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魔法本身的善恶
就在罗恩因为德拉科和赫敏的突然消失而震惊当场的时候,那对淘气的情侣已经手拉着手,在灼热的阳光下跑过绿意盎然的草地,笑声在他们身后回荡。
“看到罗恩的表情了吗?”德拉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她,灰色的眼睛里终于短暂地闪出了一丝真实的欢愉。
“看到了!我猜他忘记我们有隐形斗篷了……”赫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像她曾经变出来的那只银白色水獭那样,活泼泼地跟在他身后跑,像披着自然光泽的精灵,“我们要不要给他带点糖果回来,安慰一下他受惊吓的心脏?”
“当然——完全值得——给他带一整箱!”他哈哈笑着说,脸上现出点少年的朝气蓬勃来,拉着她的手冲向城堡,“你怎么会记得带那斗篷?”
“我几乎天天带着它!”她大声说,“你知道,以防万一!”
德拉科高兴地说:“我敢打赌你没少用,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狡猾的女孩脸上一派得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催促他,“快点儿走,还有很长的路要赶!我们可不想错过晚餐,是不是?”
在楼梯下的狭窄空隙里,他们重新披上隐形斗篷,躲过了城堡里所有的盔甲、幽灵和画像警惕的眼睛,溜上了四楼的走廊。
在霍格沃茨的钟楼敲响三下的时候,他们已经麻利地穿过驼背独眼女巫的后背,开始在深邃潮湿的地下通道中穿行。
“梅林啊!愿麦格教授能够原谅我违反校规的行为。”赫敏看着德拉科杖尖闪出的一点微光,收起了那点活泼气,在黑暗里幽幽地说,“我是不是真如麦格教授所说,被你给带坏了一点儿?”
“我衷心希望她能摘下有色眼镜来看待我们的关系。”德拉科说,“况且,在我的个人认知里,只要不被发现就不算破坏规则。”
“我总觉得你这套说辞是在自欺欺人。” 赫敏看着黑洞洞的通道,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手走,“不能因为我们有点运气,每次都没有被抓住,就否认我们触犯多次校规的事实。”
她惆怅地叹口气,继续说,“最可怕的是,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不得不发现,我似乎对于‘打破规则’这件事越来越熟练了。我该担心这件事吗?”
“我认为偶尔‘打破规则’的赫敏·格兰杰比一个永远‘墨守成规’的赫敏·格兰杰更可爱。”德拉科拉着她在甬道里拐了个弯,“瞧瞧咱们的哈利!他可没少打破规则,邓布利多依旧给他加了很多分数,不是吗?”
“他——那些加分都是有正当理由的!”赫敏急急地辩解道,“邓布利多教授没有胡乱给他加分。”
“因此,我们得看‘打破规则’这件事所达成的目的。如果是出于有益的意图,达成了积极的效果,‘打破规则’有何不可?”他理直气壮的声音在空旷的泥土通道里回响,居然让她无言以对。
“你总是有一肚子的歪理,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赫敏抱怨道,在他的牵引下跳过一个浅坑,“不管是遵守规则的问题还是研究黑魔法的问题——”
德拉科偷笑了。
他原本以为赫敏彻底放飞自我了;到头来,她还是很在意校规的问题。
然而,内心充满矛盾的赫敏·格兰杰,还是愿意违反内心的道德律,怀着不安陪他在黑漆漆的地下通道中走上一个小时,即便手头上还有一堆功课没有温习。
口是心非的可爱女孩。
“在我看来,是否遵守规则和是否研究黑魔法是一个问题。”德拉科慢悠悠地说。
“哦?假如是这样,你就更不该不遵守规则了,正如我们不该研究黑魔法一样!”她斩钉截铁地说。
德拉科认为自己有必要刷新一下这个刻板女孩的思维和认知。
“赫敏,你得明白一件事,魔法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也有很多灰魔法存在。”
“灰魔法?”
