼间就跟在老鼠的身后，跃进了树洞。

“不！”哈利绝望大喊。

他想向前冲过去，却被罗恩一把给拦住了。

“太危险了！哈利，你会被打死的！”罗恩冲他喊。

那棵打人柳显然不喜欢被任何东西打扰。否则，它也不会谋杀哈利的飞天扫帚了。

它不知道“心慈手软”怎么写。老鼠和黑狗已然勾起了打人柳的火气，它正因为错失了“教训”它们的良机而无能狂怒，此刻跃跃欲试的哈利对它来说就是一个明晃晃的挑衅者，一个释放愤慨的活靶子。

一根韧性十足的柳条嗖嗖挥舞，厚重地打在哈利面前的地上，发出示威的闷响。它在恐吓任何胆敢再去挑战它权威的人。

哈利毫无畏惧。他的眼神甚至变得有些疯狂。他挣脱罗恩的束缚，不管不顾地说，“彼得·佩迪鲁——我必须要抓住他——他背叛了我的父母！那只狗能进去，我也能！”

在赫敏和罗恩的惊呼中，哈利他冲上前去，左躲右闪，想要从那些嗖嗖作响的枝条间窜过去——然而，一根粗壮的柳条很快就要打在他后背上了。

“不，哈利！小心！”她大喊。

在赫敏的叫喊声中，克鲁克山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它灵巧的、毛茸茸的身子像蛇一样从枝条间舞动着钻了进去，把前爪径直按在树身的一个节疤上。

打人柳僵住了。它停止了抖动，如同死物。

这只莫名其妙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猫——克鲁克山——及时拯救了危在旦夕的哈利的小命。

“干得好，克鲁克山！”赫敏喜出望外地冲克鲁克山说，张开手臂召唤它，“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反常态地，克鲁克山没有理睬赫敏。它敏捷地跳上打人柳，蹲在最粗壮的那根枝桠间注视着他们，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假如猫也能思考的话。

“喔——你那只猫可真是个狠角色。”罗恩惊讶地说。

“克鲁克山很聪明的。”赫敏骄傲地说，“它可是猫狸子和波斯猫的混血，德拉科告诉——”

提到那个男孩，她的眼圈忽然红了。她又想起了自己悲惨的、无疾而终的暗恋。

可她没时间再继续惆怅下去了。哈利已经径直钻进了那个黑黝黝的树洞。

“赫敏，走吧。”罗恩一边往里钻，一边说，“我们不能让他自己去。”

“没错。”她答道，跟在罗恩后面钻进去，顺着土坡滑入了一条低矮的地道。

他们在阴暗的地道里躬身前行，走得大概有霍格沃茨到霍格莫德那么远、那么久，才依稀看到一片微光。

他们互相看了看，最终决定顺着微光挨个钻出去。

赫敏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乱糟糟、灰蒙蒙的破烂房间。

这里墙纸剥落、满地污渍，窗户还被横七竖八的木条封住了。

在一片破碎的家具旁边，站立着一对他们最为意想不到的搭档：西里斯·布莱克和莱姆斯·卢平。

或许应该说，这里还有第三个人——隐形的人——阿尼马格斯老鼠——彼得·佩迪鲁。

这只逃出阿兹卡班，搅弄得巫师界不得安宁的老鼠，此刻正被卢平教授紧紧掐在手里，拼命挣扎。

“小天狼星！卢平教授！你们抓住了那老鼠？”哈利惊喜地说，他往前走了一步，继而感到迷惑不解，“我不明白——你们怎么会在一起，还聚在这里？”

“还有，那只大狗呢？刚刚可是一只大黑狗把他给抓住的，非常巨大的黑狗……”罗恩比比划划地说，对着房间东张西望。

他提出的这个合理问题，对于西里斯和卢平来说，似乎显得有些滑稽。

他们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地笑了。像是实施了某种恶作剧、却逃过麦格教授火眼金睛的韦斯莱孪生兄弟那样，他们笑得惊天动地又意味深长。

