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女盥洗室的魔药
来到校长室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的时间。
邓布利多教授没有拒绝他们。面对德拉科的要求,他略一思忖就同意了,大大方方地打开了那个黑柜子的门,招呼赫敏到冥想盆前,把那段他在麻瓜孤儿院初次见到汤姆·里德尔的银白色记忆倒了进去。
“看吧,格兰杰小姐。”他温和地说,“也许以你的视角来看,能想出什么新的东西来。”
趁赫敏把头埋到冥想盆里细细研究,邓布利多告诉德拉科,他准备等墓园行动后,就把小巴蒂·克劳奇交到阿兹卡班去。
“完全放弃他了?”德拉科说,“真出人意料。”
邓布利多不是一向对所有人都怀着一种令人惊讶的既往不咎的宽和态度吗?
假如连他都放弃了,只能说明一点:小巴蒂·克劳奇是个连邓布利多都无可奈何的黑魔王死忠。
“我试了很久,企图说服他;但我恐怕,伏地魔给他精神上的毒害,已经使他病入膏肓了。”邓布利多冷静地说,瞥了一眼办公室角落里的那口穆迪教授的七把锁大箱子。
那箱子纹丝不动,如同死物。可德拉科知道,只要打开这箱子的某把锁,就会打开一间布满屏蔽咒语的地下室。
小巴蒂·克劳奇——中着邓布利多教授所施加的各类僵硬咒、昏迷咒和石化咒——正动弹不得地躺在里面。
“他就没再吐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吗?”德拉科多问了一句。
“吐真剂只能趁人不备的时候才会发挥效用。他是个大脑封闭术高手,等他有所防备的时候,就不太管用了,”邓布利多拆开办公桌上的一个贴着蜂蜜公爵糖果店标签的巨型包裹,一大包大蟑螂堆掉了出来。
他拿起一颗糖果,对着阳光研究那糖果的成色,“但我还是设法搞清楚了一些状况。”
德拉科歪头看着邓布利多的半月形眼镜,睁大眼睛,表现出了一丁点儿兴趣。
“你这充满好奇心的表情有点像是格兰杰小姐。”邓布利多饶有兴致地瞧了他一眼——他很少看到德拉科的脸上会出现冷淡以外的表情——微笑着说,“小巴蒂·克劳奇所吐露的信息不多,可有几条还是令我格外在意。”
“比如?”德拉科镇定地顶着邓布利多的目光发问。
“比如他说,伏地魔身边有一条叫纳吉尼的蛇,他去哪里都带着它。”邓布利多说。
“他是蛇佬腔,带一条蛇不令人意外。”德拉科不意外纳吉尼的出现——前世它一直作为爱宠陪伴在黑魔王左右——他意外的是,原来它这么早就追随着黑魔王了。
“吃吗?”邓布利多指了指他的蟑螂堆,德拉科摇摇头。
“还有一点,我很惊讶,小巴蒂·克劳奇竟然知道伏地魔弑父的事情。看来,我们之前猜的没错,莫芬的确是被冤枉的。”邓布利多的神情有些复杂。
德拉科点了点头。黑魔王的舅舅莫芬至死都在阿兹卡班度过——他原本不需要受这样凄惨的折磨——冈特家族的最后一支血脉就这样断绝了。
“看来,小巴蒂·克劳奇比我想象得还要得他信任,竟然有权利知道他这样重大的秘密。”德拉科说。
这可不寻常。黑魔王的身世在食死徒们内部有些传言,他们多半认为他出身于显赫高贵的纯血巫师家族;然而,“黑魔王的生父是个麻瓜”这件事鲜有人知,更别提知道他曾经弑父的事情了。
就连卢修斯和纳西莎都不知道这回事;话说回来,他的姨母贝拉·克里特斯是否知道这件事?
