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斯莱特林的准则
这天晚上,金妮·韦斯莱躺在赫敏隔壁的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精美绝伦的星图,无法立即进入梦乡,全因内心有所激荡。
“马尔福教过赫敏飞行”这件事,赫敏很早以前就曾经在夜谈中对她提到过了。
可金妮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以为,那是赫敏想要应付飞行考试而不得不出的下策。
马尔福能教她什么?大概也就是像霍琦女士那样,纠正纠正赫敏的姿势之类的吧?不过就是“练习飞行”而已,能有什么想象空间?
也就是像赫敏这种没什么飞行基础的小巫师,才会一本正经地去专门练习“如何正确握持飞天扫帚而不从天上掉下来”;对于金妮这种打小就偷玩哥哥们飞天扫帚的女孩来说,随便倒腾一会儿那扫帚,就能飞得像模像样了。
金妮从没认真想过,一节飞行私教课的教授方式能够如此具有浪漫主义风格——直到今天。
她更没认真想过的是,赫敏竟然会对“飞行”这件事本身有特殊的执念。
拜托了!赫敏一向对飞行表现出一副“适应不良”的模样——这在整个格兰芬多学院都不是秘密——哈利、罗恩和金妮都对此感到司空见惯了。
因此,在平时玩耍的时候,在分配魁地奇对战组合的时候,他们总是把她默认为最弱的那个,不会特地难为她,或者要求她做些什么;有时候,他们甚至因为她脸上所浮现出的为难神色,放任她在球场旁边拿着本书默默围观,而非要求她一定要上场。
可是,马尔福这个家伙,竟然嚣张又离谱地让赫敏·格兰杰这个不属于天空的小书呆子,放下了她对于“飞行”的那种时隐时现的犹豫态度,毫不畏惧地征服高空,还在半小时内抓住了金色飞贼!
作为赫敏·格兰杰的“首席闺蜜”,金妮曾笃定地认为,这种霸道行为是没有好结果的。
当马尔福毫不礼貌地跨上赫敏的飞天扫帚“强迫”她飞的时候,某一瞬间,金妮甚至以为这突兀的行为将导致一场惨烈的争吵。
要不是手里按着的游走球还没来得及被哈利用皮带扣起来,金妮都准备冲上去制止马尔福了。
她以为他不尊重赫敏;从当时哈利和罗恩脸上的那种愣怔又畏惧的表情来看,她知道他们也有同样的想法。
像赫敏这种拥有独立人格的女孩,是绝不会接受任何人“强迫”她做什么的。
然而,赫敏竟然没有生气——她竟然配合了他。
她的脸上有紧张,也有微妙的期待,甚至有一丝令人讶异的欢喜。
那时候,金妮才猛然意识到:或许他不是在强迫她。
或许,他是出于某种“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对赫敏·格兰杰的了解”,才毫不犹豫地做了这件事。
金妮始终无法忘怀那一幕:赫敏从飞天扫帚上自豪地跳下来,向他们炫耀手中的金色飞贼,她脸上的那种自豪感和骄傲感,与她得知“自己拿了年级榜首”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那一刻,她觉得赫敏在发光。
熠熠生辉的那种光,就像此刻,卧室天花板的那片星图上所闪耀的最亮眼的星光。
他们除了对此目瞪口呆以外,还能有什么别的表情?