“举个例子,在恶咒的运用方面,你知不知道,教材发明者米兰达·戈沙克也会很多人们所谓的黑魔法?你知不知道,她编写的《咒语之书》里也包含了某些恶咒的内容?”德拉科问她。
“这个我知道,”赫敏骄傲地说,清晰流畅地背出了戈沙克的论调:“课本中包含带有适度攻击性的符咒,有助于防止学生通过使用更加危险的符咒解决争端。”
“正是这样。”德拉科在黑暗中狡黠一笑,开始扰乱女朋友的大脑,“我不得不注意到,在你为哈利所编纂的咒语清单里,某些咒语属于恶咒的范畴。你能说那些咒语是黑魔法,然后就摒弃掉它们吗?”
“那里面有很多咒语都是你告诉我的!”赫敏有点不忿地说,“你总想要往那张咒语单里加入更多的黑魔法小咒语!这就是我今天跟你抱怨这件事的原因之一!”
“可你最终还是决定加进去了,而非舍弃它们。难道不是因为,你认为它们是有用的吗?”他振振有词地说,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任何问题。
他随便举了个例子:“你猜,克鲁姆这位勇士会不会那些黑魔法小咒语?他可是来自德姆斯特朗的勇士,那个学校有关黑魔法的教学一直声名远播。”
“我猜他肯定会一些。”赫敏低声说。
“你再猜,德拉库尔这位勇士会不会那些黑魔法小咒语?我猜她可不只是一张脸那么简单。”他好整以暇地说。
“至少,霍格沃茨的勇士们都不会这些。塞德里克不会,哈利更不会!”她坚决地说。
“虽然迪戈里像所有的霍格沃茨乖学生那样,声称自己不使用黑魔法,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黑魔法咒语。”德拉科翻了个白眼,决定对她科普一下巫师社会的基本现实,“有点儿底蕴的巫师家族多多少少都懂一点这类东西的,不管立场如何。我不信他家里一本黑魔法相关的书籍都没有。”
“就算如此,又怎样?”赫敏不接他的招,而是换了一招,“德拉科,你为什么总是对塞德里克的成见这么深?就因为他是你的魁地奇对手?”
“与其说是有成见,不如说,是觉得他过于虚假。”德拉科哼了一声,“一个所有人都交口称赞的、风度翩翩的、金光闪闪的完美男孩!我从来不相信完美——他心里说不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黑暗秘密。”
“德拉科,你这个怀疑论者!让我来闻闻,你是不是酸溜溜的?”赫敏凑近他,嗅了嗅他的衣领,笑吟吟地说,“闻起来还是很讨人喜欢。”
德拉科心里有点高兴,又有点脸红。
她拉着他的手继续前行,温和地对他说:“试着别总是用阴暗的思维去解读一个你所不了解的人,试着用一点光明的思维去看待他,好么?”
“光明的思维!”在她的语调抚慰下,德拉科的气焰不再嚣张。他小声说,“我哪里有什么光明的思维?”
赫敏不理睬他的小声抱怨,继续说:“有时候,我穿着隐形斗篷去厨房,在那段靠近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入口的走廊里会遇见他。他待人一直都很和气,为人处事也很公正。”
“这种华而不实的空泛的评价!”他不服气地说。
“我印象最深的是,作为赫奇帕奇的级长,他处理学生之间的矛盾纠纷的时候,从不偏私自己学院的学生。”赫敏回忆道,“他的方法很高明,他会尽量让双方都心服口服,握手言和……”
德拉科无话可说了。
他也曾做过级长,他深知处理学生之间的矛盾有多么令人头疼。
一个不小心,两边都讨不到好。
你固然可以拿出级长的威严和权力出来去压制当事人——他们最终都会低下头颅表面遵从你——这也是德拉科以前常常采取的粗暴办法——后果就是你永远得不到人们真心的称许和尊重。
可听赫敏的口气,迪戈里似乎做得挺不错。
这会儿,她正问他:“这很难办到,他却能办到,不是很厉害吗?”
“不赖。”德拉科烦恼地答应了一声,摇摇头,把塞德里克·迪戈里的空洞、呆滞的眼睛从大脑中屏蔽掉,重新把话题生硬地扯回到黑魔法小咒语的讨论上来。
“总而言之,当所有勇士都会这些黑魔法小咒语的时候,假如哈利固守规则而放弃掌握它们,就意味着在比赛中失去先机,甚至受制于人。”他说,“你能否认这一点吗?”
