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赫敏的恐怖猜想
“不需要我们陪你去吗?”赫敏问。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赫敏,谢谢你。” 哈利说,“还有德拉科——”
“怎么啦?”德拉科散漫地扫了他一眼。
哈利看了一眼那个单手插兜、表情看起来有点别扭的斯莱特林少年,对他说:“谢谢。”
“不客气。”德拉科不自在地说,眼睛瞥向一旁的窗户,假装对窗外的景色产生了兴趣。
“哦,男孩们!”赫敏无奈地感叹了一句,顺便再次向哈利确认,“真的不需要我们陪你去吗?”
哈利对她笑了笑,“不用。快去复习吧,你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日落的霞光挣脱了窗棂的束缚,铺张地洇红了幽深的走廊。走廊的尽头,少年少女站在那只巨大的滴水嘴石兽面前,竭力摆出淡定的表情,目送哈利踏上那道旋转楼梯。
旋转楼梯上升的声音让那只犯瞌睡的滴水嘴石兽很不耐烦。它半梦半醒地盯着面前的那对情侣,他们的脸上浮现着丝丝忧色。
“德拉科,你还好吗?”等到旋转楼梯彻底升到顶端的时候,赫敏拽拽德拉科的衣角,轻声问,“你刚刚的脾气有点暴躁。我以前从没见过你对哈利发火的模样——直到今天。”
“今天我的脾气有点失控。我不能说为自己失态发火而感到自豪。”德拉科的脸上微微发红,“有点不成熟,是不是?我以后不会了。说到这里,你当时都被哈利给气哭了,你还好吗?”
他紧张地观察她的表情。她忽然抿着嘴笑了。
“哦,德拉科,你误会了。我不是被哈利给气哭的,我对他的愤怒早有心理准备。”赫敏笑着端详他忧心忡忡的表情——觉得他有点可爱——轻快地说,“你知道我不是那么容易哭的人。”
“可是你刚刚——你刚刚哭的那么厉害。”德拉科绷着脸说,尚且记得她脸上滚落的泪珠有多么烫手,“如果不是因为哈利,你究竟为什么哭?”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哭。有点莫名其妙,不是吗?我猜,是因为听你替我打抱不平,心里突然有点感慨。”她说。
赫敏·格兰杰从不自认为是个容易哭泣的人。或者说,她难以在别人面前哭出来。
在多年的自我要求中,在骨髓里流淌着的骄傲液体的驱动下,这女孩逐渐将自己塑造出了某种习惯性的坚强不屈的个性。
除了初入学时,由于想家而在格兰芬多寝室的床幔后偷偷哭过几晚以外,在大多数时候,她已经学会了克制自己的情感。
只有在极少、极少的情况下,她才会哭。回想起来,这些哭泣大多都与德拉科·马尔福有关。这次也不例外。
“感慨?”德拉科疑惑地重复着这个词汇,试图理解它的涵义。
“或许用‘感动’来形容更为恰当。”赫敏握住了他的手,灵巧的手指滑进了他的指缝间,就像在那间教室里面对哈利的怒火时一样摩挲着他,“谢谢你能看到我做的事,替我讲出那些心里话。在今天之前,我从没想过,所作所为被人明确地看到,是件那么幸福的事情。”
她的德拉科,是一个眼睛里能看得到她的男孩子。
他看到了她默默在做的每一件事,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懂她的心情。
在她无言以对的时候,在她拙于辩解的时候,在她难堪地被质问、失落地被误读的时候,他冲出来,像是一个天底下最英俊的辩护律师那样替她说出了自己的委屈。
赫敏微笑了。她对他说:“谢谢你,德拉科。”
“哦。”德拉科愣住了。他用微微疑惑的语气说,“不客气?”
只不过几句被认可、被肯定、被看见的话而已,就高兴成这样?
他的赫敏,原来是个这么容易就能满足的女孩子?
他还曾经觉得,她是个很难被打动的女孩子……
此刻,这个女孩正注视着他,说:“相对地,我也看到了你。”
“看到了我什么?”他问,心里浅浅好奇。
“我看到了——你心里很忧虑。”赫敏说,“你没事吧?”
