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兜帽下的伪装者
戈德里克山谷,下午三点。乌云压顶,暴雨将至。
德拉科·马尔福从斯拉格霍恩家离开的时候,天空低压压的浓云像是吸饱了墨水,变得沉黑。
他没有急着动用回马尔福庄园的门钥匙。在走出斯拉格霍恩家的门厅前,趁无人注意,他匆匆裹上了一件黑色长袍。
用兜帽裹住脸,他带上了斯拉格霍恩家的门,转身走到那栋废墟前,安静地停留了好一会儿。
阴霾多风的天气不欢迎行人,街道披着凄清寥落的外衣。这样的日子,就连那片废墟都为自己的阴森而感到难过。
废墟前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他伸手去推,一块木牌从面前的地上冉冉升起,从杂乱的荨麻和野草中徐徐钻出,就像某种奇异的、迅速长大的冰冷花朵。
牌子上介绍了哈利父母牺牲的事迹。
德拉科静默无声地阅读完“1981年10月31日夜里……”的那一排排金字,扫了一眼旁边那些十四年间不停歇地增加上去的魔法涂鸦——它们都是感念波特一家悲惨遭遇的涂鸦。
那些涂鸦,有的用永不褪色的墨水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有的在木牌上刻下了名字的首字母,还有的写了留言。
不知道,哈利可曾见过这些涂鸦,可曾见过自己的旧居?德拉科轻叹一声。
阴凄凄的风里,少年环顾四周。在寂寂无人的空气中,他轻手轻脚地绕过那块木牌,悄然走进了那栋支离破碎的房屋。
过了大概一刻钟,在尘埃瓦砾之间,重新走出了一个裹在黑袍里的人。那个人有些低矮臃肿,在空荡无人的街道上速速穿行。
在远方滚滚的闷雷声里,在猛然降临的雨水中,那人走近了一栋只有巫师才能看得见的房屋,穿过荒芜的花园,奇异地用带着红指甲的粗短的手指,轻轻叩响了巴希达·巴沙特的门。
门开了。
一个脸上布满老人斑、佝偻矮小的老妇人打开了门,她戴着虫蛀的黑头巾,白内障的眼睛深陷在透明的皮肤褶皱里,无声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
“您好,巴沙特女士,我是丽塔,丽塔·斯格特。”那人热情地说,露出了夸张的笑容,握住了那双带斑的手,似乎压根儿没注意到老人身上的陈腐味、灰尘味和脏衣服味,“能让我进来避避雨吗?”
巴希达显得有些意外。她看了一眼外面的雨,点点头,让那人进来了。
“跟我来。”蹒跚着走回到昏暗的起居室,巴希达开始走来走去,试图点亮更多的蜡烛。这里原本只燃着一小段蜡烛,壁炉里有些微弱的火光。
等到室内稍微亮堂一点,她眯起她白内障的眼睛,试图看清身后站立的摘下兜帽的女人,“你不是住在这附近的人。你刚刚说,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还没说过呢。不过,您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丽塔扫了一眼起居室里摞得到处都是、歪歪扭扭的书,拿起一份搁在书堆上的泛黄的《预言家日报》,冲巴希达抖了抖。
“我是个记者。我正在做一个有关巫师金匠鲍曼·赖特的报道——”
“鲍曼·赖特?”巴希达又燃起了一根火柴,试图颤巍巍地点燃更多蜡烛,手却不听使唤,把火柴掉落在竖着蜡烛的小碟子里。
丽塔四处张望,发现起居室里到处都是这种竖着蜡烛的小碟子,它们危险地顶在书堆上,或者搁在放满杯子的小桌上。
“我来吧。”丽塔从她手里拿过火柴盒,“您坐下吧。”
其实,一个简单的咒语足以点燃所有的蜡烛。但是,假如能借着点蜡烛的机会,打量一下整间起居室,获取更多的信息的话,这种相当于仆人的工作,对于一个小少爷来说,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老妇人并不知道这位不速之客心中如何盘算。
她对于这份慷慨的帮助感到满意。她扶着沙发的椅背走,绕回到一个软塌塌的扶手沙发上坐下,然后把她的头巾摘下来,露出了白发稀疏的脑袋。
老妇人咂咂嘴,继续延伸刚刚的话题。“鲍曼·赖特,他有什么好报道的?这么多年了,来来回回总是那点儿东西。每隔两三年,就会有些晕头晕脑的年轻记者跑来戈德里克山谷转悠,以为大家都不知道,他曾经在这里打造了第一个金色飞贼——”
丽塔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打量着那些蜡烛周围的东西。
“等等,我记起你来了。丽塔·斯基特(Rita Skeeter),你是个老记者了,应该对这种事情很了解。”巴希达忽然怀疑地说,将她头皮清晰可见的脑袋慢慢转了过来,盯着丽塔头上怪里怪气的金色卷发。
