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害怕他吗?”他问。
“没有。”赫敏不服输地说,“我只是觉得,贸然去打扰你的祖父不太好。”
“没关系,我们根本不在一起住。套房是独立的,互不干扰。”顿了顿,德拉科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嫌弃地说,“住这种处处不方便的麻瓜酒店已经濒临我的底线了,你不能指望我在这种时候,还要毫不体面地跟自己的家人挤在一间简陋的小套房里吧?谁会这么干——”
“哦,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干的啊。”赫敏瞥了他一眼,“德拉科,我现在发现,为什么有时候罗恩会觉得你招人恨了。你完全是被优渥的环境所惯坏了的孩子!”
“为什么突然有此感慨?”德拉科莫名其妙地说,“我又说错了什么?我是认真的,那套房本来就已经狭窄得要命了——”
赫敏耸耸肩,扫了几眼他们路过的宽阔走廊里那些洁白的栩栩如生的半身雕像。
“被惯坏了,还不自知。拜托了,套房那种房型能有多狭窄?”她怀疑地说,“话说回来,你自己一个人住,你祖父都不会担心你吗?”
德拉科勾起嘴角来,淡淡地笑了。
“每一个马尔福都很注重保持个人的私密空间,并彼此尊重这份私密。不仅是在外出行,在家里也是如此。我父母至今保有各自单独的卧房。”
(卢修斯的卧房:我说这话你可能不信……我好孤单,我好寂寞,好久都没人住我了。)
“他们晚上是分开住吗——你父母之间的感情好吗?”赫敏好奇地问。
各自拥有着单独卧房的夫妻之间,会是怎样一种情感关系?
“应该还算不错。我并不清楚他们私下里的相处模式是什么样的,他们在我面前总是很端庄。”他淡淡地说,回想着无论面对何种困境父母都没放开的那双交握的手,“但我猜想,去掉顽固的血统观念,他们也不过是一对相濡以沫的普通夫妻而已。”
赫敏新奇地瞧着他,尚且不能理解这样的“普通夫妻”关系背后的东西,和这东西所代表的含义。
“那么,他们待你好吗?”她问,“待你亲切吗?”
“好。但是,我得承认,他们同你爸妈显然不是一种类型的父母。”德拉科深沉地说,“我想他们并不是世界上最亲切的父母,但我知道他们爱我。”
赫敏疑惑地转了转眼珠,又问:“那你的祖父呢,他待你好吗?”
“我的祖父待人还算温和。前年暑假,你不是还见过他一面吗?”他微笑着说。
“是啊,但那时候——”赫敏欲言又止。
那时候他们还没谈恋爱呢。她只是远远地同那位老者打了个招呼而已。
怀着忐忑不安,她问:“他——也是个彻彻底底的纯血主义者吧?”
德拉科看了她一眼,想起她在街道上对他讲的话来。
或许,他该一步一步地来,先释放一小部分坦诚,试试看她能接受到哪种程度。
“遗憾地说,是的。在某些方面,他比我父亲还顽固,毕竟他秉持纯血的思想比我父亲还要长久得多。”他对此直言不讳,看她的表情。
她的表情显得很正常,并没有体现出慌张。
于是他隐晦一笑,继续说下去了。“然而,祖父有他专属的弱点。”
“什么弱点?”
“他的弱点,同时也是他的长处。”德拉科说,“他擅长阴谋与操纵,擅长拐弯抹角,擅长保持双手的清白。”
在她探究的眼神里,他慢条斯理地继续说,“但同时,他太过于依赖阴谋与操纵了,他做什么都要迂回行事,而非直截了当。他总是会下意识地搞点诡计出来。然后,他就会得意洋洋,总觉得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又瞥了她一眼,检查她的表情。
赫敏正满怀兴趣地端详着他。
她觉得,他谈起祖父的语气和表情,似乎暗含着“欣赏”与“提防”两种矛盾的情绪,却在此刻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并不违和。
“从西里斯那里,我听说了一些他年轻时候的事情。”赫敏斟酌着说,同时任他拉着手,在长长的、铺着厚实地毯的走廊中穿行。
“哦,影子部长那会儿吗?他年轻的时候倒是还有几分锐气——挺不好惹的——据我父亲所说。”德拉科笑了笑,说,“然而现在,他是整个马尔福家最讲究体面的人,自从把家主传给我父亲以后,你很少会发现他跟别人撕破脸。”
“是这样吗?”她的语气里藏着一丝忐忑。
他捕捉到了这丝忐忑,并试图宽慰她:“别担心,他是不会直截了当地表达他的恶意的。如果你见到他,或许会以为,你遇到了最和善无害的那类巫师。”
“然而事实上——”她敏锐地抓住了要害。
“他不是的——从不是——任何人都不该忘掉这点。无论多么和善,你都不能给他完全的信任。”德拉科实事求是地说,带她转向另一条幽深的走廊。
“喔。”赫敏皱着眉头,试图消化这些信息。
越了解,她就越觉得,德拉科的家人与她的家人太过不同,完完全全是两种风格。
“除了温和以外,还能怎么形容他呢?”她艰难地问,心里有点犯愁。