“你们在笑什么？”哈利迷茫地问。

身后传来一声很响的、很不耐烦的咂嘴声。是赫敏。

“你咂什么嘴？”罗恩问，“你知道什么？”

“哦，看在梅林的份儿上，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阿尼马格斯！”赫敏不耐烦地说，指着西里斯脚底下的一排巨大的狗爪印说，“他就是那条狗！他也是一个阿尼马格斯！”

这爪印在灰尘遍布的地板上十分显眼。

哈利和罗恩堪称目瞪口呆。

“真的吗，小天狼星？”哈利张口结舌地说。

“赫敏，你确实是你这个年纪里最聪明的女巫。”一旁的卢平教授笑着说，他显得比平时要兴奋很多。

赫敏没有接话。她抿着嘴，又惊又疑地看向卢平。

今天——是满月。卢平教授——喝药了吗？

“哈利，请允许我之后再跟你解释这一切。”西里斯对哈利笑了笑，他英俊瘦削的脸今天显得有些扭曲，同卢平一样，也带着某种异样的兴奋神色。他转过头去，目光紧紧地盯着卢平手中的那只老鼠。

“那老鼠！是——”哈利激动地说。

“——小矮星彼得。”西里斯眼睛发亮地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我建议你们靠边站一站。”卢平对哈利说，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的颤抖。

哈利三人犹犹豫豫地往窗户边靠了靠。

不经意间，赫敏透过窗户的缝隙朝外看去，蓦然明白了他们此刻置身何处——他们在尖叫棚屋里！他们竟然到了霍格莫德村？

这会儿，卢平冲西里斯点点头，猛地把那老鼠扔在地上。

那老鼠想跑，但跑的速度没有西里斯拔魔杖的速度快，一阵白光闪过，挣扎着的彼得·佩迪鲁本人，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前。

他哆嗦着站在原地，比哈利一年前见到的样子更秃、更惨白、更狼狈不堪。

卢平则紧紧握住手中的魔杖，杖尖毫不客气，警惕地指向他。

“彼得·佩迪鲁。”西里斯缓慢地说，迈着堪称优雅的步伐逼近了他。

莱姆斯·卢平发现，二十年前那个潇洒不羁的布莱克家小少爷仿佛重回人间。西里斯的脸上充满了洋洋自得的笑容，甚至有几分孩子气，“我亲爱的彼得，你跑什么？过来一起玩啊！”

“西里斯，莱姆斯，我的老伙计！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彼得·佩迪鲁像是刚认出西里斯一样，饱受摧残的脸上露出了兴高采烈的笑容。

这真奇怪，赫敏想。仿佛他是在参加与老朋友阔别多年后的聚会，而不是被他们所抓捕和追杀。

“我来霍格莫德村的时候，看到了这里的灯光。好几次。”卢平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危险的笑意，“除了月亮脸、虫尾巴、大脚板和尖头叉子，还有谁能进到这里？所以，我约了西里斯，邀请他在远处亲眼看了看这房子里闪烁的灯火。”

赫敏忽然记起那个大雪纷飞的霍格莫德开放日。

她和德拉科在尖叫棚屋附近遇到了卢平教授，他说他在等一个老朋友——那大概就是西里斯·布莱克吧。

哦，德拉科。她叹了口气，觉得痛彻心扉。

“很显然是你在这里装神弄鬼！调皮的彼得！偶尔跑到霍格沃茨，吓唬吓唬那些无辜的学生，是不是？”西里斯俊美的脸上带着阴森森的假笑，他拿着一根魔杖在彼得·佩迪鲁的脸上擦了两下——颇具威胁意味——就像在教训一只不听话的小宠物。

彼得似乎已经吓坏了。他哆嗦在原地，猛地想从人群的缝隙间冲出去，却被西里斯手里的魔杖给唬住了。

“我们埋伏在这里好几天了，就是为了等你！我们可太想你了！”西里斯用魔杖抵着彼得的脖子，端详着他惊恐的脸，看到他此刻的恐惧神情，面露享受之色。

“西里斯，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是被逼的，我不是故意要出卖詹姆和莉莉……”彼得惊慌失措地眨巴着小眼睛，竭力想要在眼睛里挤出点泪花。

