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裁判的激烈争吵

当我们从西里斯·布莱克的视角，去看第二个项目比赛期间裁判桌边所发生的一切，或许就能看到更多德拉科没机会了解到的细节。

参赛勇士们出发后没多久，裁判桌边就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威克多尔是中了强力的昏迷咒，并不是因为什么可笑的身体原因！”伊戈尔·卡卡洛夫暴跳如雷，气愤地说，“巴格曼先生，我作为德姆斯特朗的校长，要求公正的待遇，要求重新安排比赛时间！”

“哦，那可不是随便就能决定的。”巴格曼不安地说，“比赛已经开始了。”

“别说您没看出来！这八成是其他学校的勇士在捣鬼！威克多尔早就搞清楚金蛋的事了，他那么努力，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潜在黑湖底，为比赛做准备！你们都知道这个季节的湖水有多冷！” 卡卡洛夫的蓝眼睛里冒着怒火，“现在，就这样随意让他弃权，我绝不赞成！他如果是清醒的状态，也不会赞成的！”

“我理解你现在遗憾的情绪，伊戈尔，我同样对克鲁姆先生的遭遇感到遗憾。”邓布利多温和地说，换来卡卡洛夫一声不屑的冷哼。

“然而，勇士们不能随便就接受你这样的指控，我们需要证据。”邓布利多继续说，“庞弗雷女士正在岸边的临时医疗帐篷里照顾克鲁姆先生，他随时都可能醒来。我想，等他醒来后，裁判们可以移步到那里去，尽快搞清楚，究竟是谁犯下了这样骇人听闻的恶行。”

卡卡洛夫沉下脸来，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马克西姆女士傲慢的话语打断了：“我们可不接受重赛！这会影响比赛的公平性的。本该保密的比赛内容已经人尽皆知，勇士们的应对方法也不再是秘密；更何况，其余的勇士都已下湖，消耗了大量的体力，重赛的话，就只有一个人的体力还是最佳状态了……”

“您是在怀疑我故意让威克多尔昏迷的吗？”卡卡洛夫的眼睛里冒出冰冷的寒意，“我们是在做戏吗？”

“这不失为一种可能性。”马克西姆女士挺直她魁梧高大的身躯。

“依我看，您只是不愿意看到布斯巴顿以外的勇士取得好成绩罢了！”卡卡洛夫短促地笑了一声，声音很难听。

“你——怎么敢这么说？这太无礼了！”马克西姆女士穿着黑缎子衣服的巨大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先别生气，诸位——”巴格曼打圆场说，“卡卡洛夫先生，您得考虑一下实际情况，我们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耗时三个月的时间才筹备好第二项比赛……假如重赛，本着公平的原则，必定要重新择定比赛项目，从时间、金钱、人物力等各项成本的角度考量，这根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

“哼，您倒是无所谓，毕竟您是英国魔法部的官员，代表英国的霍格沃茨学生倒是安全无虞——”

“卡卡洛夫先生！”代替巴蒂·克劳奇来担任裁判的珀西·韦斯莱忍不住从裁判桌边起身，打断了卡卡洛夫的话，“作为三强争霸赛的筹办方，我们一向公平公正，经得起任何人考量和检验！火焰杯亮起和熄灭的时间是固定的，假如重新比赛，一切都延后，我们如何能在火焰杯熄灭前加赛一场？这不需要提前计划和调度吗？此外，勇士们参加完一场比赛以后，也需要充足的时间休养身体……”

西里斯·布莱克站在一旁，不耐烦地看天。

这群人吵吵闹闹的样子可不像是一校之长，反而像是那种堆满瓜果菜蔬的麻瓜市集里讨价还价的小商贩。

他之所以愿意来到这裁判桌边，完全是因为这里离哈利更近一点——假如身在比赛中的勇士们有什么动向的话，他能在第一时间获悉；假如勇士们遇到危险，他能在第一时间去营救。

作为黑魔法防御术教师，西里斯承担了一些三强争霸赛的辅助工作——比如，搭救遇到意外的勇士。他当然完全相信哈利的机智勇敢——这是毋庸置疑的；但黑湖底充满着未知的危险，即使胆大如当年的他和詹姆，都没主动想着要下去探索。