她能感知到他情绪的低落。从哈利告诉他们“伤疤疼痛”这件事的第一秒起,他的精神就越来越紧绷,笑容也越来越淡了。
“我没事。”德拉科试着勾起嘴角对她笑笑。
“真的?”她分析着他的脸。
“真的。”他佯装轻松地说,“咱们走吧。”
赫敏知道他在假装。
他的那些故作轻松并不是真的轻松——她见过他真正轻松的模样。
他的眼睛里藏着一缕欲言又止的忧郁。赫敏看着他,看着那个以为把自己掩藏得很好的少年。
他正自嘲一笑,嘴角凝着化不开的涩,“假如他继续悄无声息,我倒是会更加担心;现在知道,他确实在密谋着什么,我反倒放心了,觉得这理所应当。”
赫敏知道,他是在强打精神安慰她。
迎着夕阳的余晖,她同他手拉手,慢慢地向走廊的另一侧走去,“德拉科,你知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对吗?”
她了解德拉科对伏地魔有多么在意。她或许是这世上最了解他恐惧的人——远超他的盟友、他的父母甚至他的仇敌。
就算头上没有那道伤疤,他所面临的压力一点都不比哈利少——尽管他在所有人面前都努力摆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态度。
她学着体会他当下的感受。回忆着曾经硬撑的自己的心情,再想想被他理解后心底涌出的释然,她缓缓说道:“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一直硬撑着,不用非要顶天立地、无坚不摧地面对所有问题。你可以生气、懊恼、耍脾气,可以不开心。你可以真实地哭,正如你可以真实地笑。”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地面的残阳血色,没有看他的脸。这样骄傲的少年,此刻会是什么表情?她心怀忐忑,感觉到他正在握紧她的手指。
她继续说,竭力营造出某种愉快的氛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就像你在一直看着我。你可以坦诚地表达你所有的感受,好的,坏的,都说出来。沮丧了不必假装坚强,我绝不会取笑你。我会给你一个拥抱的,就像你会帮我擦泪一样,好么?”
德拉科扭头看她,嘴角慢慢垂下来,不再假装无所谓了。她总能看穿他,在他需要的时候抚慰他的脆弱,是不是?
她的话语是微香的金合欢花粉末,均匀地洒在了他的心上。他心底的蓝色(Blue,有“忧郁”之意),就在这飘飘扬扬的粉末的作用下,反应成轻盈的欢欣剂的阳光般的金色。
“我知道你不习惯坦诚自己的内心。我理解你会感到害羞,会感到不安。可是,偶尔对我分享一下你的感受吧,你不需要在我面前穿着盔甲。试试看,好么?”她说,温柔地抚慰着他的灵魂。
“好。”他低声说:“我试试看。”
赫敏终于放下心来,终于敢抬头去看他。她对他投去满怀爱意的一瞥,对他笑。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因为哈利的伤疤疼痛而备受打击。每一次听到这类的噩耗,我都有点慌张。”在她的笑容鼓励下,德拉科坦白道,“我想,我今天的情绪格外暴躁,多半是由于不想接受现实。我指责哈利乱发脾气,可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很幼稚,对不对?”
“按照麻瓜们的某个心理学理论,你们当时大概还处在‘否认’阶段里。恐慌情绪是正常的。”赫敏笑了笑,“接受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是需要过程的。你没有必要感到羞愧。”
“是啊,我很恐慌。”德拉科说。
趁她对他满怀关注,语气也显得也很好说话,他借机提出自己的要求,声音里夹杂着显而易见的幽怨,“坦诚来说,满心恐慌的我,需要某个女孩的陪同。你今天余下的时间,能一直陪着我吗?我想抱着你温书,不想再形单影只地搞学术了。”
赫敏觉得,他这要求不算过分——德拉科的幽怨理所应当。
因为要帮助哈利,他们最近都没机会腻在一起了。虽然某种程度上,这件事出自她处心积虑的谋划,不可避免地,她同样因此体会到了一些分离焦虑。
这对她来说,同样不好受。
“哦,这件事,我倒是可以办到——”赫敏用目光描摹他脸上的轮廓,最终停留在他深深的眼窝里。
在他的晶莹剔透的灰色眼睛里,她发现了被冷落的愁怨和隐隐雀跃的期待。她被他珍贵的孩子气的一面所打动了。
她急着抹平他眼睛里泛起的哀愁的波澜,脑袋一热,满口答应着他:“Tonight I’m all yours.(今晚我全听你安排。)”
(Tonight I’m all yours.亦可译为:今晚我都是你的。)
“赫敏——”他脚步一顿,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怎么了?”她转过身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继续走了。
“有时候,我不得不惊讶于格兰芬多的热情——”他歪嘴笑起来。
这下子,他眼里的忧郁倒是消失无踪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赫敏困惑极了。
他们要在这种时刻讨论格兰芬多的为人风格和处事态度吗?
难道不该赶紧去礼堂吃晚餐?待会儿不是要一起去图书馆学术吗?