没人想象得到赫敏能做成这件事,可她偏偏就是做到了。
于是,所有人都不得不在惊讶之余,承认“赫敏·格兰杰很厉害”。
就连哈利这个金妮心目中的“最强找球手”,这个格兰芬多百年来年纪最小的、极具天赋的找球手,都不得不在马尔福虎视眈眈的目光中大声承认,赫敏那一手抓得很漂亮。
于是站在一旁的马尔福脸上露出了堪称狂妄的笑容。
从飞天扫帚上下来之后,他重新恢复了那副傲慢的神态,没有对他们说任何多余的话,只管盯着赫敏瞧;可他神气十足的表情已经代替了任何话语,当赫敏被大家赞不绝口的时候,任谁都能看到他的眼角眉梢所透露出来的志得意满的情绪。
好吧,这也不算令人惊讶,金妮想。马尔福对赫敏的态度本来就与旁人不同。
令金妮真正感到惊讶的,其实是马尔福后来对赫敏说的那席话。那是他们走向飞天扫帚间时,她故意落后两步所偷偷听到的话。
“赫敏,我并不指望你能做一个找球手,也不指望你能加入魁地奇院队什么的。这不是我今天‘见证’你去抓金色飞贼的本意——我知道你志不在此。”
他的措辞出人意料地慎重。他用了“见证”这个词,而不是“陪伴”、“帮助”、“指导”那类有可能会削弱赫敏抓住金色飞贼能力的词汇。
这种小心翼翼让人头皮发麻,金妮惊叹地想。天知道,他是怎么想出这种词来的?
怀着心中的讶异,她继续偷听。
那个在人前傲慢无比的马尔福,正用一种温和的、鼓励的、充满爱意的语气在说话。
“赫敏,我今天的所做作为只是希望你能了解一件事,假如你想,你是可以拿到金色飞贼的。你是可以擅长飞行和魁地奇的,只不过,这不是你真正的兴趣。你一定要记住,你可以做到任何事,赫敏·格兰杰。尽管放手去做。永远不要没有自信。”
这完全不是金妮所预想的那种腻腻歪歪的情话——她原本是想偷听几句来打趣赫敏的——然而这些话比世界上任何的情话都要动听。
他分明没有用任何一个词汇去直接表达他的“喜欢”,却在每一句话中都让金妮听清楚了他对赫敏的“喜欢”。
这些话,甚至让“喜欢”这个字眼都显得有些浅薄。
这些话,对于一个女孩来说,乍听轻如鸿毛,回想却重若泰山。
她能够感受他对于赫敏的深刻的“在意”。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马尔福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灵魂的家伙,他竟然在意赫敏的灵魂,他竟然在意她的兴趣,他竟然在意她是不是有信心。
下一秒,金妮听到了赫敏抽鼻子的声音,以及马尔福温柔到让人觉得他可能被人施了夺魂咒的哄劝她的声音。
“赫敏,我知道有很多困难需要你去克服,可能会短暂地让你感到丧气。但我想,既然你连金色飞贼都能抓得住,还有什么困难是你克服不了的呢?”
然后,金妮听到了赫敏破涕为笑的声音。
就在那一瞬间,金妮终于明确了一件事:赫敏喜欢马尔福,不完全是因为他的外表或者那些俗世的光环。
这个斯莱特林的内在,或许是有闪光点的。最起码,在“喜欢赫敏”这件事上,他很认真。
他对她的心情值得被尊重,虽然他还是对其他人超级无礼、傲慢且自大。
这时候,赫敏的话语打破了夜晚的寂静,也打断了金妮的思绪。
她辨认着头顶天花板上的那些星星,犹豫着问:“金妮,我们可不可以保留这片星图?会影响你的睡眠吗?”
“哦,留下吧。”金妮挥挥手,懒洋洋地说,“把你男朋友‘到此一游’的痕迹留在这里吧,我没关系,只要你开心就好。”
“谢谢你,金妮。”
“赫敏,我大概能理解为什么你会喜欢你的斯莱特林男友了。”金妮小声说,转过头看正在对着天花板出神的女孩,“他是不是特别在意你,特别懂你?”
赫敏脸上的笑容悠远绵长。
“没错。他懂我。他总是试图去理解我,有时候甚至理解到让我万分惊讶的地步。某种程度上,我在他身上感到了心意相通。”
她快活地叹口气说,“有时候,我觉得我跟他挺像的……都同样敏感、骄傲、固执,都很有胜负欲,也很喜欢挑战。我总是想要试图多了解他一点,就好像他也在一直努力在理解我。”
金妮忽然在黑暗中轻声笑了。“赫敏,你真的很喜欢他,对不对?”