“倒也没错——”她喃喃低语,思想游离,任由德拉科在迂回的通道里拉着她穿行游走,“可当我们使用这些黑魔法的时候,与黑巫师有何分别?”
“学会那些黑魔法,并不意味着使用那些黑魔法。”德拉科说,“你知道邓布利多教授曾经打败过黑巫师格林德沃吧?我敢说,他所知道的黑魔法知识,或许比整个霍格沃茨学生知道的都多。”
“嗯哼。”赫敏闷声回答,“我猜他在各类魔法知识方面——无论是白魔法还是黑魔法——都是很渊博的。”
“想要打败你的敌人,首先要了解你的敌人。如果不了解那些黑魔法,又谈何找到其漏洞,去应对黑魔法咒语的攻击,用相应的白魔法咒语去打败对手?”他有条不紊地说,冷静的声音显得很有说服力,“了解魂器的知识也是如此,我们并不是想要使用它,而是希望能抵御邪恶。”
“了解它,学会它,但不一定使用它,是么?”赫敏语气带着犹豫,她的态度软化了。
德拉科一向很会说服人,或者说,很会说服她。
是啊,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在做类似的事情了。
她难道没有把海尔波的黑魔法笔记细细看个遍吗?她难道没有为了寻找汤姆·里德尔的思想碎片,去禁书区翻阅那些大部头的邪恶的黑魔法书籍吗?
她给哈利列的一长串的咒语单里,难道没有一些她认为有用的无伤大雅的恶咒吗?德拉科的话虽然刺耳,但却是基本事实……
德拉科趁热打铁,问她:“还记得我送你的那本书——《实用防御魔法及其对黑魔法的抵制》吗?”
“当然。那本书很有用。我的很多灵感——”赫敏的话头忽然停住了。
她意识到,她在寻找哈利所需要学习的咒语时,曾经参考过这本书。她并不仅仅是去这本书里查找那些防御魔法,她还曾查找过那些防御魔法该去抵制的黑魔法。
“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他似乎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声音里有一丝胜利的味道,“我不否认我对黑魔法的兴趣,我认为某些黑魔法中所展露的别具一格的逻辑规则和独辟蹊径的思考角度很迷人。可我欣赏某些黑魔法,但并不代表我就要使用黑魔法来做坏事。
“可是,你对于黑魔法的这种欣赏腔调让我很担心,黑魔法终究是危险的!”赫敏警惕地说。
“我尝试把危险控制在一个不那么危险的范围内。”德拉科的语气里带着一点谨慎色彩,“我喜欢收藏黑魔法物品,但从不使用它们;我喜欢收集炼金术手稿,但并不打算制作它们;还有马尔福庄园图书馆里,那些累积了几百年的浩如烟海的晦涩难懂的黑魔法书籍,我相信它们自有价值。”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旁边的女孩发出了某种微妙的抽气声。
“啊,那么多书吗?”她小声问,“累积了几百年?浩如烟海?”
“是啊,数不胜数。从来没有任何一个马尔福能有底气声称自己读过所有的书。”德拉科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掩盖住话语里的狡诈意味,“遗憾的是,它们大多数时候都躺在书架上吃灰,无人问津。你说,难道要轻易将它们给烧毁吗?”
“哦,当然不!烧毁它们?”赫敏悄悄咽了口口水,语气激烈地说,“太野蛮了!”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德拉科的嘴角在黑暗中上扬着,“那本有关魂器的黑皮小书——海尔波的笔记——也是我从家里的图书馆里找到的。”
“不难猜到。”她小声说。
“假如马尔福家没有收藏黑魔法物品和书籍的小爱好,这本书从未在马尔福家里出现过,我怎么才能在机缘巧合下知道黑魔王做了什么,又缘何同你走到了这里?”