“Tonight you're all mine.(今晚你都是我的。)”他重复着那句话,表情显得很满意。
她理所当然地说:“对啊。”
“……完完全全是我的。”他着重加强了语气,清亮的嗓音响彻空荡荡的走廊。
赫敏脸颊上浮起微红,这才明白他的意有所指:“你这个坏男孩,我说的是我的时间——学术时间!”
“不,你说的是全部的你。”他炽热的眼神描摹着她的眼睛、她的脸颊、她的嘴唇以及她的脖颈,它们全部在晚霞的笼罩下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他俯身向她靠近,用那种她最受不了的夏日汽水的嗓音说,“全部的你,都是我的。你的时间,你的身体,你的灵魂,今晚都得是我的……”
“不,我可没承诺这么多!”赫敏斩钉截铁地说,眨巴着眼睛,警惕地后退,一直把后背贴到坚硬微凉的走廊墙壁上。
“赫敏·格兰杰,你可不能不认账——”他双手猛地撑在她脸颊两边的墙壁上,把她环在自己臂膀间。霎那间,少年的气息笼罩了她,让她有种四面楚歌之感。
“我之前记的账还没跟你算呢。是谁让我自投罗网,去当哈利的陪练,嗯?”他危险地眯起眼睛,微笑着,笑得危险,笑得犯规,笑得动人心弦。
还有他清澈明亮的嗓音,带着一点慵懒的夏日汽水的感觉。这一切让她回想起前几天那场让她在沙发上瘫软如泥的亲吻。那些温热的触感还萦绕在她脑海,挥之不去。
好吧,赫敏承认,她热衷于哈利的咒语练习,不仅仅是因为想要身体力行地影响他加入进来。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由于他的亲吻。太令人害羞了!
那天,他对她耳朵和锁骨所做的事情让她慌乱极了——极度享受又极度危险。
后来他关上熬制狼毒药剂的文火,就是带着同现在一样的笑走回来,掐着她的腰在吻她。
他甚至以手作画,丈量完她的脚腕和小腿,还要画画她的膝盖窝。最后,在她虚浮的喘息声中,还想要试试她更加无力、更加往上的地方。
这个温柔又狡猾的蹩脚画家!她对他毫无拒绝之力。
谁能拒绝他那样温柔虔诚的抚摸,那样珍惜爱慕的眼神?
她猜,她眼睛里对于他的迷恋太过于直白坦诚。他一定是看到了这一点,就得寸进尺地利用了她对他的迷恋,坏心眼地让她从头粉红到脚,巧妙地把她变成了一块更加黏腻柔滑的粉红色的乳脂软糖。
感谢那天下午还有麦格教授的变形课,在他们快要难解难分的时候及时响起了上课铃。不然,等他数完她的肋骨,不管往上走还是往下走,事情都可能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此刻,回想起那一切,她脸红脑热,再次因为面前少年的笑容感到怦然心动。
乃至于,她被这笑容搅弄得手软脚软,后背顺着墙壁缓缓滑下去。
而他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他的双手撑在她耳侧随她一同滑下去,目光与她的目光固执缠绕,直到他们面对面蹲下来,也不肯罢休。
“想跑?”他挑眉看着她。
“不是的。”她颤着声音说。
他会吻她吗?她避无可避,呼吸急促起来,紧紧盯着他,试图判断出他下一步的举动。
“梅林在上,我总是想逗逗你。你脸红的样子挺可爱的。”德拉科憋着笑说,把一小缕垂在她眼睛前面的碎发顺到她耳后去了。
她在想什么呢?难道她以为,他会在随时可能人来人往的走廊中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吗?该说她胆大还是胆小?