小巴蒂·克劳奇,难道比贝拉特里克斯更讨黑魔王喜欢?话说回来,前世的小巴蒂·克劳奇,为什么没有出现在黑魔王的食死徒阵营里?这样核心的备受黑魔王信任的食死徒,不该不出现在黑魔王的会议桌上——德拉科却从没见到过他。
一定是有什么被无意间改变了。德拉科默默地想。
“你简直不能想象,他对伏地魔有多么狂热。我想,他毫不动摇的忠诚、超越一般食死徒的聪明以及出色的魔法才能,得到了伏地魔的某种认可。”邓布利多又拆了一包柠檬雪宝糖——向德拉科摇了摇袋子——毫无例外地得到了德拉科拒绝的眼神,“我注意到,小巴蒂·克劳奇同样憎恨着自己的父亲,他对于伏地魔的弑父行为非常赞成。”
“哦——”德拉科木然地说。他越来越感受到,赫敏的分析不无道理。
黑魔王以及他的忠仆,可能都因为童年的不幸而获得了某种心理疾病。
或许他该读读赫敏推荐的那本书——那个叫弗洛伊德的麻瓜写的书——那里面似乎谈到了某种“弑父情结”,据赫敏介绍。
“而且,他直呼‘伏地魔’为‘伏地魔’。”邓布利多眼神清明地说,“我曾经围观过很多次对于食死徒的审判,他们一般都畏惧地叫他‘黑魔王’,或者忠心耿耿地叫他‘主人’。没什么人会直呼其名。”
德拉科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也习惯用‘黑魔王’来称呼那个人。
一部分原因是由于前世的身份所带来的惯性,另一部分原因是由于,这是最安全的称呼。绝对没人会在这个称呼上下保护咒,追踪到反抗黑魔王的人。
“比起老巴蒂·克劳奇,小克劳奇宁愿将伏地魔当成自己的父亲。他崇拜伏地魔。”邓布利多拿起一包酸味爆爆糖,冲德拉科试探性地摇了摇——看到了男孩一脸嫌弃的表情——他脸上浮现出遗憾之色。
“我不惊奇。我个人认为,巴蒂·克劳奇有一些人格缺陷,他太利己主义,为人又很苛刻,做他儿子大概不容易。”德拉科毫不留情地说。
“他毕竟是个坚定的反对伏地魔的巫师,我还以为他能获得一点更高的评价呢。”邓布利多和气地说。
“他直接判西里斯·布莱克进了阿兹卡班,连一场像样的审讯都没有。这种满口规章制度、实际上藐视规则的人,做什么事都有点作秀的成分,我感受不到他在个人追求上的诚恳,更难对其有什么好感。”德拉科耸耸肩。
“你似乎与西里斯很亲近。”邓布利多平淡地说,蓝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犀利之光,“我有所预感,或许过几天,你就要来对我大喊大叫,让我离西里斯·布莱克远点了。”
“您大可以放心。他是个成年巫师,我想他能照顾好自己,维护好自己的权益。”德拉科重新面无表情起来,对邓布利多揣测的眼光视若无睹。
话说到这里,赫敏终于看完了冥想盆里的内容。她脸色发白地走过来,对邓布利多道谢。
“有什么新发现吗?”邓布利多饶有兴致地问。
赫敏摇摇头,迷惑地说,“暂时没有,我得回去好好想想。”
“不必急于一时。”邓布利多意味深长地说,“卓越的灵感,往往要经过多少积累,才能在某一刻闪现出来啊。”
“好吧,谢谢您的连珠妙语,先生。”德拉科懒洋洋地推开了校长室的门,“走吧,赫敏。”
五月初的某个星期一,赫敏·格兰杰依旧在脑子里回顾着那段记忆。她心事重重,坐在格兰芬多的餐桌上,食不知味地吃完了她的午餐。
她的食不知味,一方面是由于对于汤姆·里德尔的研究陷入停滞状态——借阅卡和相关书籍的查阅工作总有让人感到腻烦的时候;另一方面,更令她疑神疑鬼的是,对面的斯莱特林餐桌上没有坐着那个她心心念念的少年。
不知何故,最近一周,德拉科总是有点神出鬼没的。一天里,她总有一小段时间是找不到他的。
“你刚刚究竟去哪儿了?”有时候,她会忍不住问他。
“没去哪儿,耽搁了一会儿——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他敷衍地说,甚至都懒得找个靠谱的理由。
赫敏当然知道,即便是夫妻都要有自己的个人空间,更何况他们只是情侣。
她该尊重他的。她不该多问的。可她有点控制不了自己。她总是想要随时随地掌握他的动向;看不到他的时候,她总是觉得心慌,做什么都没办法完全专注。
“这一点都不公平!”她对德拉科抱怨,“你有活点地图这个作弊器,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找到我。而我,只能在原地等你来找!”
“我猜想,人生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德拉科的回答颇为气人,“这样吧,我把隐形斗篷给你,你也算有了个作弊器。你随时随地都可以突然出现在我旁边,偷偷吓我一跳,如何?”
“这是什么道理?我在讨论活点地图的问题,关隐形斗篷什么事?”她恼火地说,“而且那是你的东西,我不要。”
“暂且帮我保管着,总行吧?我不介意你顺便用一用它。我偶尔注意到,你会在半夜杀去厨房,拜访那些家养小精灵们。”他慢条斯理地说,把他的宝贝斗篷从储物包抽出来,忙不迭地塞到她手里去,“可不能冒着风险,让那群眼尖的赫奇帕奇们发现格兰芬多的好学生在偷偷干什么,是不是?”
