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香。想凑近她,再凑近她。他脑海里盘旋着这种念头。
赫敏本来不想笑的,可她被白鼬蹭到了痒处。她抱着它乱动的身体仰倒在沙发上,笑着求饶,“别这样,德拉科,停下,德拉科,停下……”
于是那白鼬赖在她心脏的地方不动了,身子平摊在她身上,小小的爪子抓着她的衣服不放。
“为什么我感觉,你变成白鼬以后,这么粘人啊?”赫敏奇怪地问。
那白鼬并不回答,只是老老实实地趴在她身上。它小小的脑袋依恋地蹭了蹭她,似乎露出了某种满足的表情。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可以理解动物的表情,这是完全不合乎逻辑的。可她就是能感觉到那种依恋和满足的情绪,正如她能感觉到,它很喜欢触摸她。
也许,变成动物这件事让他很没安全感。赫敏担忧地想。
“德拉科,你还好吗?”她问。
依旧毫无回应。白鼬忙着用那双闪着亮光的灰色眼睛固执地凝视着她——这眼神倒有些像是德拉科了。
她爱不释手地摸了几下白色的柔软的皮毛,激起它一阵颤栗。
“你在害怕吗?”她柔声问,棕褐色的大眼睛温柔地瞧着他。
——不,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刺激。
变成白鼬后,德拉科的嗅觉变得极度灵敏。他能从她的手腕处闻到他最喜欢的那股青苹果的诱人的甜美味道,还有股隐隐的花香。在这种嗅觉和触觉的双重刺激下,他舒服得全身毛孔都张开了。
天呐,它又开始发抖了。他一定很害怕。赫敏想。
“没关系,放轻松,他不会再伤害你了。”她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白鼬,试图安慰它。她面带焦虑,但眼神充满爱怜。
这会儿,他从鼻子尖儿舒服到了尾巴尖儿。
——不要停下来,梅林啊,好香,好软,好舒服。他陶醉地想。
赫敏决定尽快帮德拉科恢复原形。
“好了,我来试试能不能给你解咒……幸好我们前两天已经在麦格教授的变形课上练习过这个咒语了。”她皱着眉头,“希望用不着去找她,不然又得一通解释,还有可能会被扣一大堆分数,甚至被费尔奇先生罚禁闭。我猜他一定又想要让我们不用魔法去清理什么东西。”
白鼬冲她点点头,一脸信赖的样子。
于是她坐在地毯上,把它放到面前。然而,她拿杖尖对着他指了半天,最终抖抖索索地放下了,“不行,我怕自己不够熟练,变得不够精准。”
赫敏有自知之明。她只是一个15岁的小女巫,接触人体变形和解咒知识还没多久,大多数时候,她都对自己的施咒效果不够满意。
穆迪教授无疑是一位法力高强的傲罗。如果他下了百分之百的力气去给一个人变形,那非得是同样厉害的变形师才能解咒——比如麦格教授。
这会儿,她很可能没有足够解咒的能力。她对白鼬说:“德拉科,我们还是找麦格教授吧……”
那白鼬原地疯狂摇头,那样子蠢极了。虽然赫敏的心情凌乱又担忧,但还是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甚至又摸了它一把。
——这一摸成功让他愣住了,他身子一软,舒服地顺着她的手歪在地毯上。
“你真的不怕我出什么纰漏吗?”赫敏说,“你可以摇头拒绝我的。”
白鼬纹丝不动。它歪在地毯上,凝视着她,信赖地看着她,似乎在说“你可以的”。
赫敏平稳了一下呼吸,她最终下决心自己先试试。她知道这样很冒险,但她心存侥幸。
她拿魔杖指着白鼬,深呼吸,念出解除变形的咒语。
随着噼啪一声巨响,白鼬消失了,德拉科·马尔福出现了。
少年看起来有些狼狈。原本一丝不苟的铂金色头发凌乱地垂在他涨得通红的脸上。他的罩袍乱七八糟地裹着他银灰色的睡衣。他灰色的眼睛里飘浮着蒙蒙的雾气。
“赫敏……”德拉科轻声说。他正不知所措地躺在地毯上,尚且没从变形所带来的震惊中走出来,更没有从刚才亲密接触她的快感中抽离出来。
“感谢梅林!他只是随口一咒,没有用全力——”赫敏忽然哽咽了。她扑过去,扎扎实实地把自己落在他怀里。
她抚摸着他的头发,用脸颊碰触他的脸颊,用鼻尖轻嗅他的气息,妄图从各类感官的回馈中感受到一丝他变回人类的真实感。
他脸颊的温度和他肩头淡淡的雪松味,令她提着的心逐渐放松下来。她搂住了他,发出一些短促的叹息。而后,叹息变成抽噎,继而是抽泣,“要是你变不回来,我真的要疯了。”
此时,她才敢委屈地放声大哭。因为在他变回那个冷静淡定的少年之前,她必须坚强起来。
赫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或许是因为与穆迪这样一个经验老道的前傲罗对峙所带来的紧张和恐惧;或许是为德拉科感到不公平,因为他明明是个极度骄傲的人,却遭受了这样大的侮辱;更或许,是她在深深地后怕着——假如她今夜没有突发奇想去后厨看望家养小精灵们,假如她没有晕头晕脑地走错路,他会不会切实地遭受那样的折磨,感受到钻心剜骨的痛楚?