赫敏沉默良久。
她的眼睛望着她正上方的天龙星(Draco),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倾诉欲。
“这话我大概很难再对人说第二遍。事实就是,我非常、非常、非常地喜欢他,我甚至觉得——我爱上他了。”
金妮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爱?赫敏,这话是不是有点严重了?”她抖着嗓子说,“比我想象的程度还要严重!”
赫敏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知道吗——你对他说过吗?”金妮语无伦次地说,“他——对你说过吗——他爱你吗?”
“还没有。至于他——”赫敏用手捂着脸说,“我不能确定。”
他大概是爱她的吧?那次醉酒后的睡梦中,他分明轻声对她说过的。
虽然只有那么一次,虽然声音微不可闻。可她听得清清楚楚,至今难以忘怀。
金妮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亮。“那么,你要对他表达你的想法吗?你要问问他的想法吗?”
“我——怎么能随便把这种话说出口?”赫敏放下了手,急促地转过脸来瞪着她,“我就只告诉了你——你得给我保密!”
“当然,当然!”金妮得意地拍拍胸脯,“你的秘密在你的首席闺蜜这里很安全!”
借着天花板闪烁的微微星光,赫敏紧张兮兮地望着金妮。
她不能完全看清金妮的表情,只能在一些光影下看到金妮那双亮晶晶的注视着她的眼睛。
“你在看什么?”她微微脸红地问。
“我在看一个陷入爱情的小傻瓜。我看得出来,赫敏·格兰杰,你完蛋了。”金妮噗嗤一声笑了,“没错,我看出来了,一切都是那样明了,你大概的确爱上他了。我猜,他大概也同样爱着你。”
“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赫敏用一种紧张且期待的语气问。
“今天这一整天,你们两个总是旁若无人,眼中只有彼此。”金妮说,“假如你对他的态度是爱的表现,那么,他同你一模一样的热烈态度,是不是相当于某种爱的反向印证呢?”
赫敏不自觉地笑了。“哦,也许吧。”
“而且,你今天一整天都在笑,笑得比你一整个星期笑得都多。”
“他总是能出人意料地做出点让我开心的事情,来抚慰我的不安。金妮,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他能来看我,就好像我心里快要死掉的一部分被他重新唤醒了一样。”
“是啊,他一来,就把你那种丧气的状态给治好了。”金妮若有所思地说,“我有时候会过度担心你,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也没太大的必要。他好像挺在乎你的。”
“可爱的金妮,贴心的金妮。我知道你今天在为我打抱不平,觉得他总是不来看我。可是他身上承担着很多压力,他在家里并不好过。”
赫敏凝望着那颗有些晦暗不明的星星,叹口气,有些忧愁。
“我能感受到他的疲惫。他总是渴望被拥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有点安全感。他其实很累,我能看得出来。白天他躺在我的床上,没一会儿就困了。我真不知道,他每天有多少时间能放在睡眠上——”
“什么?他躺在你的床上了!”金妮兴致勃勃地打断了她的话,“你们两个在床上都干什么了?”
“金妮,这不是重点!”赫敏的脸“刷”地热起来,她又羞又恼地说,“重点是他很疲惫!”
“重点不是他很疲惫,而是你们两个在门板上究竟做什么了,怎么会跑到床上去?对了,我来敲门的时候,你是不是脸红了来着?”金妮眼睛中的八卦之光像是黑暗中的灯塔那样昭然若揭,“快给我讲讲——”
“金妮,我们只是在聊天——仅仅只是聊天!”