“那你怎么办?”她疑惑地问,“你夜游的时候,不怕被费尔奇先生给抓住吗?”
“我可以用幻身咒啊,我已经练得很不错了。”他淡淡地说。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赫敏惊讶地说,“我的预习进度又被你给远远地甩到后面了,是不是?”
德拉科摇了摇头——他就知道会这样。
赫敏·格兰杰的好胜心和求知欲啊,她的大脑回路永远跟别人不一样。
你把一件珍贵无比的隐形斗篷眼巴巴地捧到她面前,她第一反应竟然是“我为什么不会幻身咒”。
“想学的话,我可以辅导你——”他早有准备,把一摞幻身咒相关的书籍放在她面前,笑眯眯地说,“只要你有时间。”
“是啊,”她翻了翻那几本书,不服气地说,“等我找完那堆借阅卡,我一定得把幻身咒给学会!”
“在学会之前,先用斗篷,好不好?我总是很担心你。”他深深地望进她犹豫不决的眼睛,诚恳地说,“就当为了满足我的心愿吧。”
这叫她还怎么对他生气?他把一切都想到了。
赫敏承认,每次去那道明亮的地下走廊的时候,她都有点提心吊胆的,生怕撞上那些从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走出来的学生,让他们看到她在对那副画着水果碗的画像做什么。
而他的斗篷完美地解决了她的困扰。用过一两次以后,她已经有点享受那种感觉了,那种“洛丽丝夫人在她面前睁大眼睛也看不见她”的窃喜感觉。
赫敏·格兰杰毫无出息地被他给收买了,短暂地忘记了自己在介意“偶尔找不到他”这回事。
直到这天中午,赫敏盯着那餐桌猛瞧,目光依次掠过帕金森、扎比尼、克拉布、高尔那群人,依旧没看到任何铂金色的影子。
她重新思索起一个问题:这个狡猾的斯莱特林少年在搞什么鬼。
这时,金妮·韦斯莱一屁股坐在她身旁,对她悄声说,“赫敏,赫敏,你在发什么愣?对面餐桌的克鲁姆又在看你呢。”
“哦,是啊,克鲁姆。”赫敏小声说,“他似乎老是想找机会同我聊一聊。”
“哎哟,他还没找你聊上吗?”金妮笑嘻嘻地问。
“德拉科防他防得很严,他一点机会都没有。”赫敏莫名其妙地说,“德拉科好像把他当成了假想敌,尽管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在我看来,人家只是想表达友好。”
德拉科在这件事情上体现出了一点男孩子的傻气。他对克鲁姆的敌意简直明目张胆,用尽一切办法阻碍克鲁姆对她说话。
“你男朋友可不傻。”金妮说,“我一直认为这位德姆斯特朗勇士对你是很有兴趣的。你以为,随便哪个女生都能天天在餐桌上收获他的注目礼吗?”
“也许你是对的。”赫敏心不在焉地说,“可我没什么好对他说的。”
也许克鲁姆对她是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兴趣,毕竟她被设定为他的“人质”——虽然他并没有来救她。
“克鲁姆没救她”这件事,对赫敏来说,倒是个解脱。经历了黑湖的事情后,她发现,自己并不期望被德拉科以外的人来营救;如果德拉科没来,她倒情愿自己从黑湖底游上去。
“唉,这么受欢迎的勇士,在你这里,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他。”金妮狡黠地审视着赫敏。
赫敏翻动着那本有关幻身咒的书说,“我可不想惹得某人伤心。”
“这可太不公平了!”金妮喝了一口南瓜汁,津津有味地研究着对面克鲁姆的表情,“他的眼神看起来挺真诚的。既真诚、又忧郁。坐在他附近的几个斯莱特林女生,都快被他的眼神给迷倒了……啧,瞧瞧她们倒抽一口气的模样!”
赫敏依旧没有与克鲁姆对视。她当然知道这对克鲁姆不公平,他说不定只是想要交个朋友,扩大一下国际学校之间的友好交流,而非德拉科想象的那样极端。
可她已经吸取教训了。假如某些行为会让德拉科·马尔福摆出一副吃醋的臭脸来,她就要考虑一下,实施这行为有没有必要性。
假如那个吃醋精伤心了,对她来说也是种恼人的折磨。
“他好像快要站起来了。”金妮说,“我猜他要来找你。”
“我得走了——”赫敏对金妮说,“趁他过来之前。金妮,你得掩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