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赫敏的解谜游戏

“来点吗——”莱姆斯·卢平回头，冲赫敏微微一笑。

他灰绿色的眼睛透着从容温和，说话的态度云淡风轻，似乎赫敏不是那个站在厨房门口一脸震惊的前学生，而是一个来探望他的多年老友。

他站在韦斯莱魔法把戏坊那间窗明几净的厨房里，面前的烤炉上放着一个平底锅，锅里躺着一块热熏熏的牛排，它正滋滋作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我煎牛排的技术还不错，”卢平抖了抖手里的煎铲，热情地说，“赫敏，确定不来点吗？”

赫敏短暂地丧失了语言功能。她绝没想过，有一天会看到卢平教授这副松弛的模样。他那身崭新的灰白细条纹衬衫前挂着一个羽扇豆图案的围裙，袖口被撸到胳膊肘，正全神贯注地拿煎铲对付那块冒着血水的牛排。

他看起来像是一个20多岁的年轻男人，容光焕发的脸与忧郁毫无关系。他原本苍白消瘦的脸颊长了些肉，带着几分红润，褐色的头发柔顺干练地被打理在脸颊一侧，比他以前在霍格沃茨当教授的时候还要考究几分。

“不用了，她刚吃过午饭。”德拉科在她身后说，把口袋里那几个水晶瓶掏出来，搁置到平底锅正对着的大长条木桌上。赫敏转过脸去看，发现木桌上摆着一个形状古怪的大茶壶，它的壶嘴正吐出一股氤氲的热气，隐隐有一股花草茶的味道。

德拉科对这茶壶没发表任何评论，只是对它旁边的那个同样古古怪怪的大糖罐皱了皱眉头，“莱姆斯，记得茶里别放糖。”

“我知道。”卢平温和地说。

莱姆斯？德拉科什么时候与卢平教授这样亲密了——竟然直呼其名？

而卢平教授对此似乎也接受良好。

如果赫敏还不明白德拉科那狼毒药剂是给谁熬的，未免对不起德拉科对她大脑的盛赞了。

“我一直不知道，卢平教授，您竟然在这里工作。”她脑海中思绪万千，最终说出口的却只有这句话。

“我已经不是教授了。”卢平愉快地说，“叫我莱姆斯就行，拜托了。”

“哦，您来这里工作多久了，卢——莱姆斯？”赫敏磕磕绊绊地说，对这样的称谓改变显得有些不习惯。

“我来这里得有半年了。挺有意思的一份工作——是不是？我得承认，有时候我会因为太过勤奋而忘了吃饭的时间。”他冲他们眨眨眼，兴冲冲地把那块还有些血水的三分熟的牛排端上桌，“喝茶吗？”

赫敏摇摇头，对卢平笑了笑，仍然处于内心的震撼当中。她的大脑里正在穿针引线，试图理清所有的这些弯弯绕绕的真相。

卢平对她友好地笑了笑，转头看向德拉科，“哦，你来得正好。那戒指我已经研究好了，放在楼上的展示柜里。从上往下数柜子的第三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好，我们去看看。”德拉科冲他挑了挑眉，挽着赫敏的手往楼上走，懒洋洋地丢下一句话，“午餐愉快，莱姆斯。”

赫敏还在一步三回头地看卢平。卢平轻松地向她点头告别。

随后，他一伸手臂，拧大了长条桌上摆放着的旧收音机的音量——巫师无限联播电台的格兰达·斯托克正在介绍一首古怪姐妹乐队创作的新歌——他跟随越来越响的音乐旋律自得其乐地晃动着脑袋，高高兴兴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想明白了吗？”楼梯上，德拉科挠挠她的手心。

赫敏心里觉得痒酥酥的，那些正在连接的线头一下子又被他的捣乱行为给打断了。

“还没完全明白。”她说，在他的牵引下慢慢走上了楼。掀开二楼的那张门帘，她立刻就被工作间的一切给吸引了。

这是赫敏第一次来到魔法把戏坊的工作间。

她好奇地打量那几块划分规整的工作区和墙壁上挂着的那些颜色诡异的瓶瓶罐罐。一个靠墙的大铁笼子里罩着黑布，黑布露出的一角显示，这里面关着密密麻麻的狐媚子。杂乱无章的魔法材料堆叠在工作区，很多她都叫不上名字来。

唯一让她觉得眼熟的是一种类似麻瓜回击镖的东西，它们东倒西歪地散落在一张靠窗的工作台上，某一刻，其中一只回旋镖似乎不耐烦地抖动了两下。

她沉默着在工作间里走来走去，观察着各种东西。最终，她停驻在窗边。透过窗户向外眺望，她能看到巫师们正在街道上穿梭。

时值五月，午后时分的阳光热气腾腾，与刚刚地道里的湿冷气氛迥然不同。赫敏看到，一些街道上的巫师正用手给自己扇着风，忙着褪下自己身上黑漆漆的长袍，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衣服来。

瞧着瞧着，赫敏就笑出声来了。梅林啊，你永远猜不到一位巫师的黑袍下会藏有何种玄机——直到他们被和暖的阳光晒得缴械投降——她总能被巫师们那些出其不意的穿衣风格逗得心里直乐。

比如，街道那头，一个瘦巴巴的男巫褪下他的黑长袍，露出了一身粉红色的女士衬衫，而他旁边的胖乎乎的男巫——穿着一身黑红格子裙——笑嘻嘻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顶彩虹色的女式遮阳帽，戴在他寸草不生的头上。