而他,显而易见地,是那样害怕“钻心剜骨”那个咒语。
赫敏泪眼婆娑,伏在他身上。她无暇顾及自己是不是把他压在地毯上,也无心计较他们的姿势有多么令人遐想。
哭泣中,她听到了他温柔清澈的声音,带着一丝宽慰和怜惜之情,“哦,赫敏……别哭……”
德拉科·马尔福正被哭泣的女孩密切地搂抱着。
她的身体落入了他的怀中,就像一场他期待已久的梦。
此刻,复杂的情绪如同潮水一般涌入少年的心头。
他被交织在一起的丢脸、害羞、紧张和亢奋的感受所裹挟了;再加上被穆迪摔打而折磨得疼痛不堪的身体,以及现在产生某种异样情愫的生理反应,他觉得自己才要疯了。
他注意到了更多的细节。
他的掌心正如梦似幻地覆在她的后背上。他猜想她的睡衣里面可能什么都没穿。
他感到她近乎于贴合状态地搂住了他。喔,天呐,她好软。任何一个正常的青春期少年都无法忽视薄睡衣下的某种起伏。
某一个短暂的罪恶时刻,或者每时每刻,他都希望自己能像白鼬那样把脸埋上去试试,再听听她的心跳。
哦,天呐,梅林啊,德拉科闭了闭眼睛,觉得他可能需要抽自己一耳光清醒清醒。
即便没办法做到那种程度,他的脸此刻也已经过于幸运了。它被埋到她的颈窝和头发里,那股好闻的清甜味道若有若无地往他鼻腔里钻。
喔——赫敏。
她这样温暖美好,这样天真柔和。她微微蹭着他的肩膀,对他缱绻依恋,亲密无间。她正在哀哀哭泣,心疼着他。
她的馨香、她的柔软、她的起伏,甚至于她轻轻抚摸他的手,每一样都能把他给逼疯掉。
德拉科强迫自己不要再抚摸她的后背,而是用手握着她颤抖的肩膀。
种种刺激下,他的心中苏醒了一头野兽——那头野兽蓦然睁开眼睛说——它想吻她。
他想吻她。
他想要尝尝她,看她是不是如同他所幻想的那样香甜。
可那个刚刚敢对疯眼汉穆迪施缴械咒的小女巫,现在正后怕到哭个不停。她的眼泪正源源不断地打湿他的肩膀。她哭得哽哽咽咽,在他的怀里瑟缩着,抽搐着,似乎被穆迪侮辱的不是他,而是她自己一样。
赫敏·格兰杰,究竟是勇敢还是胆小?他茫然地想,大脑迷失在她的眼泪和香气里。
“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她抽泣着,用难以置信的破碎口气说,“他是个教授!可他在折磨你!”
