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迷宫深处

甫一看到天空出现的红色火花，阿拉斯托·穆迪就往迷宫入口赶去。

他在入口处与鲁伯·海格相遇了，这倒没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迷宫入口附近的临时医疗帐篷旁边，堂而皇之地站着两个学生。

一个衬衣上绣着格兰芬多狮子的女学生和一个戴着银绿色蛇纹领带的男学生。

赫敏·格兰杰和德拉科·马尔福。

这对学院风格完全不搭调的学生——他的黑魔法防御术课上让人印象深刻的学习搭档——正站在帐篷旁边窃窃私语，似乎在这里生根发芽了似的。

这很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以及，西里斯和米勒娃去了哪里，怎么没来集合？阿拉斯托惊疑不定地想。

他瞪着自己的大蓝眼珠子，粗声粗气地问话：“你，还有你！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在看台上坐着？”

“穆迪教授，西里斯·布莱克让我们等在这里。”德拉科眼珠一转，撒谎不打草稿地说。

他对穆迪那张布满狰狞伤疤的脸还是有点儿适应不良，下意识就撒了谎；尽管他内心知道，面前的穆迪并不是那个对他施夺魂咒的食死徒，甚至于，可能也不是前世那个把他变成白鼬的人。

前世，做那件事的大概也是小巴蒂·克劳奇。可德拉科还是会下意识对那张脸感到发毛。

事实上，按照麦格教授所一贯坚持的态度，德拉科和赫敏该回看台去的。

可幸运的是，由于震惊过度，加上忙着去找邓布利多教授，她把他们撇在这里，忘记处置他们了。

这对小情侣就厚着脸皮赖在这里了。

有比这里更VIP的位置吗——你可以接收最新的勇士动向和迷宫新闻！德拉科耸耸肩，如是想。

“是吗？”那只魔眼在穆迪教授的眼眶里滴溜溜打转，疑虑重重地研究着德拉科的表情，似乎想要揪出这个斯莱特林学生所潜藏的邪恶念头来。

“赫敏，你来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海格疑惑地问。

他下意识地选择了一个他更为信赖的问询对象。

“海格，呃——西里斯发现，巴格曼先生是食死徒假扮的，现在正在迷宫里乱转、攻击勇士们，还可能会破坏火焰杯。”经过了短暂的惊慌后，赫敏拿出了一脸真诚。

她煞有介事地说：“他现在已经进入了迷宫，救援勇士、抓捕食死徒。他让我们老老实实地待在迷宫外面等他，我猜他可能需要我们的接应，正如他需要你们尽快进入迷宫援助他，解救那些陷入困境的勇士。”

“海格，你可以向麦格教授确认一下，她也知道这件事。”她说。

当你搬出麦格教授这个严厉谨慎的挡箭牌的时候，几乎没人会不相信你。

谁敢乱用麦格教授的名号狐假虎威——除了赫敏·格兰杰这个机灵鬼以外？德拉科瞥了她一眼，内心在暗暗发笑。

“哦，既然这样的话，”海格挠挠头，“麦格教授——她人呢？”

“她在裁判席那边——”赫敏一伸手臂，理直气壮地说，“我猜她正在告诉邓布利多教授目前的状况，申请停赛。”

海格眺望了一眼远处的裁判席，果然发现了麦格教授瘦削的身影。他挠挠头，耸耸肩，没再难为他们了。

德拉科忍不住转头，对他的女朋友挑挑眉。

赫敏总能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他惊喜。

什么时候起，这个“乖女孩”也会撒谎了？还颇为娴熟，甚至可以说深谙精髓。

“阿拉斯托，咱们先去救人吧？”海格看了一眼天空中闪烁的花火。

“正有此意。你们！老老实实在这里等西里斯，别乱跑！”穆迪粗声粗气地说，冲他们不耐烦地摆摆手，同海格朝迷宫走去，赶去解救深陷困境的勇士们了。

凝视着他们先后踏入迷宫树篱的身影，德拉科随手施了一个“闭耳塞听（Muffliato）”，对着面前的女孩嘴角上扬，“怎么回事，赫敏？我竟不知道，你撒谎的技术比我还熟练——我要甘拜下风了。”