“我明白你的意思。它们在某些时候是具备实用价值的。”赫敏努力把自己对于那些书籍的好奇心压下去,试图回到正题上来,“可你不能否认,当存在黑魔法这种邪恶的选项的时候,无形之中增加了制造邪恶的概率。”
“否则,为什么巫师们会将其弃如敝履?为什么霍格沃茨图书馆要设置禁书区,限制学生们的查阅?”她追问。
“设置禁书区的意义,仅仅是为了限制学生的查阅吗?如果真的对黑魔法弃如敝履,为什么不干脆撤走、销毁掉那些书籍?”德拉科出言辩驳,“存在即合理。你有没有想过,之所以存在禁书区,是因为那些书籍虽然危险,却有存在的必要性。”
“我不否认它们存在的必要性,我也无意销毁任何一本书籍。”赫敏忍不住又幻想起某个浩如烟海的图书馆,心驰神往地说,“某些书里大概存在着值得一看的内容。”
“非常赞同。”他答应着,声调里似乎有点沾沾自喜。
从他的声调中,赫敏找回了警惕——不能再想那个图书馆了!
趁他宣称自己占了上风以前,她深吸一口气,再度强调自己的观点:“可最起码,霍格沃茨的图书馆应该对某些黑魔法书籍加以更为严格的约束。”
她耿耿于怀地说,“假如那本有关魂器的邪恶的黑魔法书籍没有出现在禁书区,而是妥善地被保管起来,年轻的汤姆·里德尔就不会看到这个知识,不会试着制造魂器,也不会牵扯出后面这些邪恶的事情了。假如他不知道这些邪恶的——”
“赫敏,”德拉科平静的声音在通道里清晰地回响着,“邪恶的根源从来不是魔法,而是人心。”
空气安静了一瞬。
“魔法,只是承载邪恶的工具。同样的一个魔咒,无论它是不是黑魔法,其善恶的定义都是被其使用者所赋予的。有些人用它抵御邪恶,有些人则用它来制造邪恶。”德拉科低声说。
这是他通过前世的惨痛教训提炼出的人生哲理。
前世,哈利用缴械咒在墓园抵御了刚刚复活成功的黑魔王;而他却用缴械咒在天文塔上让邓布利多变得手无寸铁,以至于使他从高塔坠落。
一个简单的缴械咒,甚至都不是黑魔法咒语,造成的结果天差地别。
是否邪恶,区别只在乎人心。
而他,曾经就是邪恶的制造者——是助纣为虐的帮凶——这同魔法本身的善恶毫无关系。
赫敏听着他的话,心中似懂非懂。
在迷茫的黑暗世界里,她的脑海里升起一股警觉。
她感受到了他话语中的一丝微妙的、真实的沉重,正如她感受到了他手指的突然冰冷和僵硬。
就好像他目睹过什么邪恶一样,就好像他曾经制造过什么邪恶一样。
这种可能性令她感到担忧。她突然打破沉默,问他:“假如有一天,为了打败黑暗,你不得不染黑你灵魂里的纯白,你会怎么做?”
“赫敏,我不想欺骗你。我的灵魂从来就不是纯白无瑕的。我也没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德拉科说,带着一点艰涩的口吻,“你应该很清楚,我常常怀疑众生,思考角度也往往阴暗无比——”他顿了顿,怀着某种自我厌弃的心态继续说,“我——我的性格里有不择手段的一面。为达成我的目的,我会尝试各种办法,即使那办法不一定光彩。”
赫敏听他说着这些老调重弹的话,心中早已没了初次听他讲这类话时候的惊骇之感,只剩下一种不为所动的坚信。
“可你也不是黑色的,你绝不是。”她笃定地说,“你的心中存在着光明,你一直怀有光明的目标,在做追求光明的事。你不能否认这一点。”
她笃定的口吻冲淡了德拉科心头的艰涩滋味。
“看来,我身上有一点矛盾性。”他自嘲地笑了笑,怀着某种希望,抛出一个连他自己都回答不了的问题来,“那么,你觉得我——是黑是白?”
赫敏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
她停下脚步,借着他手中魔杖的微光,看向他的眼睛。
她端详着他,研究着他,分析着他。
他似乎有点忐忑,有点期待,又有点迷茫。
他正屏息敛声,眼睛不安地凝视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停顿良久,赫敏问他:“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所研究的那些魔法——无论是不是黑魔法——你能保证将它们用于善途吗?”