她声音里的破碎意味终于让狼狈不堪的少年清醒过来。
他忍住自己想吻她的可怕冲动,从地毯上坐起来,把哀哀哭泣的她也捞起来,共同靠在一旁的沙发上。
他一只手悄悄地抓紧沙发套,另外一只手尽量柔和地拍着她的后背,用轻松的语气哄劝抽泣着的女孩,“我没事了……”
可她还是在他的怀中哭泣,甚至哭得更凶了。
德拉科心乱如麻。他没办法再考虑自己的任何绮思。
他只顾着慌手慌脚地把她的头搁在自己肩膀上,搂住她,尽力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多亏你从穆迪教授的魔爪下救了我,又一次。”
“他不配!他不配做一个教授!”她窝在他怀里,抽抽嗒嗒地打了个哭嗝,语气激烈地说,“我从没见过他这样过分的人!我明天一定要告诉麦格教授……”
“傻女孩,那你违反宵禁的事情也会被公之于众了。”德拉科不安地抚着她的肩膀,“邓布利多教授对穆迪教授期望很高,他似乎指望能让这位前傲罗好好保护哈利的小命……”
“那么他就该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而非肆意针对你!”赫敏怒气冲冲地说,“我最近才对他改观一点,结果到头来,他竟一点都没变……我觉得他不对劲!他没有一点对于学生的保护意识……斯内普教授都比他做得好多了!”
斯内普教授如果知道他被赫敏·格兰杰当作学校教授的底线标杆——不知道他是该哭还是该笑——可能会用他刻薄无情的嘴巴喷出一堆毒液吧。德拉科默默地想,安抚式的拍着她的肩膀。
“今天是我被他抓到把柄了,我不该在宵禁的时候出来乱晃的。他在课堂上是不敢对我做什么的,他已经向邓布利多承诺过了。”德拉科若有所思地说,手指无意识地在她肩膀上敲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赫敏抽了抽鼻子。他的触碰让她一阵颤栗,她努力不去想这件事。
“我以为是巴蒂·克劳奇在那儿,没想到是疯眼汉穆迪……”德拉科没头没脑地说。
他用尽全力去转移注意力,企图让自己忘记掉她正信赖地靠在他怀里,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他企图忽视掉她洒满了他肩头和手臂的浓密长发,忽视她有多么好闻这件事。
梅林啊,她就像一块让他忍不住想要吮吸的上好的蜂蜜,可以吮到蜂蜜的部位恰好是她的唇。
她正天真无邪地望着他。德拉科的眼神有些躲闪,他的另一只手在折磨身后的地毯。他不敢再把另一只手放到她身上,他怕自己忍不住会搂紧她,把她完全圈到自己的怀里。
然后,他可能会想要把那块对他毫无戒心的蜂蜜放倒在地毯上,尝尝她的香甜——这大概会吓到她。
她这会儿正伤心,你不该对她做任何事情。德拉科劝诫自己。
“巴蒂·克劳奇?我只在霍格沃茨见过他一次。他在火焰杯揭晓勇士的当天就回魔法部了,你不可能指望他天天在霍格沃茨待着啊。只有当裁判的时候才会来吧?”一说到正事,赫敏立刻直起身子看他,忘记了哭泣。
感谢梅林,她总算不哭了——同时也远离了他。德拉科惆怅地想,揉搓着地毯上的毛,恢复了一点理智。
“这就是我所疑惑的。你看——”他沉吟片刻,决定拿出那张活点地图。
他对那个好奇的女孩坦言,“我有一个证据,可以证明巴蒂·克劳奇今天来了霍格沃茨,还跑到了斯内普教授的办公室。首先,你得保证不许因此生我气。其次,我得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个什么东西……”
半个小时后,他们趴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研究着那张完全展开的活点地图。
赫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非常震惊。
“德拉科!你一直能看到所有人在霍格沃茨的动向。”她睁大眼睛,责备地看着德拉科。
“可以这么理解。可我不是天天都有闲情逸致打开它看,鉴于教授们布置的作业量多到堆积如山。”德拉科耸耸肩。
这时候,他看到,斯内普教授办公室门口属于巴蒂·克劳奇的小点已经消失了;可怖的阿拉斯托·穆迪的名字正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
“然而,你直到现在才告诉我!”赫敏用男孩给她的手帕擦着眼睛,恼怒地说。
“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德拉科尴尬地说,“我拿到它的时候,我还没有对你坦白我所做的事情。”
赫敏默不作声。她抿着嘴生了一会儿气,偷偷看了一眼他诚恳的灰色眼睛,又看了一眼手里他提供给她的手帕——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条了——最终决定原谅他。
“现在我知道,你是怎么发现彼得·佩迪鲁的了。”赫敏缓和了语气,挑起了另一个话题。
“没错。当一只老鼠叫这个名字的时候,你很难不注意到它的存在。”德拉科耸耸肩说。
“可是,为什么我找不到咱们俩呢?”她问他。
德拉科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见她没再表现出生气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他微笑着对她解释,“哦,我猜想制图者并不知道有求必应屋的存在,所以我们一旦进入这个房间,就会在地图上消失。”
“很合理。”赫敏用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注视着地图说,“还有尖叫棚屋,也是这样?”