“事实上，这不算撒谎。”赫敏诡秘地冲他一笑。

她听出了他由衷的赞赏语气，像一只被挠了下巴劾儿的猫狸子那样得意洋洋，“我说的都是事实。巴格曼先生的确是食死徒假扮的，那家伙现在的确在迷宫里；西里斯也的确对我们讲过，让我们老老实实地待在迷宫外面；至于麦格教授，她也的确知道这些事情——尽管她可能不认同我们的行为。”

“我以为，西里斯的意思是，让我们老老实实地待在迷宫外面，不要进迷宫。”德拉科慢悠悠地说，“我可不认为他的意思是让我们守在迷宫外面，不回看台。”

赫敏微微一笑。她看着树影憧憧的迷宫入口，语气调皮地说：“这话可是你先起的头。我只是顺着你的话继续往下讲而已。”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那些话来。

一开始，只是出于某种担心、某种不忿，她想要替他说话。她受够了教授们语气里对他的怀疑腔调。

况且，穆迪教授的脸曾经给他那么多不好的回忆，她见不得穆迪教授难为他。

一丁点儿难为都不行。

“是啊，你只是玩了玩文字游戏，夹带了一点私货而已，让他们以为我们是在遵守西里斯的命令，得到了麦格教授的同意，而不是自动自发地在这里凑热闹。”德拉科凝视着她，意味深长地说，“这骗人的手法相当高明。”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赫敏笑嘻嘻地说，“我可是从某位骗人高手那里学到的，考验我们头脑的绝佳游戏，记得吗？”

“那么，你绝对是玩转这场游戏的个中高手。”德拉科盯着她明媚的笑靥，似乎想要看透这个总能出乎他意料的女孩，“先是跟麦格教授对着干，在她的底线上疯狂试探；然后，还要狐假虎威，拿她当挡箭牌……那个守规矩的刻板女孩到哪里去了？”

“我猜万事总有例外。”她则骄傲地对他挑了挑眉，脸颊微微泛红，“姑且称之为‘探索变通之道’的小小尝试，我猜我做得还不赖。”

谁能不觉得她可爱？德拉科忍不住轻声笑起来。他对她这种灵光一现的小狡猾爱得很。

“你知道吗？他们说，越漂亮的女孩，越有骗人的天赋。”他坏笑着调侃她，“可不能小看你，是不是，你这个天底下最会骗人的乖女孩？”

“我也不能小看你，你这个天底下最无私的坏男孩！”她不甘示弱地回敬他，一派抓住他把柄的趾高气扬模样，“你把地图交给西里斯的行为很高尚——我知道你有多宝贝那张地图——有人还宣称他永远‘自私自利’来着呢！”

“好吧。”他躲避着她灼灼的目光，心里却很高兴。他垂下眼睛，脸颊上浮起淡淡的红，别别扭扭地低声说，“我猜万事总有例外。”