他思索片刻,对她坦诚道:“我不能百分之百去保证这件事。没人能百分之百保证任何事。确定的是,我正努力将其向善途靠拢。无论是不是黑魔法,我都希望能够将其用于抵御邪恶。”
“那么,我认为你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赫敏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了黑暗中闪烁的真诚的微光,轻声说,“不是纯粹的黑,也不是纯粹的白,而是灰——你眼睛的灰色。”
德拉科看着她,愣住了。
她开创性地把一道非此即彼的选择题变成了天马行空的填空题。
没有她所认同的答案,就造一个答案出来。赫敏·格兰杰,这个了不起的女孩!
而德拉科·马尔福偏巧就是欣赏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格。
“灰色——不失为一个好答案。”他忍不住微笑了,“所以,我能保留我有关黑魔法的小爱好了,是不是?”
“你长篇大论了半天——不会只是为了让我尊重你的小爱好吧?”赫敏的语气里滋生了怀疑。
她一下子甩开了他的手,气哼哼地往前走,不可置信地说,“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当然不是——起码不完全是。”德拉科赶忙跟紧她,用无辜的语气说,“我们在探讨研究黑魔法的合理性的问题,以论证‘打破规则’的合理性,不是吗?”
赫敏板着脸思索了一会儿,说:“我想起了一句话——He who fights too long against dragons becomes a dragon himself.(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
“《善恶的彼岸》?”德拉科问。
“是的!”赫敏的语气里有一丝惊喜,“你也读过尼采的这本书?”
“因为某个女孩对他感兴趣。”德拉科淡淡地说,“我得看看这个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
“哦,德拉科。”她喜滋滋地说,“这种感觉真不错。这种‘你恰好读过我所读过的书’的感觉。就好像我们两个人,某一天,忽然在某地不约而同地见了面一样。很棒,不是吗?你知道,这比我一个人看完,却没人讨论有意思多了。”
“是啊,这个‘恰好’,对我来说可真不容易。”德拉科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嘟囔着,“偏偏你是个书虫,还喜欢看一堆麻瓜的书……”
“你在叽叽咕咕地说些什么?”赫敏疑惑地问。
“没什么。话说到这里,赫敏,你认为自己是黑是白?为了捍卫你心中的光明,有一天,你会不会选择不择手段的方式?”
“我不确定——”赫敏迟疑地说:“一旦我使用黑魔法,一旦‘打破规则’成为习惯,我不确定我还是不是我,我的光明的心还够不够坚定。我不想与恶龙缠斗,最终变成恶龙(Dragon)——”
“What if,join me,be a Draco?”(不如,加入我,做个天龙星?Draco:英语中,意为天龙星座;拉丁语中,亦有龙的意思)
他用一些文字游戏在诱惑她,“不是黑暗深渊的Dragon(恶龙),也不是什么天真单纯的小白花,做游走在灰色地带、玩弄规则的Draco,如何?”
——其实,他更想直接邀请她做个Malfoy,可这样的邀请未免太过直白。
“游走在灰色地带?玩弄规则?”赫敏轻声地重复着他的话,被这话中的含义所展露的奇异色彩给短暂地迷住了。
“与其说玩弄规则,不如说是了解规则、利用规则、打破规则,甚至,改变规则。”德拉科狡猾地说,试图使她那颗循规蹈矩的心脏跳出规则的束缚,“你得意识到一件事,规则都是人制定的。比起‘遵守规则’这样的无趣行为,难道你不想试着做点更有意思的事情,去打破规则,去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吗?”
“打破规则,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她慢慢地咀嚼着他话中的深意,“运用不择手段的方法吗?”