“没错。所以我去年才没发现尖叫棚屋的异常。”德拉科沉着脸说。
“它不会是什么黑魔法物品吧——”
“哦,它的制作者是哈利的教父西里斯·布莱克,哈利的爸爸詹姆·波特和前黑魔法防御术教师莱姆斯·卢平。或许还得勉强算上彼得·佩迪鲁,所以他才知道自己在尖叫棚屋很安全,没人能找到他。”德拉科轻松地说,“但我怀疑,他究竟能在这件事里起到什么作用。”
“天呐,他们真厉害。”赫敏惊讶地说,“我单单知道哈利的爸爸魁地奇打得很好,是个很有天赋的找球手,也非常擅长守护神咒。但我并不知道他在这类踪丝魔法的领域也如此擅长……”
“他们几个都很优秀,这种优秀并不局限在某一具体的领域,就像你也并不是仅仅擅长一门功课,而是那种全科人才。”德拉科理所当然地说,看到赫敏红了脸,半是羞涩半是得意地对他微微一笑。
他也对她微笑了,“看看西里斯·布莱克吧,即使在阿兹卡班过了这么多年,你依然不能否认他身上闪烁的才华和智慧。”
“你似乎很欣赏他。”她敏锐地说,“你很欣赏西里斯·布莱克,是不是?”
“哦,我可不能这么说。他某些时候有点犯傻——面对哈利父亲的时候——但你不得不承认,他在很多事情上的判断力很有前瞻性。他能看到表象之下的东西,这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做到的。”德拉科耸耸肩。
“是啊,表象之下的东西……”赫敏轻声重复着他的话,似乎在咀嚼这句话的内涵。似乎有某种火星在一片迷雾中短暂闪烁,又在她试图定位火星地点的时候倏然熄灭了。
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地图上逡巡,随口问他,“所以你在地图上看到了巴蒂·克劳奇先生,却在找过去的时候撞见了穆迪?”
“是的。”
“办公室门口动静那么大,巴蒂·克劳奇先生如果在里面的话,应该会出来看看吧?”赫敏沉思着说。
“也许不会。”德拉科提醒她,“你不该用光明正大的思路去考虑他的想法。也许,我们该是试着站到对方的角度去想问题。假如一个声名在外、爱惜羽毛的人要去斯内普教授办公室偷偷摸摸地干些什么,那么他最不该做的就是出来看看,让任何人发现他正在做的事情。他应该藏在办公室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说得通。”赫敏说,“没错。我发现你很擅长这类事情。你知道,用别人的思维想问题。”
德拉科对她淡淡一笑,“问题是,我最后一次查看地图的时候,还没看到疯眼汉穆迪呢,他好像是凭空变出来的一样。你知道,隐形衣在这地图上是不管用的。他像是随身带着一个有求必应屋,把自己藏起来了。”
“你倒不如说巴蒂·克劳奇是一个易容马格斯,可以把自己变成疯眼汉穆迪的样子。”赫敏神游天外地说,打了个哆嗦,“变出一条木头腿,再变出一只魔眼……这种变化过程……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是啊,可他并不是,起码我没听说过他有这种能力。” 德拉科放弃地躺倒在一旁的地毯上,烦恼地按着自己的额角叹气,“总是差一点。我总觉得答案快要呼之欲出了,但总是差一点决定性的细节证据,填补我思维的漏洞之处。”
“我也有同感,”赫敏同样叹了口气,躺在地图另一边的地毯上。她歪过脸,棕褐色的眼睛里一派柔和,“不过,不可一世的德拉科·马尔福,这样垂头丧气的样子可不多见。”
“哦,得了吧,别调侃我了。我在你这里已经丢尽了脸——连变成白鼬的狼狈样子都被你见过了。”德拉科烦恼地捂着脸,耳根开始泛红。
“我不会告诉别人,也不会笑话你的。我替你保守了那么多秘密,还差这一个吗?”她的嘴角泛起一抹笑意,“而且,你变成白鼬的样子很可爱啊——”
“哦,你觉得可爱吗?”德拉科转过脸来看她。
跳动的烛火下,他的眸子像是一片静谧的深湖,有种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的魔力。
“非常——非常可爱。”赫敏面红耳赤,看着他的眸子,失神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