当这对小情侣擅用西里斯·布莱克的话，实施断章取义的欺骗行为，并且获得了在迷宫门口滞留的权利的时候，这个芙蓉口中“最勇敢的格兰芬多”正在幽暗的树篱间轻盈地穿梭着。

再次查看了一眼手中的活点地图，西里斯能看到，自己的名字离哈利越来越近，几乎近在咫尺。

非常好！西里斯满怀希望地抬起头，举高手中闪着微光的魔杖，开始呼唤哈利的名字。

毫无回应。

透过短促的熹微光线，他看清了。

面前是一堵茂密的树篱墙，高耸入云、厚实无比。

不，不，不不不不——

哈利一定在墙的另外一侧！该死的！西里斯泄愤似的对着那道坚固到不像话的树篱甩了几个魔咒，那些愚蠢的树篱被折腾下来一些枝叶，又迅速地长死了，毫无缝隙。

不多时，哈利的名字又离他远去了。

西里斯恼怒极了。他顺着原路折返回去，拐进了另一条该死的路。

他依旧没有碰到运气，反而费了一番功夫，花大力气搞晕了一只人头狮身蝎尾兽，并且对于海格挑选迷宫生物的危险级别判断能力大加质疑。

梅林的胡子，那可是人头狮身蝎尾兽！任何人被它蛰一下都会当场毙命，它的皮还几乎排斥所有的咒语！

假如年轻的勇士们遇到这东西——西里斯有些后悔了，他当初还不如留给海格几只活的炸尾螺折腾更安全。

话说回来，海格是不是把这个物种同守护财宝的狮身鹰首兽搞混了？西里斯在心里琢磨着，努力不再去想自己给芙蓉丢过去的那堆保护咒是不是够牢靠。

没过多久，他又在一个三岔路口前停住了脚步。

从活点地图上比对来看，这三条路将隐约代表着三种目的：哈利、火焰杯和食死徒麦克尼尔。

西里斯陷入沉思。

去找哈利，乍看是最优解，也是他进入迷宫后一直在做的事。但此刻他终于不得不承认，在杂乱无章的迷宫里精准地找到一个时刻移动的人，这简直是终极难题。

哈利这孩子，一直像一只四处寻找金币的嗅嗅那样毫无章法又毫不停歇地移动着。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越走越偏，离迷宫中心越来越远了。

西里斯已经好几次快要触到哈利的一点边角，又被各种各样的树篱堵住了去路；等他终于翻越树篱，抵达哈利原本所在的位置，哈利往往又转悠到别处去了。

要不要先去找火焰杯？西里斯抿起嘴角。火焰杯这种不能移动的死物，比四处游荡的哈利要更加触手可及。

赫敏说，那个食死徒去查看过火焰杯，它可能已经不安全了。那上面可能已经包含着恶咒、死咒或者传送咒，不该被那些蒙在鼓里的勇士们随便沾手。

也许他该掐灭危险的源头，先赶到火焰杯面前。可假如他径直奔着火焰杯而去、放弃寻找哈利，哈利随时可能会在幽深的迷宫里撞上那个四处游走的食死徒！

“话说回来，邓布利多的保护咒，真的那么不堪一击吗？”西里斯疑惑地对自己说。

那个食死徒，会不会发现自己无法对火焰杯做些什么，才要铤而走险，在比赛中闯进迷宫，打算亲自解决哈利？这个丧心病狂的食死徒，他连其他勇士都不放过，像一条疯狗一样攻击着所有与他狭路相逢的人！

虽说芙蓉受到的伤害并不致命，可西里斯并不能因此掉以轻心。谁也不清楚这该死的食死徒会不会一时心血来潮，杀个人试试。

如果麦克尼尔率先找到了哈利，会不会攻击他、折磨他、甚至杀死他？

先去制伏这个危险的食死徒，哈利的安全就能多一层保障，起码没人会鬼鬼祟祟地追在他的屁股后面跑；其他的勇士们也能相对安全一点。

可是，火焰杯状况不明的情形下，哈利或者其他勇士随时会先找到火焰杯，陷入可能的圈套中去。

究竟该如何抉择？西里斯陷入了进退维谷的纠结境地。

可下一秒，他就不必再为自己做选择了，右手边的那条路上传来了叫喊声，带着一股浓郁的保加利亚口音。西里斯对这种独特的发音方式记忆犹新，鉴于今早在礼堂后的会议室里，他还曾听到过它。