即便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足以令赫敏心悸了。
他摆弄她头发的修长指尖像是一片羽毛,从触碰她的第一秒起就带给她一种肌肤的震颤,从额头轻柔划下来,顺着她的眉头、眉峰至眉尾,而后是太阳穴、鬓边,到达耳后。
这个顶多只有一秒钟的简单动作,对她来说,延展成了以毫秒为计算单位的复杂行为。
温热的指腹划过她的耳廓,一直顺到了耳垂。他带笑的眼神多了一些慵懒、迷醉和欣赏。那手指像是一根点燃的火柴,顺着耳垂后的耳根滑下去,在洁白脖颈上迟疑缓慢地经过,一直到达了她的锁骨。
这并不是终结。那根手指遵循着某种节奏在她锁骨上来回滑动,把她的五脏六腑搅弄得躁动不安。赫敏脑中的氧气被那根邪恶的火柴给燃尽了。她的大脑成了真空地带。
“赫敏·格兰杰,”他缓慢地凑近她,用气音在她那只烧得滚烫的耳朵边说,“我不会让你跑掉的。”而后,他有些得逞地笑着,抬起头,轻啄在她的额间。
赫敏正在迷迷愣愣。面红耳赤间,她被他的衬衫领口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那里解开了一颗纽扣,他的若隐若现的锁骨,随着前倾吻她的动作而微微耸起,让她下意识轻嗅了一下。
哦——他闻起来——诱人极了。
“我保证,今晚我会老老实实的,不会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他蹲在她面前,嘴角噙着笑,凝视着她透亮的眼睛,轻柔地、克制地摸了摸她如云的头发,“仅仅要你的学术时间,其余的那些,你的身体,你的灵魂……还是你自己的。”
德拉科咽下了一个词——暂且。
其余的那些,你的身体,你的灵魂,暂且还是你自己的。他耐心又狡猾地想,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赫敏·格兰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知道,现在轮到她对他的锁骨感兴趣了。
可面前的少年似乎对她的视线浑然不觉,将暧昧戛然而止,还信誓旦旦地对她说出了一些无比正确但令人沮丧的保证。
赫敏的内心微微失落着。
这会儿,他轻轻握着她的两胁,像对待一只天底下最可爱的猫咪那样,把她整个人给托起来了。而后他轻笑一声,规行矩步地牵着她的手,继续往走廊那侧走。
然而,经过这样的一个小插曲,她不由自主地频频从眼角打量他的锁骨,无法专心思考哈利的伤疤了。
德拉科·马尔福言出必行。
他只是在学习角舒舒服服地抱着她温习功课,如同他承诺的那样。
他再也没有不规矩。没有调笑她,没有吻她,也没有在她身上挥毫作画。
赫敏侧坐在他腿上,目光悄悄在他漂亮的锁骨上再次流连了一圈,轻微地、惆怅地吐了口气,把思绪重新扯回到了哈利和他的伤疤上。
“我总觉得你有心事。”德拉科埋首在一本有关妖精叛乱的书籍中,哗哗地翻动着那些涉及到考点的书页,瞥了她一眼,“你是在思考哈利的事吗?”
“嗯。今天哈利在描述他的梦境的时候,我产生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猜想。”她眼神飘忽、欲言又止,“你大概也注意到了,他与神秘人在思维上的诡异链接,这很不同寻常。”
“没错,这令人在意。”他又看了她一眼,眉头微凝,“那又怎样?一个十几年前的不成功的杀戮咒所带来的副作用,不是吗?”
赫敏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条大蛇让我想到了一件事——你还记得哈利的蛇佬腔吗?”
“当然。很难不记得吧?他这绝无仅有的惹麻烦的才能!没有任何斯莱特林的血脉,却拥有斯莱特林的能力。不亲眼见到他,谁能相信?”德拉科无奈地摇头。
某天,德拉科泡图书馆的时候,曾经顺手替哈利查了查。他确定,波特家的族谱上没有任何一位祖先显露过蛇佬腔的能力。
“我不得不注意到一件事。除了那些斯莱特林的后裔,以及神秘人本人,还有一个人曾经展露了蛇佬腔的才能……”赫敏不安地说,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他的衬衫,“确切地说,那不是一个人,是一小片灵魂——日记本里的灵魂——少年汤姆·里德尔的灵魂。”
德拉科已经停止了翻书的动作,他感觉到赫敏在发抖。
“哈利说过,那片灵魂曾经在搏斗的时候召唤了蛇怪。”她瑟缩着说,看了他一眼。她似乎被自己的想象力吓呆了,可又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邓布利多教授曾经是这样对哈利解释他的蛇佬腔才能的,他说,在给哈利留下伤疤的那天晚上,神秘人把他自己的一些法力也转移到了哈利的身上。”赫敏轻声说,因为自己的恐怖猜想而打了个寒噤,“如果——那不仅仅是法力呢?如果,他不小心分裂了自己的灵魂——通过杀戮而分裂了灵魂的话——”
“你的意思是——”德拉科的脸色忽然发白了,那本书“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他无暇理会那本书,他惊惧万分地看着在自己膝头上颤抖的女孩,被她话语里的含义所震慑住了。
赫敏不安地揪着他的衣领,咬着牙继续说下去,“我们来复盘一下那天发生了什么。那天,神秘人当着哈利的面,杀了哈利的母亲,不是吗?海尔波的笔记里说,杀戮咒能引发灵魂的分裂;你也曾提到过一个“灵魂切片”的理论,认为灵魂越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