再比如，一个穿着素净黑面长袍的女巫哗啦一下把兜帽摘下来，露出了明亮的粉红色的头发，像是蜂蜜公爵糖果店里最畅销的泡泡糖。她的嘴里叼着个棒棒糖，穿着印有“古怪姐妹乐队”图案的大T恤，一蹦一跳地往三把扫帚酒馆走去，一下子把整个灰扑扑的街道都点亮了。

研究了一会儿街道上有趣的巫师们，赫敏意识到工作间里过于安静，就回头去瞧德拉科在干什么。他正熟门熟路地从一个堆满包装盒的透明玻璃柜里拿出一对精致的红丝绒盒子，在手里掂了掂，吹了声口哨。

“德拉科，这是什么？”她忍不住问，又恢复了猫一般的好奇心。

他把其中一个稍小的盒子隔空扔给她，示意她打开看。

她抓住那空中飞来的盒子，掀开红丝绒盖子，发现里面嵌着去年德拉科送她的那个蛇形的银制防护指环。前不久，他曾经向她要走了它，说是要对它做点改良。

“我让莱姆斯研究了一阵子。说实话，在这指环上显示字迹，可不如普通的指环容易，它本身已经被施了一些防御咒语，得考虑咒语之间相互冲突的问题。”

“咒语之间也会相互冲突吗？”赫敏饶有兴趣地问。

“当然，对于同一个物品所施加的不同咒语，总要分清楚彼此之间的优先级，对不对？咒语之间是会相互作用的，它们遵循着某种规则和逻辑来运行。”

“从来没有教授告诉过我这些——”她迷惑地说。

“这都是需要大量实践才能得来的秘诀。”德拉科淡淡地说，“学校里的咒语教学，教的都是最基本的东西，偏理论而轻实践。”

“可当你遇到现实情况，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很多霍格沃茨毕业的‘优秀学生’根本不会融会贯通，有很多魔法部的部员宣称他们拿到了好几个O.W.L.s.证书，却施不出一个像样的防御咒语。”他语气里含着几分不屑。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赫敏立刻问。

“韦斯莱魔法把戏坊正在研究各项防御类产品，打算向魔法部卖呢。”德拉科耸耸肩，“你不能想象这类产品有多么受他们欢迎。”

“乔治和弗雷德可真不简单，”赫敏盯着德拉科的脸说，心里揣摩着他的表情，“还有卢——莱姆斯，我敢说他也出了不少力。”

“是啊。总之，莱姆斯花了些心思，好叫这些咒语之间不打架。”德拉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倚靠在一张工作台上，兀自端详着自己那枚蛇形银制指环——那是赫敏某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我们该怎么用它？”借着窗外的阳光，赫敏举着那指环研究起来。

“戴上它，嘴唇贴着它，对它说点什么。”他愉快地说。

“任何人对它说话，它都会听从吗？”

“机灵的女孩，我喜欢你的安全意识。有关这一点，我用了一小根你的头发，确保它只能听得懂你的话。”他懒洋洋地说。

赫敏没有再找出什么疑问来。她把那戒指戴上，轻吻着那条小蛇，说了一句“Draco（德拉科）”，他手中那枚冰凉的指环马上开始变得暖洋洋，指环表面的位置出现了精细的一行字，正是她所说的他的名字。

他笑了笑，同样凑近自己的戒指，轻声吐出“Hermione（赫敏）”这名字，这下轮到赫敏的指环变热了。

她惊讶地发现了自己指环表面上逐渐清晰的那行小字。

她将它摘下来，对着窗户透进来的阳光端详，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瞧着那行字的精美纹路，喃喃道，“真神奇。德拉科，这方法很高明。”

德拉科却觉得，高明的不是这指环的联络方法，而是赫敏的大脑。

这方案分明是从前世的她那里学到的。是她首先将类似原理的通信方法运用到D.A.的联络金币上，他不过是在拾人牙慧罢了。

“这让我想到了麻瓜们用的手机，他们管类似的交流方式叫做‘发短信’。他们可以互相发很长的一段话，收发信息就在一瞬间而已。”她兴趣盎然地说，用手轻轻抚摸指环表面的凹凸不平的细微触感。

“是吗？这么说，麻瓜们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即便他们不会魔法。”德拉科挑挑眉，遗憾地说，“我恐怕这指环还做不到那样随心所欲。莱姆斯说，受限于指环的长度，他只能做到7个单词以内的句子。”

“够用了。”她喜滋滋地说，小心地把那指环戴上，左瞧右看，爱不释手，像是得了什么新奇的宝贝一样。

“我记得你曾抱怨过，说偶尔会找不到我。现在——”他凝视着她打量戒指的着迷样子，嘴角撇出一抹坏笑，对那戒指悄声说，“If you WANT me, call me, anytime. （如果你需要我，叫我，随时。）”

（want：需要；想要。此句同样可译为：“如果你想‘要’我，叫我，随时。”）

她看着逐渐显现的字，被他话中若有若无的朦胧意味弄得面红耳赤。

这个坏男孩，又在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了；但假如她现在当真了，对着他板起脸来，他又会露出一副无辜的神气，似乎是她想多了一样。

“I want more truth.（我想要更多真相。）”赫敏撅着嘴说。

她得转移一下话题，免得又被他调侃到天边去。

她得搞清楚他所隐瞒的一切——趁自己还有点理智的时候。

德拉科摩挲着指环上的文字，饶有兴致地观望着在窗棂边的少女侧影。

“你搞清楚多少了？”他轻声问。

“我清楚你是个心口不一的人。”赫敏转过身，从窗户洒进来的光明里慢慢走向他，她身上那圈被阳光晕染的耀眼金芒使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注意到一些细节——她棕褐色的头发闪烁着细碎灿烂的光，飘逸出一种近乎于浅金的明亮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