很可能是食死徒在攻击克鲁姆！西里斯当机立断，匆匆朝右手边的树篱通道跑过去。既然听到了，他就无法对此事置之不理。

没走几步路，声音越来越清晰了。他用无声咒施展了“诺克斯（Nox）”悄悄熄灭了魔杖尖端的光，放轻了脚步。

“您究竟要干什么，巴格曼先生？”克鲁姆惊叫一声。

没错，是食死徒！西里斯的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

对面的巴格曼没有回答。西里斯隐隐看到道路前面有一些红色的火花和蓝色的光点，似乎有什么攻击咒语在飞射。不多时，随着一声闷哼，再也没有人说话了。

路上只剩下一个人是站着的。他戴着兜帽，正俯身查看地上倒下的黑影。

那肯定不是克鲁姆——德姆斯特朗的制服没有兜帽。

西里斯握紧了魔杖。天边瘦弱的月光透过浓密的树篱看向他的脸，发现他像是一个俊美无俦的吸血鬼，露出了即将猎杀的冷酷的表情。

他无声挥动魔杖，弹指之间，那戴着兜帽的身影“扑通”一声，猛然倒地。

他轻蔑地笑了笑，疾步走上前去，一边走一边继续挥杖，在他到达那团身影之前，杖尖冒出的一捆绳索已经利索地将那一动不动的身影缠了个结结实实。

他用脚尖粗暴地把那面部朝下趴着的黑影踢开，直到黑影翻转过来。在微弱的光线下，是巴格曼那张昏迷不醒的脸。

西里斯知道，在这张脸下藏着一个食死徒，正如他口袋里的活点地图所标识的那样。他踹了那食死徒几脚，把遗落在地的魔杖捡起来收好，又回头走了几步，去看不远处的克鲁姆的动静。

克鲁姆已经被食死徒击昏了。他比芙蓉伤得要重。

不知道是因为与那食死徒多缠斗了几个回合，还是因为在迷宫中遇上了什么难以对付的生物，他的身上伤痕累累，粗黑的眉毛痛苦地蹙起，脸上的表情颇为吓人。

西里斯撇撇嘴，把那根粗硬的鹅耳枥木魔杖塞回他手里，顺手给他施了个“统统加护（Protego Totalum）”，并将把红色的火花发射向天空。

没必要把他给叫醒了，西里斯心想。

叫醒克鲁姆有什么意义？他是绝对不会高尚到牺牲自己，去送给这位德姆斯特朗勇士一个安抚的吻的；他又不是芙蓉……

“很好！”西里斯暂停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情绪，专心致志地对自己说，“解决了食死徒，不必担心哈利在迷宫内的安全问题。只要我先找到火焰杯，等勇士们自己找过来，一切就都解决了！”

他顺着原路返回，一直走到那个熟悉的三岔路口。这次，西里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中间那条道路，从方位来看，那里将通往火焰杯。

他无声无息地向前走着，两侧是茂密黝黑的树篱。

梅林在上，千万别再出现什么奇异的危险物种了！西里斯在心里念叨着，希望海格对囊毒豹之类的生物不感兴趣。

即便是三强争霸赛，出现这类的神奇物种也有点丧心病狂了，不是吗？

眼前的路越来越熟悉了。

西里斯确定，这就是通往火焰杯的那条路。火焰杯，大概就在路的尽头。他掏出口袋里的活点地图扫了一眼，发现哈利在迷宫偏左一点的位置，离放置火焰杯的迷宫中心还有一小段距离。

另一位勇士——塞德里克·迪戈里——的名字出现在他身边。两人正在一起移动。

“哦，在充满竞争的三强争霸赛的决赛迷宫里交朋友？怎么说呢，哈利，这脾气跟詹姆真是一模一样……”西里斯咕哝着说，呵呵地笑了。

他心中的紧张波扰正在慢慢趋于平稳。

局势已经基本被稳住了：捣乱的食死徒已经被他击昏，五花大绑，捆得像个粽子；火焰杯近在眼前，他立刻就能去查看一番，看看那个该死的食死徒是否有足够的能耐，可以对阿不思·邓布利多亲自施咒的东西动手脚；至于哈利，等他自己转悠着送上门来就行了。

西里斯笑了笑，气定神闲地大步朝前走着，离迷宫中心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