“你这个肮脏的叛徒！”西里斯脸色一变，对着他啐了一口，脸上露出深切的唾弃。

“西里斯，求求你，放过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彼得顾不得擦脸上的脏污，他身子一软，痛哭流涕地趴在地上。

西里斯厌恶地踹了他一脚，他却死乞白咧地扑上到他脚边，想要抓住西里斯的裤腿，亲吻他的鞋子。

“任何事？”西里斯又踢了他一脚，脸上露出一个高贵冷漠的笑容，在木条缝隙所透出的月光下，显得格外令人迷惑。

“当然——”彼得瑟缩着，擦着自己的脸，露出一种可怜又无辜的神情。他抬起头，眼泪汪汪地说，“西里斯，我一直很崇拜你，还有詹姆……”

“不要用这样的表情骗我！我已经被你骗过一次了！”西里斯突然一拳挥在他惨白浮肿的脸上。

彼得痛呼一声，倒在地上。他短窄的鼻梁似乎被打断了，显得更加一塌糊涂，鼻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西里斯不屑地甩了甩手。

他把沾着血的手往自己的袍子上擦了擦，看上去终于满意了。

“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谁帮了你？”他重新用魔杖对着彼得的脸，用轻柔的声音说出缓慢的、令人窒息的话，“绝不可能是你自己想通的……我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搞清楚这一点，你却只用了几个月。”

彼得挣扎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你知道。否则，你是怎么逃脱摄魂怪们的追捕的？”西里斯冷笑一声，“变成耗子，从北海一路游到英国，这距离可不短。是什么值得你千里迢迢，舍生忘死？告诉我，告诉我一切！”

彼得·佩迪鲁哆嗦在一边了，他无言以对。

“怎么，你想要杀哈利？”西里斯用凛然的目光注视他。

“绝不！绝不是这样！”彼得转头朝哈利说，脸上露出了难看的、讨好的笑容，“哈利，我从没想过杀你！你帮我说说情，看在你父亲的份儿上——”

哈利没有说话。他只是厌恶地盯着这个老鼠一般的男人，身体气得发抖。

罗恩朝前迈了一步，无声地拦在了彼得与哈利之间，试图保护自己的好友。他以一股憎恨的眼光看着自己昔日的爱宠，举起魔杖对准他。

他的表情将彼得·佩迪鲁吓了一跳。他不敢再看去哈利和罗恩，只能转头看向赫敏，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女孩，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丝心软和垂怜。

赫敏嫌恶地将脸别过去，理都不想理他。

“别想着吓唬孩子了。”西里斯冷笑一声，阴恻恻地端详着彼得·佩迪鲁，就像第一次认清他是个什么人一样，“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有胆量，敢来霍格沃茨探头探脑……”

彼得瑟缩着，不敢抬眼看这位昔日好友。他的脸哆嗦着，像是一支快要倒塌的风中残烛。

“那我换个问法吧。彼得，告诉我，是谁在你背后指使你的？”西里斯俯身轻声在他耳边说，眼神里掩饰不住冰冷的杀意。

“没有人……没有人……”彼得的脸色“刷”地一下变白了。他慌乱地矢口否认，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泄露了他的心虚。

“告诉我们，彼得。我知道你本性不坏，你并不想做这样的事。”卢平举着魔杖，慢慢走近他，用一种和缓的语气说。

“莱姆斯，求求你，放我走吧——”彼得崩溃地说，他眼里露出祈求的光芒。

“你知道我不能，除非你愿意告诉我们一切。”卢平用一种抱歉的眼神看着他，坚定地说。

彼得却只是捂着脸，哭着说：“那就把我变成鼻涕虫吧，如果这样能让你们好受点的话……”

“他还是这样死性不改！莱姆斯，让开，让我杀了他吧。”西里斯怨恨地盯着彼得·佩迪鲁，咬着牙说。

赫敏凛然一震。她能看得出，西里斯·布莱克是认真的。

她即将要目睹一场死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