“他是个纯粹的斯莱特林——比我父亲的纯度还要高。他的某种性格特质有点像斯拉格霍恩先生,对于优秀的年轻巫师,也怀着一种惜才的思维,试图拉拢他们。”
“哦?他也喜欢玩那一套蜘蛛经营人脉的把戏吗?”赫敏问。
“不完全是这样。他比斯拉格霍恩先生要多一点狡猾,多一点虚伪,也多一点功利。如果说斯拉格霍恩先生是一只穿针引线编织人脉网的蜘蛛,我的祖父就是傀儡师——”德拉科意味深长地说。
“傀儡师……”赫敏没想到他会用这个词。
然而,这个词汇,无疑能够很形象地概括出一个人的性格特质。
“——天下就没有他不能利用和摆布的人。有点自大,不是吗?”德拉科轻描淡写地说,似乎不是在说自己的祖父,而是什么狡猾的竞争对手一样。
“可是,他还是爱你的,对吗?就像你的父母那样爱你——”赫敏问。
“当然,他们当然都是爱我的,以他们独有的方式。我也爱他们,以我独有的方式。很公平——不是吗?”德拉科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
“可你们爱着彼此,又不能告诉彼此真实的想法,是这样吗?”赫敏皱着眉头问。
她忽然有点迟疑,也有点难过了。
在她的印象中,德拉科似乎并不信任自己的家人。
他抵抗黑魔王的事,似乎到现在也没有告诉他们。
她理解那种隐瞒秘密的感受。她同样对父母隐瞒了抵抗黑魔王的事情,可这是出于不想让他们过于担心的考虑;况且,他们与她没有什么思维上的针锋相对,也并不生活在巫师界,这令她的隐瞒显得容易许多。
可德拉科的家人一直活在巫师界,他们思维复杂,相信着一些令人窒息的观念,还曾经是黑魔王的党羽。
如果他是一个同样秉持纯血观念的傲慢无礼的孩子,说不定会好过很多;可他不是,完全不是,他令人意外地出现了严重的思维偏差,与自己的家人所秉持的理念方向背道而驰。
他甚至能冷静地评价自己的家人,并且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在这番话的背后,他该经历了多少思想挣扎?他在新旧观念的夹缝中生存,一定很辛苦吧?她忧愁地想,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
“在马尔福家,‘爱’与‘信任’这两个概念,往往不能简单地用‘等号’加以概括。”德拉科耸耸肩,决定把有关家人的讨论悬停在此。
这些话语足以让她消化一阵子了——她已经开始皱眉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放轻松,赫敏,没你想得那么糟,我这不是还能来看你吗?”这会儿,他停下了脚步,打开了套房的房门,脸上重新浮出优雅的、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微笑,“请进吧,女士优先。”
他的微笑让赫敏心里好过了一点。
你很难拒绝德拉科·马尔福的微笑,尤其是他的额发被打湿的样子,有点凌乱不羁。这时候,他又用那双幽深的眼睛看你,显出难得的一丝野性的美丽,甚至有点浪荡子的感觉。
不招人讨厌的浪荡子,她走进套房,对自己默默补充道。
这浪荡子看似对一切都满不在乎,对自己家人可能展露的敌意和恶意无动于衷,轻巧地带上了门。
他冲她宽慰地笑笑,似乎在无声保证,有他在,是不会有事的。
于是,随着门锁“咔哒”的一声响,她的心跳短暂停了一秒,心中试探着升起的忧愁也随之中道崩殂了。
她对他回以一笑,重新在他的微笑中获得了某种安全感,心头的紧张也逐渐消散而去了。
这会儿,赫敏才有心思环顾四周。
她忽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古色古香的豪华世界里。
宽敞的房间里覆盖着暗红色的地毯,与墙壁的红蓝条纹相映成趣。地毯上是边缘雕刻着卷叶莨苕的贝维拉夸天鹅绒面的复古长条墨绿色沙发,镀金木质单椅,以及散发着浓郁的法式风情的圆脚凳。
墙上挂着几幅画,赫敏能从那些鎏金画框中勉强辨认出卡米耶·毕沙罗(Camille Pissarro,法国印象派大师)和斯塔夫·莫罗(Gustave Moreau,法国象征主义画家)的风格。
画作之间是一面洛可可风格鎏金镜框包裹的镜子,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墙壁,让这房间少了些沉闷,多了些通透。
头顶是一个铜鎏金的十二枝头烛台式枝形水晶吊灯,相似风格的铜鎏金双枝烛台则摆满了黑色大理石雕花的壁炉,盈盈的烛光透过壁炉上的镜子反射过来。
沙发前的彩色硬石镶嵌桌面路易十六风格花卉卷叶造型木鎏金精雕圆桌几上,也有两个黄铜烛台底座的台灯,灯罩是垂着细碎流苏的黄色花纹布料,那流苏正随风微微飘荡。
“我喜欢这个房间。”赫敏忍不住说。
她往前走了两步,顺着风的轨迹探寻,发现那阵风来自一扇半开的奶油白边框的拱形门。借着门边墙上一盏铜鎏金壁灯骤然亮起的光向外瞧,她发现门外是一个植满紫色薰衣草的宽阔的露台。
这才仅仅是套房的客厅而已!