喋喋不休的争执声正在变大。

“总之，重赛是不可能的。”珀西摆出一副如同克劳奇般古板且油盐不进的样子，盛气凌人地说，“比赛已经开始了，就要按规矩来，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这里哪里轮得到你说话？”卡卡洛夫不悦地扫了他一眼，“巴蒂·克劳奇呢？他的架子倒是大，这样重要的场合也不来！”

“克劳奇先生生病了！”珀西挺直腰板，他有一头火红的头发。

这红头发让西里斯联想到了哈利的朋友罗恩，以及那一对有趣的孪生兄弟——乔治和弗雷德；但显然，在性格方面，珀西正在走另一种严肃的极端，与那对兄弟的轻松自在相去甚远。

“我听说了。”邓布利多感兴趣地问珀西：“克劳奇先生的身体状态怎么样了？”

“我相信他很快就会恢复健康。在此之前，有人需要把无人管理的工作给抓起来。”珀西对邓布利多教授笑了笑，面上恢复了一点谦逊，语气里依旧有些自傲，“他不在办公室期间出现的各类事务，我都不得不替他处理一二。”

“我们没时间听一个助理炫耀自己的魔法部工作！”卡卡洛夫不客气地打断了珀西的话，充满恶意地问，“关于那个擅自跳进黑湖的学生，又是怎么回事，阿不思？”

“我同样对此很惊讶。”邓布利多微笑着说，看了一眼此刻平静无波的黑湖。

“阿不思，这可不是你该轻描淡写的时候！那学生是怎么回事，怎么能胡乱跳到勇士们比赛的黑湖中去——这难道不是违规吗？假如他跳进去，对其中一个勇士施个恶咒，扰乱比赛怎么办？” 马克西姆女士语气激烈地说，脸上带着非常多的不认同。

“没错，他在公然破坏规则！这就是英国魔法部所坚持的规章制度吗，这就是霍格沃茨所展现的风范吗？”卡卡洛夫阴森地说。

珀西涨红着脸，没有说话。

“鉴于现在克鲁姆先生昏迷的情况，德姆斯特朗勇士的珍宝确实需要额外的救援。”邓布利多的目光从湖面上移回来，镜片后的蓝眼睛显得波澜不惊，“那位年轻人的确展露了某种不该有的冲动，行事也令人惊讶地欠缺考虑；不过，有一件事，我敢以自己的名誉向你们保证。即使不是三强争霸赛勇士，他也是一位优秀的霍格沃茨学生，我相信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相信他只是想要营救那颗遗留在黑湖底的珍宝，并不会对勇士们做额外的事情，更不会让霍格沃茨为之蒙羞。”

“最好是这样。”马克西姆女士冷哼一声，“无论如何，这场比赛都有点胡闹，甚至有点乱套。”

“这话说得在理，这场比赛完全乱了套。”卡卡洛夫见缝插针，油滑地说，“我不记得有人告诉过我，主办学校可以随意让不相干的学生参与比赛，正如我不记得有人告诉我，主办学校可以随意让两名学生当勇士，参与这场荣誉的角逐。”

“伊戈尔，我以为我们已经就此问题达成了共识。”邓布利多从容地说。

卡卡洛夫的表情显得有几分恼怒，他把视线投向马克西姆女士，“女士，既然您对此也有所疑虑，不如重新考虑一下，是不是重新挑个日子来比……”

马克西姆女士俊俏的面孔顿时变得有几分凝重，她的眉头附近出现了皱褶。她并不想重新比赛，可也不想对某些“不公平行为”善罢甘休。

西里斯注视着沉沉的黑湖，没有再听他们无聊的争论。

他沉浸在某种震撼的情绪里——他对于德拉科在看台上的那一跃印象深刻。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他作为救援人员，甚至来不及反应。在看台的一片惊呼中，他只来得及看到德拉科入水的瞬间，那身影坚决、迅速、义无反顾。

梅林啊，谁能想得到呢？

德拉科·马尔福——他的便宜外甥——竟然是个情种！西里斯下意识地摇摇头。

他一早就知道德拉科会因为“格兰杰成为克鲁姆的珍宝”而发一阵子疯，所以当邓布利多提议选她时，西里斯曾激烈地持以反对的态度。

“那个女孩，她不太合适！”他对邓布利多说，“选她是完全没必要的！”

