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觉得有些害怕。她虽痛恨彼得·佩迪鲁，希望能早日把他捉拿归案，以免他去伤害哈利或者德拉科；可她没准备好去面对任何人的死亡。

杀戮——这是不对的。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法。她慌张地想。

她想他——德拉科——那个让她心痛又惦念的男孩。

如果他在的话，会说些什么，来阻止这一切呢？赫敏强迫自己把大脑运转起来。

慌乱间，她猛然记起某次天文台上，他们观测星星时候的对话。

男孩冲她莫测高深地笑着，用那双沁凉的灰色眼睛静静地看着她，说：“如果不能直击目标，就试一试迂回手段。”

是啊，德拉科的迂回手段。斯莱特林的迂回手段。

显然，直接进言是没用的。西里斯·布莱克是不会听得进她的话的。

连他的旧日好友——莱姆斯·卢平——的话都不管用，何况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此刻，他很狂傲，也很暴躁，谁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但是，恰巧，这世界上他最在意的人，此刻就站在她的身旁。

“哈利，这算是谋杀吗？”赫敏扯了扯愣在原地的哈利，小声提醒他说，“杀了人的话，会去阿兹卡班吗？”

“不！”哈利终于回过神来了。

他嘶哑着声音，对他的教父高声说，“小天狼星，不要脏了你的手！他不值得你变成一个杀人犯！我们带他去城堡，把他直接交给摄魂怪……”

“哈利，你不懂！”西里斯眼里射出可怕的愤怒与饥渴，他提起彼得·佩迪鲁的领子，恶狠狠地说，“他会再逃跑的！他一定会的！他们拿他没有办法！他必须由我杀死！”

“听着，小天狼星，摄魂怪会直接给他一吻的！”哈利冲上去，拉住他的衣袖，拼命摇着头哀求他，“我们才刚相认，你不能再被抓去阿兹卡班了！我不能没有你……拜托了，我好不容易才有一个教父……”

西里斯回头看了自己的教子一眼，他那张扭曲到令人害怕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自己的理智。

“是的……你说得对……”他眼中的杀意令人惊奇地逐渐消退了，重新变回了哈利的温文尔雅的教父，仿佛刚才的残忍表情是赫敏的一场错觉。

“你比我要高尚许多，哈利。尽管他并不值得你这样的高尚。”他凝视着哈利，对他露出了一个凄然的、眼神湿润的微笑。

一刻也不耽搁，他们立即决定押着彼得·佩迪鲁往回走。

赫敏和哈利、罗恩跟在西里斯·布莱克和卢平教授身后。

回程比去程要快很多。他们轻车熟路地钻出了静悄悄的打人柳的树洞，看到了闪着微光的城堡一角。

眼看着离城堡越走越近，彼得再也憋不住了，他似乎因为“即将要被交给摄魂怪”这件事给吓疯了。

“求求你们了！别把我交出去，我不想被它们吻……”这个矮小的男人突然崩溃了，他痛哭流涕，跪在草地上不肯走，“西里斯，莱姆斯，我也不想这样做的，我是被逼的……”

“是谁，谁指使你的？”西里斯趁机抓住他的衣领，逼问他说。

彼得抬起头，眨巴着他绿豆大小的眼睛，刚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异变陡生。

一片云移开，地上顿时出现了模糊的阴影，他们沐浴在了月光下——满月的月光。

赫敏今夜隐隐约约在担心的事情终于被她料中——草地上卢平的侧影开始颤抖、挣扎、膨胀。

“天呐！他今天果然没喝药，他不安全！”她惊叫一声，对哈利和罗恩说，“快跑！”

“你在说什么？”罗恩迷惑不解地问。

“他是个狼人！”赫敏大喊，“今天是满月！”

西里斯的脸色也登时变了。

他急促地对哈利他们说，“没错！跑，快跑，这里交给我！”

赫敏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在这里，非但不能帮上任何忙，还有可能会添乱。

他们并不具备抵御狼人的实力。如同德拉科所说，避免被狼人伤害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要遇到狼人。或者说，趁他变为完全的狼人之前，赶紧跑。

可是，彼得·佩迪鲁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她刚准备与哈利、罗恩押着他逃离此处，就发现他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神色。

他趁乱捡起了卢平掉落在地上的魔杖，狞笑着说，“没有人能抓住我——”

而后，他开始变身。

哈利的“除你武器（Expelliarmus）”慢了一步。他们眼睁睁看他变成一只大老鼠，窜入了一旁的草丛，消失无踪。

“不！”他们同时喊。

“我们得把他抓回来！”哈利绝望地说，“这个肮脏的叛徒！”

“哦，不，哈利，我认为来不及了。”赫敏在一阵狼人的咆哮声中，颤抖着说，“卢平教授已经变身了！我们得赶紧逃——趁没命之前。”

卢平教授的脑袋已然拉长，身体也变长了，尖利的爪子冒了出来。

西里斯·布莱克则迅速变形成为一只巨大的黑狗，那黑狗跟不久前叼走那只老鼠的狗长得一模一样。

“酷——”罗恩敬佩地对哈利说，“你教父真是个人才！”