瞧瞧这房间!它的每个角落都流露出精湛的艺术品味和昂贵的装饰风格。
它分明典雅奢华,更与狭小毫无关系!
“德拉科,你是凭什么用那种诚挚的语气说出‘简陋的小套房’这种话,还要抱怨它‘狭窄得要命’的?”赫敏惊异地问。
“看在梅林的份儿上,它连个单独的餐厅都没有!”德拉科一边伸手去拨开那两个流苏灯罩下的台灯开关,一边怨念深重地说,“我不得不在客厅的这张圆桌上吃东西,这像话吗?”
此刻,赫敏·格兰杰无比确定,在生活享受度这方面,德拉科·马尔福的确是个不知满足的、讨人嫌的男孩!
“德拉科,我觉得你——”由于一阵露台来的风,赫敏没来得及说完自己的话,反而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一进门,德拉科就忙着走来走去,试图把房间里的所有的灯都打开。听到她打喷嚏的声音,他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她。
然后,他忽然意识到,她的头发正滴着水,不再蓬松,而是一缕一缕地贴紧脸颊。甚至有一小缕头发贴紧她的锁骨,一两滴雨水正脱离发梢的束缚,顺着锁骨往下淌,一直淌到他无法看见的未知领域中去了。
梅林啊。
虽然他的衬衣已经被雨水打得冷冰冰的粘在身上,可德拉科的脸却在瞬息间经历了反常的热。
他又仔细瞥了她一眼,脸上的热甚至变成了燥。
是啊,他忙于坦诚,她忙于倾听。
从酒店门口到套房的这段路程,他们的心思都在彼此的表情上、密集的言语间。
那时候,他们挨得太近,他还没留心到她全身的样子。
现在,她走远了几步,倒是让他看清了她的全貌。
拜这场大雨所赐,裙子全部湿掉了。像是一朵被风雨打坏的花苞,橘粉色的纱裙不再蓬松,而是打着蔫儿贴到她身上,向下不断滴着水。
在这种情况下,某些少女的特征显得异常明晰。前方朦胧起伏的山丘,后方翘起来的幻想,中间又很纤细。那些原本潜藏在宽松巫师袍下的小女妖的特质,经过这场雨的冲刷,现了原形。
他的目光渴望地闪了闪。他大步走向她,定定地看着她。
她像一朵鼓胀饱满的花骨朵,随时可能会在枝头绽放。
他则是那个随时想把她给掐下来的人。
“Go to the bedroom. (去卧室。)”德拉科盯着她,攥了攥手,低声说,“Take your clothes off.(把衣服脱掉。)”
“What?(什么?)”赫敏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
她愣在原地,立刻忘记自己刚刚想要说什么了。
他怎么能如此直白深刻地盯着她,毫不客气地说出这种话来?
甚至于,他还是用那种隐含着命令语气的祈使句说出来的!
这简直——这个坏男孩——浪荡子!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剧烈地喘着气,脸上立刻燃起了绚烂的粉红色的云霞。
这时候,这位浪荡子发觉,女孩似乎正在因为那阵凉风而打着轻微的哆嗦。趁她被凉风吹出第二个喷嚏前,他慌忙迈步,掠过她,去把露台的玻璃门给关上。
赫敏被他充满掠夺气息的逼近给吓了一跳。
一瞬间她以为他要来帮她脱——
等到他如风一般地掠过她,等耳畔响起关门声,她才从眩晕中回过神来。
“这是——不恰当的!”在如雷的心跳中,她结结巴巴地说,“我——跟你来酒店,并——不意味着,我们——要做一些——”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这话里指向的莫名意味而感到羞涩、局促、紧张。
而后她透过壁炉上的鎏金镜子看到了自己淋雨后的状态,慌忙捂住了某些尴尬的部位。
可以说,这是一种徒劳无功且欲盖弥彰的举动。
透过露台玻璃门的反光,德拉科把她的举动看得清清楚楚。
梅林啊!他刚刚慌不择言地说了些什么?他咽了口唾沫,懊恼地盯着门外的露台和风雨中摇动不止的薰衣草,警告自己,不要试着去看某些特定部位了。
“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悄悄喘了口气,德拉科佯装镇定地回身,没有看她,而是急匆匆拐进了卧室。
他从衣柜里拿出块干爽的大毛巾来,站在卧室门口,隔着大半个客厅扔给她。
“Wipe yourself. You're soaking wet, aren't you?(擦一擦你自己。你都湿透了,不是吗?)”