“西里斯，放轻松，这只是个比赛。”邓布利多轻松地说，“没有人质会在这个比赛中受到伤害的。”

西里斯做不了主——裁判们都无异议。出于比赛公平性的原因，他甚至都不能向德拉科透露比赛内容，为此只能躲着德拉科走，更无法面对自己的教子。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邓布利多给那些人质——赫敏·格兰杰、罗恩·韦斯莱、秋·张和一个长得同芙蓉有些相像的小女孩——用魔法催眠，对那些昏迷不醒的人质施下一个又一个的保护魔法。

但即便有了心理准备，他也没想到这斯莱特林男孩会如此疯狂！

直接跳黑湖——无视规则——可真是带劲儿。假使他年轻十来岁，回到学生时代，他说不定也会下去玩玩。想着想着，西里斯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些许的期待之色。

他很让人捉摸不透。他大多数时候显得冷淡疏远又惯于讥讽人，与西里斯对话的时候，他总是一副冷若冰霜又骄傲自大的样子，对他毫无尊敬，甚至别扭到不愿意喊他一声“舅舅”。

大多数人会认为这样的行为不够有礼数，西里斯却很吃这一套。他向来对于那些沾亲带故的虚与委蛇的关系敬谢不敏，这种追求平等的关系反而令他觉得舒适。

对于德拉科，西里斯很难下定义。他原以为这男孩就是一条标准的斯莱特林小毒蛇，就像他的父母那样装模作样、虚头巴脑、唯利是图。

他甚至想劝哈利离德拉科远一点。他才不信这个铂金色头发的尖下巴的刻薄男孩有什么好心肠！他接近哈利必定另有所图。

然而，几次接触下来，西里斯发现，自己的判断或许出现了偏差。

德拉科·马尔福，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

他是一个混合了许多特质的矛盾体，大多数时候表现出一副斯莱特林的冷漠别扭，偶尔会浮出一丝格兰芬多的勇敢无畏，某些时候还会隐隐约约地冒出一丁点儿令人兴奋的疯狂的火花。

譬如此刻，他毫不犹豫跳下黑湖所体现的疯狂——那是某种布莱克血液里所特有的、布莱克才能发觉的执拗的疯狂。

西里斯欣赏这股疯狂劲儿，他和他的老朋友们多多少少都有些这毛病在身上。

结合在圣诞舞会夜所看到的某个场景，一切对于西里斯来说，已经一目了然。

赫敏·格兰杰——格兰芬多的聪明女学生——是打破德拉科·马尔福冰冷面具的那根出其不意的铁榔头，燃起那堆沉睡火种的引火木。

无疑，她是他的疯狂源头。西里斯不知道这女孩是怎么做到的。她荡平了那个斯莱特林的懦弱，激发出他的勇敢。或许还激发出了更多的东西。

是啊，德拉科嘴巴上说自己不想趟浑水，不想管哈利的死活；可他还是在关心哈利、帮助哈利。他关心哈利赛前的心理状态，帮助哈利研究对付火龙的咒语，甚至早早就向斯内普求来了鳃囊草，这就是所谓的“与他无关”吗？

这口是心非的男孩！他残酷无情的话语下分明潜藏着热情的火种。

真不知道纳西莎和卢修斯是怎么教养得出这样的儿子。

想到这里，西里斯咧开嘴笑了。他一面纵容自己的一小部分思绪神游天外，一面用那双警戒的灰色眼睛盯着沉寂的黑湖，打算一看到求援的红色火花就冲下去救人。

芙蓉·德拉库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水面发射了红色的火花。

她的袍子不小心被几只长着犄角的格林迪洛给缠住了，然后是她引以为傲的头发。正当她试图拽着头发脱身的时候，那些淡绿色的魔鬼伸出细长的爪子，牢牢抓住她握着魔杖的手，对她呲牙咧嘴，腿和胳膊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抓住了，然后是脸和喉咙。