“天呐，罗恩，这不是该感叹的时候！”赫敏尖锐地说。

黑狗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它扑过来，试图挡在他们前面；但那狼人更加凶猛，只见那它猛地一甩，就把黑狗甩入了远处的灌木丛。

随后，那可怕的狼人一步步地向他们逼近。

突然间，一个黑袍男人冲到他们面前——像一只大蝙蝠撑开翅膀那样张开手臂——试图挡在他们前面。

哈利三人都被吓呆了——那竟是一脸冰霜的斯内普教授。

“你在这里啊，波特。”斯内普教授声音微微颤抖，迅速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在满月的光辉下，赫敏从他漆黑的眼睛里发现了焦急、担心与慌张交织的情绪。

他将他的学生们护在身后，面前是令人胆寒的狼人。赫敏看见，斯内普教授的身体似乎正微微颤抖，可他没有跑开，没有躲避，没有放弃保护自己平时所痛恨和辱骂的学生们。

他举起手中的魔杖，似乎想要施什么咒语——但这毫无用处——狼人不耐烦地一挥爪子，就把他整个儿打飞在一边了。

“斯内普教授！”赫敏惊呼出声。哈利和罗恩似乎被这场景震惊了，他们只顾着睁大眼睛瞧面前的凶残狼人，完全丧失了言语。

狼人在低吼。赫敏跟随着哈利他们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心中闪过一丝可笑的想法，“德拉科是对的……他早就告诉过我……”

她满心满眼都是酸涩，知道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他们该逃离这里。

可是，该怎么逃？狼人近在咫尺，他们毫无胜算。

狼人步步逼近的时候，那条大黑狗救星般地从灌木丛重新跳出来，把狼人扑到了远处的草地上。

“小天狼星！”哈利惊喜地喊。

他们听见狼嘴和狗嘴咬在一起的声音，爪子互相撕扯的声音，一瞬之间，两只动物似乎势均力敌，这让哈利眼中燃起了希望。

“哦，不，他被甩到一边去了……”罗恩注视着远处的动静，恐惧地说。

根据凄惨的叫声和枝叶不停滚动的声响，赫敏猜想，那黑狗应该是顺着草丛摔到山坡下面去了。

“小天狼星！”哈利反应过来了。趁狼人还没回过神来，还在对月嚎叫，他连滚带爬地从侧面追到草坡下，去寻找自己可怜的、伤痕累累的教父了。

“哈利！等等我！”罗恩慌忙跟在哈利身后，也往山坡下冲。

赫敏当然也得去看看情况——西里斯·布莱克似乎伤得不轻。

可是，她的前路被一个巨大黑影堵住了。狼人冲着月亮发泄完不满，重新跳过来拦住了她。此刻，它被黑狗多次骚扰激发出了怒火，看起来比刚刚更为暴躁了。

它急需一个发泄怒火的对象。

赫敏愣在原地，猛然发现，自己孤立无援。

“卢平教授？”她害怕极了，试探地叫了一声，心里怀着一丝侥幸，希望能唤醒往日和善的卢平的理智。

显然，她的希望注定要落空。满月下，狼人狂放地嚎叫着，一声比一声凄厉，与那些教材里所描写的丧失理智的狼人们没有任何分别。

巫师们是很难正面对付狼人的，它们对于魔法的抗性很高。那个男孩曾经神情凝重地对她说过。

赫敏举着魔杖的手开始颤抖——如何打败面前的狼人？

她现在孤立无援。

哈利和罗恩顺着草坡跑远了；落在远处的斯内普教授生死不明。而那狼人，正危险地呲着牙，对她步步紧逼，眼神里的野性暴虐与卢平教授平日里的温柔和煦截然不同。

狼人越来越近了，它正随时准备进攻。

她能看到它后腿微屈，前腿向前伸出，摆出一副俯冲的架势。

她能看到狼人的两只眼睛里发出幽幽的凶光，正如她能看到他嘴里的獠牙在满月下闪着慑人的寒光。

赫敏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自己悲惨的命运；然而，有什么人忽然冲过来，挡在了她面前。

是谁？

惊惶间，她睁开眼，一个令人不敢置信的人出现在她面前。

他铂金色的头发在满月下熠熠闪光。

是德拉科。

她不敢相信。

那是她在心头默念，却一直不敢说出来的名字。

他就这样平白无故、毫无道理地从天而降，把她牢牢护在身后。

“赫敏·格兰杰，我总算找到你了。”她听到，他以往清亮冷静的声音正发着抖。

她看到，他的侧脸煞白，他的灰色眼睛布满惊慌。

德拉科·马尔福。

他总说自己痛恨风险。他总说自己缺乏勇敢。

他总说，斯莱特林不把自己置于任何危险之地。

可是，为什么，这个自诩怯懦的斯莱特林没有逃？

为什么，他会冲过来，保护一个自诩勇敢的格兰芬多呢？

为什么，就像刚刚的斯内普教授那样，面对体型巨大的狼人，手中举着魔杖，弱小又决绝地挡在了她的面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