“不妨可以理解为:变通的方法。”他缓慢地说,“赫敏,你有没有想过,你压根儿就不是那类不知变通的刻板女孩?在我看来,你是骨子里最藐视规则的那类女孩。”
口口声声说要“遵守规则”,她所做的那些“打破规则”的好事却数不胜数:
为了验证伤害哈利的凶手是谁,毫不犹豫地烧了奇洛的头巾;为了找出谁是打开密室的人,她不惜熬制复方汤剂闯到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里去;为了抓住彼得·佩迪鲁自证清白,她拿时光转换器去改变历史;为了理解那些古怪的生物,她半夜不睡觉跑到厨房去拜访家养小精灵……
多么迷人啊。德拉科心中轻叹。
她是一朵在叶片下藏着刺的玫瑰,一块带着陡峭缝隙的美玉。一旦你捕捉到了她展露的一角色彩,就会发现,她的灵魂中并不全然是寡淡的白色,而是像调色盘一样五彩斑斓。
赫敏·格兰杰,她不仅不守规矩,还有些不择手段。
前世,她曾经用一个精彩的契约魔法把那个背叛了他们的玛丽埃塔咒得一脸疙瘩,造成了永久性的伤疤;也曾经机智地把试图伤害她和哈利的乌姆里奇引诱到禁林,交给了野性难驯的马人们;更别提她还聪明地把丽塔·斯基特变成的甲虫非法囚禁到一个施加了巧妙的牢固咒的瓶子里。
能做出这些事情的赫敏·格兰杰,从来就不是哈利那样全然高尚的圣人。
她不是众人眼中的“道德模范”那样简单,她在该心狠的时候从不手软。
赫敏·格兰杰,快点发现你自己灵魂里那一丁点儿的小叛逆和小邪恶,来我的怀里吧。德拉科偷眼瞧着她专注思考的模样,在脑海里盘旋着这些念头。
他得承认,前世,他从未将别的女孩放在眼里,除了赫敏·格兰杰。
她的那些奇思妙想的小手段,那些充满变通的小计谋,往往能引起德拉科的注意,叫他忍不住会心一笑。
当你认真观察赫敏·格兰杰的时候,你会发现她的手段很巧妙。她会花最小的代价,做成最大的事;她会用一个不起眼的支点,撬动整个事件的发展走向。
这类小小的四两拨千斤的不择手段行为,简直太对德拉科的胃口了。
德拉科无法理解,为什么前世的哈利·波特和罗恩·韦斯莱——作为她的好友——从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身旁的这个女孩,有着怎样聪明绝顶的心机手段、复杂多变的灵魂内核和果决狠辣的行事作风。
讽刺的是,德拉科——作为与他们不死不休的对手——注意到了这件事。
某些特定的时刻,他从她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看到了她令人惊艳的手段,尽管在别人眼里,这种惊艳可能是惊吓。
而更吸引人的是,她高明的手段里虽有狠辣之处,却不像他那样没轻没重、毒辣至极。
她凡事留有一线余地,而非赶尽杀绝。
就好像她能理解他内心那些暴戾的恶意与残留的善念一样。
就好像她能明白他内心激荡的苦痛与挣扎一样。
赫敏·格兰杰。她让那些得罪她的人好端端地活着,对她心怀畏惧,不敢再得罪她第二次。
完全是德拉科·马尔福毕生所求的境界!这让他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轻易拔开。
而今生,他终于有机会靠近她、了解她的时候,他就对她更加无法自拔了。
赫敏——她是他专属的迷情剂,90%的光明掺杂着10%的小小阴暗,无论是哪种口味,都对他造成了某种奇异的吸引力,乃至让他越陷越深,毫无反抗的余地。
而他,心中有90%的阴暗外加10%的零星光明,这光明大多都是她一点一滴地藏到他心里去的;等到他发现这光明存于内心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把它刨出去了。
初时,他有些不习惯那些如同钻石一样硌人的光明,它们刺眼得令他心慌;如今,习惯了那种隐隐作怪的光明,他倒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这下子,他们彼此互为反面;加起来,就是一个完美的、严丝合缝的整体。
或许他们本该就是天生一对。德拉科在那沉思默想的女孩身边轻轻地走着,灵魂因为这种可能性而阵阵兴奋、微微颤抖。
今生,他要小心地编出一张网,把她给悄无声息地困住,就像最有耐心的猎人来捕获他最狡猾的猎物。
他要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试探、再试探。他接近她、触碰她、迷惑她、引诱她。
他要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孔,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绝不能惊扰到她——那个敏感而纤细的猎物——直到她毫无防备地踏入他用心织就的网。
这就是德拉科·马尔福的小小心机。
来我怀里吧,赫敏。他在心中祈祷,千百次地默念。
你能看到我零星闪现的光明,正如我清楚你微不可见的阴暗。
来我怀里吧,假如我有你所看到的善,请唤醒我的善、抑制我的恶。
来我怀里吧,让我告诉你这世界有多少暗礁险滩;以免你还未出发,已然搁浅。
求你,来我怀里。拥抱我。安慰我。亲吻我。告诉我,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