一只格林迪洛狞笑着，把她的泡头戳碎了——她不能呼吸了。

死亡的恐惧蔓延上来，芙蓉一下子慌了神。她窒息着在摇曳的水草里左右摇摆，马上就要沉没在这片黑暗的湖底。她用仅有的意识发出了火花，向梅林祈祷，希望赶快有人来救她。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扯住了她的胳膊。紧接着，几道光影闪烁，那些绿色的爪子松开了她的脖颈，她终于能够呼吸，但嘴巴里紧接着呛进了水。

她想要挣扎，可是那胳膊力气很大。混乱中，芙蓉顺着那只手向上看去，她迷迷糊糊地发现，那是她圣诞舞会的舞伴——西里斯·布莱克。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昏昏沉沉地想，没有继续挣扎。

那个俊美的男人没有看她，而是忙着环顾四周的情况。他黑色的头发摇曳在水中，灰色的眼眸与湖水融为一体。他用另一只手拿着魔杖，敏捷地驱赶着水草里露着尖牙的格林迪洛，同时极速拉扯着她往湖面上浮动。

他的脸在黑湖的水波里显得动人心弦。芙蓉茫然地瞧着他，被他拉扯着，直到湖面的清新空气灌入了她的肺。

她在寒冷的空气中被拉上湖面，披上毛毯，逐渐醒过神来——她失败了。

她的珍宝还留在黑湖底。

“我的珍宝，究竟是什么？”她冲向马克西姆女士，眼睛里射出惊恐的光。

“你妹妹。”马克西姆女士心烦意乱地说。她刚刚结束一场激烈的争吵，情绪不是很好；此刻，又因为布斯巴顿在第二个项目的中途落败而感到有些烦恼。

种种情形混杂在一起，让马克西姆女士忘记了一件事——芙蓉对她妹妹有多在意。

“加布丽？”芙蓉猛然瞪大双眼——为什么会是远在法国的加布丽？

该死的！一想到妹妹在冰冷漆黑的湖底，可能面临着巨大的危险，她就感到一阵眩晕。

“加布丽！”她开始尖叫起来，扔下了身上的毯子，猛然冲向湖边，想要再次下去营救自己的妹妹。

“拦住她！她不能再下去了，她已经失去了资格！”珀西·韦斯莱在她身后不满地大喊，“就没人管管吗？有关遵守规则的问题，我们已经被人诟病了太多……这比赛的安保措施简直一塌糊涂！”

在冲进湖里的那一刻，芙蓉被刚上岸的、水淋淋的西里斯拦住了。

“放开我！我要去救她——我的小妹妹！”她漂亮的脸蛋上带着几道伤痕，冲西里斯歇斯底里地喊。

“不！停下，停下来！”西里斯强硬地拦住了她。她则横冲直撞，像是一只披着破袍子的愤怒的独角兽。后来她甚至开始咬他，他不得不死死把她搂住，阻止她发疯。

“加布丽……她在湖底……我的小妹妹……我是个最糟糕的姐姐……她年纪还那么小，她该多害怕啊！”芙蓉挣扎无望，不禁放声大哭。

她头一次觉得面前这张英俊的脸显得如此可恶，他为什么要拦住她？

“冷静下来！”西里斯尽力箍着她，又不能真对她动手，因为她身上左一道右一道全是格林迪洛划出来的伤痕，他还担心自己碰到它们。他心烦意乱地对她喊，“她会没事的！”

芙蓉仿若未闻。她泪眼朦胧、声音沙哑，用破碎的不熟练的英语恳求着面前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求求你，放开我，我得去……她会害怕的……那里那么深……那么黑……有很多怪物……她会受伤的！没人去救她……一个小时以后……她会死的！”

“芙蓉·德拉库尔！用你那颗漂亮的脑袋好好想想，邓布利多是不会让人质们死的，时间一到，她会被救上来的！”西里斯厉声说。他对她又拉又拽，像拖着一具会挣扎的尸体一样往岸上走着。

“是吗？她……她会没事吗？”芙蓉终于听清了他说的话。

她挣扎的动作小了些，脸上带着某种脆弱的神情。

“当然了！看在梅林的份儿上，我们不是谋杀犯。”西里斯没好气地说。等离湖边有一定距离后，他终于放开了她，再次对她保证，“她会没事的，别再试图下湖了。否则，我只能再跳下去救你一次了。”

芙蓉恢复了神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