她们话题的男主角茫然不知自己的女朋友正在被她的八卦闺蜜刁难。
德拉科正在马尔福庄园的魔药制作室里,对着蜡烛的光,察看起手中水晶瓶里复方汤剂的成色来。
复方汤剂得以熬制成功,赫敏居功甚伟。她早把那些注意事项事无巨细地告诉了自己的男朋友,确保他熬制的时候没走任何弯路。
这会儿,德拉科满意地哼了一声,把那水晶瓶收进口袋,又将存放剩余复方汤剂的那些水晶瓶小心翼翼地摆在药剂收纳柜里静置存放。
对于德拉科来说,复方汤剂并不是他此刻关心的重点——吐真剂才是他更需要小心探索和谨慎对待的药剂。
吐真剂是一种需要一整个满月周期才能完全制作出来的药剂,仅凭三滴就可以让人说实话,对于德拉科这个“魔药收藏家”来说,是种非常值得纳入囊中的药剂。
假如斯拉格霍恩听闻这药剂的名字,他会冲你眨眨眼,告诉你“这药剂并不易得”。魔法部对这类甲级药剂的使用限制十分严格,对于该药剂的买卖一直存在管控。
私下熬制它,更是一件苦差事。一则所需魔药材料往往昂贵稀有,二则书本上所给出的炼制过程充满漏洞,可谓难上加难。
但对于德拉科来说,能用金加隆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况且,幸运的是,他有斯拉格霍恩和斯内普两位魔药大师的友情指导。
这会儿,他往未遮盖的储存容器里瞄了一眼,愉快地发现那药水已经从深紫变为澄清的水一样的物质——应该是成功了。
私下使用吐真剂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德拉科得承认这一点。
但是,对于一个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肆意浪费的斯莱特林来说,贯彻“不择手段”的准则,无疑是个简单明了的选项。
假如德拉科想要问什么人一点小问题,比如说,问问巴希达·巴沙特有关邓布利多的事情,没有什么比这东西更有效率了——前世的丽塔·斯基特已经验证了这办法的可行性,不是吗?
德拉科心里知道,无论邓布利多有多少黑暗的个人秘密,他都是马尔福家目前所唯一所能选择的光明;但这认知并不意味着,德拉科对邓布利多有着格兰芬多式的愚忠和信任。
事实就是,父母和祖父对于邓布利多的警惕性评价,或多或少地影响了德拉科对邓布利多的判断。假如能有渠道更了解邓布利多一点,以更精确地评估他与邓布利多之间合作的风险程度,德拉科当然会毫不犹豫地抓住这个渠道,把邓布利多的一切秘密都挖个一干二净。
现如今,他不能接受任何一点疏失——他越来越输不起了。
他每多爱赫敏一点,他就越输不起,就越无法接受失败。
那句劝慰哈利的话——“多想想那些你所承担不起的失败的代价,或许,你就不得不追求成功了”——何尝不是在警告自己。
追求成功,正如熬制一锅毫无纰漏的高等魔药,需要格外的精确计量和得失权衡。
德拉科在心中默默筹谋着,手脚则麻利地把完全澄清的药水小心地分装至一个个小水晶瓶里,密封起来。
细节决定成败。
要精确每一条脉络、每一个走向、每一根线头。
要精确地掌握全局,才能从那些丝线中找到正确的联系,去在背后牵引、扯动,制造连锁反应,最终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了解邓布利多的背景历史,对于德拉科来说,也是他“精确脉络”的一部分。
眼下就有一个机会。他或许可以透过巴希达·巴沙特来了解邓布利多。
德拉科知道,巴希达·巴沙特现居于戈德里克山谷。而恰巧,目前同样在戈德里克山谷小住的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正诚挚邀请德拉科去参加他举办的小型午餐会。
“有几个以前的学生来看望我,还有几个老朋友,我想,你或许愿意来跟我聚聚。”斯拉格霍恩在信中如是说。
德拉科立刻派琼送去了肯定的答复。即便刨去巴希达·巴沙特这个因素,斯拉格霍恩本身的邀请已颇具吸引力。
他没有忘记一件事,上学年结束前邓布利多教授曾透露过一个计划:霍格沃茨正在向斯拉格霍恩先生伸出橄榄枝,试图招揽这位魔药大师回到霍格沃茨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