“Oh, right.(哦,是啊。)”赫敏有些窘然。
她披上那块毛巾,总算少了点拘谨。
她恨不得施展某种可以把话语撤回的魔咒——她刚刚说了什么来着——她是不是误解他了?
“这就是住在麻瓜酒店的弊端。我们不能用烘干咒。”德拉科沉着脸说,在她身上披着的大毛巾的帮助下,总算敢再看她一眼,“那些湿衣服,该怎么——”
“我猜,酒店的客房服务大概会有办法。”赫敏说,用那块大毛巾的一角擦着头发,竭力保持一种坦荡的风度,快步穿过他身旁,走到卧室床头的电话机前。
她微微红着脸,开始按电话键,并且很快就跟那边的麻瓜服务员讲明了情况。
自打她快步走过他身边以后,德拉科默默地愣在卧室门口足有半分钟,心里有些躁动。
她正靠在他所睡过的床边,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推到床上去。
她现在湿透了。她将要脱掉那身湿衣服,就在这里脱。
她的曲线隔着衣服都已经足够美了。假如——
梅林啊!德拉科咽了口唾沫,慌忙走到衣柜前面,紧抓着衣柜的把手,将它像扯衣服一样,一把给扯开,发出了很大的“刺啦”一声的动静。
他把自己燥得要命的脸埋进去,像一只小狗那样在衣柜里疯狂翻腾,试图用更多的浴巾和浴袍来转移自己寥落飘忽的注意力。
“他们五分钟之内就会来收湿衣服。”赫敏打量了他一眼,赶紧移开目光,不安地说,“我猜,你也得换一下。”
“我猜也是,”他从衣柜那边转过身来,盯着卧室床头柜上的杯型水晶花瓶里的克劳德莫奈月季,攥着藏在浴巾和浴袍下面的手,不自在地说,“我可以在客厅换。”
“那,我在卧室——”赫敏小声说。
她想起了自己刚刚误解他所说的话。
可这能完全怪她吗?
他说得那样不清不楚的,任谁都会误解吧?赫敏不服气地想。
然而,他看上去那样镇静自若,那样举止坦荡。他甚至与她小心地保持着距离,并没有表现出想对她做什么的样子。
这会儿,德拉科把浴袍扔在床上,仍不敢靠近她。
谁敢轻易靠近她?她脸上泛着粉红色,像是一个敏感又漂亮的泡泡豆荚,稍微一碰,说不定就能开出花来。
他咬了咬牙,冲卧室侧边的浴室门歪头示意:“浴袍是新的。你可以在这里洗个热水澡,以防着凉。这里可没有庞弗雷女士的提神药剂可以用,是不是?”
“You're right. I do need a bathe.Don’ t you want one——(你说得对。我的确该洗个澡。你不想要洗一个吗——)”赫敏说,忽然停住了嘴。
她发现自己说了一点离谱的、引人误会的话,似乎她在邀请他一起洗澡一样。
“I do.(我想要洗。)”德拉科迅速说。
然后他盯着她逐渐加深的红艳艳的脸颊,逐渐意识到了某种歧义。
那女孩正紧张地注视着他,紧紧捂着自己身上的那条大毛巾。
他能看到她不断眨动的眼睫毛,像是快要被惊飞的蝴蝶。
于是德拉科轻咳一声,低声说:“Oh, you go first. Ladies first.(哦,你先吧。女士优先。)”
赫敏绯红着脸,咬着下唇,看那湿漉漉的少年兀自拿着一堆浴巾、浴袍和换洗衣服,急匆匆地往卧室外走。
“谢谢。”她小声说。
“不客气。慢慢来。”他说,并没有再回头看她,而是反手替她关上了卧室的门。
梅林啊,让他死吧!
门关上的下一秒,那少年把额头抵在卧室门外的墙壁上,像一个错了位的钟摆那样,一下一下地轻叩着。
无论是他此前说出的那句有歧义的话,还是她刚刚说出的那句有歧义的话,又或者是他接在她后面说出的那句更有歧义的话,都足以让他大脑轰鸣、羞意上涌,脸红到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