“是啊,没错。”丽塔没有回头看她,而是手脚麻利地点着那些蜡烛,似乎这件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并不因为被怀疑而表现出慌张。
她说,“是啊,没错,鲍曼·赖特的故事已经被翻烂了。但是近些年来,他的生卒年份一直被人们议论纷纷。有人说他14世纪初就在世了,这可与我们一贯的认知有所不同。”
听闻此话,巴希达的怀疑目光消失了。她摆摆手,不耐烦地说:“这倒是没人重点报道过——这笔糊涂账早就该被澄清了——那些报纸早就该注意年份的问题。”
“或许您知道他确切的生卒年份?”丽塔热情地问。
这会儿,巴希达的脑筋显得很清楚,语气里也多了一点自得。“巧克力蛙画片的那家公司,很早以前就来问过我了。我可以确定,他的生卒年份是1492年-1560年。”
“那还真是太巧了。来您这里避雨,是多么正确的选择!这可帮了我大忙,巴沙特女士。您的话一向很有份量。有您的佐证,我想,这会让我的读者们少一些迷茫。”丽塔(Rita)用一种讨人喜欢的恭维语气说。
这语气让那老妇人显出些微微的笑意来。“喔,亲爱的,布雷塔(Brita),叫我巴蒂就行,不必那么客气。”
看来,巴希达的脑筋已经不复当年了。没过一会儿,她就已经把名字给记错了。
很难想象,就是这个稀里糊涂的老妇人写出了妙趣横生的魔法史——这位正在她家中四处打量的客人想——老巴蒂现在的脑子大概比松鼠屎都要松快点。
这会儿,丽塔来到一个摆满照片的弓形的五斗橱面前。
她手中的火苗跳跃着,蜡烛燃起的光闪烁在灰蒙蒙的玻璃和银框上,也让某些蒙尘照片上的主人公——年轻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变得无所遁形。
“巴蒂,这是——阿不思·邓布利多吗?”丽塔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问。
老妇人点点头。“没错,是阿不思。”
“当然,这不难理解,”丽塔的眼睛扫过那些照片,轻声说,“我早就知道,像阿不思这样杰出的巫师,成长道路上必定会有一些优秀巫师的指引。也许,正是有您这样才华横溢的长辈从旁指点,才会造就如此辉煌之人才。”
“我可不敢说指点,但我确实很欣赏他。”老妇人被奉承得很高兴。
她咂咂嘴,陷入了回忆中。“这孩子一直都很出色。他在《今日变形术》上发表的那篇关于跨物种变形的论文,我至今记忆犹新。我对坎德拉这么说的时候,她也相当自豪。显然,对于她儿子才华的认可,比一整篮的坩锅蛋糕都要好使一点儿,那可是我花了大力气烤制的……”
“我敢说滋味一定不错。”丽塔虚伪地笑着,没有忘记抓住老人话语中的重点,“恕我打断一下,坎德拉是——”
“坎德拉·邓布利多,阿不思的母亲。”巴希达颤巍巍地说,“很有才华的女巫,可惜英年早逝——咒语走火了。”
丽塔脸上浮现出一丝堪称真挚的同情之色。“我对此深表遗憾。我记得他们家还有个小女儿——”
室外的雨下得惨烈了一些,无情地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室内的烛光则显得暖意融融,温馨和睦。
这寂寞凄清的暴雨天,哪怕只有一丁点的陪伴和关注,都可能会让一个孤单的老人感受到无比的温暖,捂化她原本冰封的嘴巴。
老妇人倚靠在沙发上,斜睨着那个冲她友好微笑的金发女人,忽然起了一点谈兴。
“——你是说阿利安娜吧?没错。那年冬天,我在月光下摘悲啼果,看见坎德拉领着阿利安娜走进后花园,绕着草坪走了一圈,紧紧抓着她,然后就领回屋里去了。我原本都不知道她还有个女儿,他们把她藏得很好……”
“藏——她没去上学?”金发女人的脸上带了点天真的不解神情。
“她身体太弱,上不了学。”巴希达咂了咂嘴说,“阿不思和阿不福思都是这样向我们解释的。唉,不提也罢,都是些陈年往事了。”
这时候,厨房传来了呜呜的声响——水开了——这声音惊醒了沉浸在回忆里的老人。
在巴希达起身去厨房之前,丽塔已经迅速地走过去了。
“我来吧,您坐着。”她亲切地说。没过一会儿,她提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烧水壶走回了起居室。
“给您泡点茶喝?”丽塔端坐在老妇人面前,语气柔和地说。
“喝点吧。会泡茶吗?”巴希达低下头,缓慢地弯下身子,在茶几底下翻找着她的茶叶罐。
丽塔则摆弄着茶几上摆盘里光洁一新的陶瓷茶具——这是整个房间最干净的东西——把两个倒扣的描绘着紫罗兰图样的陶瓷盖碗翻过来。
“您给我个机会,让我试试看吧。”丽塔说,顺手接过巴希达颤颤巍巍递过来的白毫银针的茶叶罐,意外地挑了挑眉,开始替老妇人冲泡。
她泡茶的手法颇为讲究,竟然会旋冲的泡法,定点注水,让那水流与盖碗壁呈45度角,以呈现出了汤感的协调性和层次感。看着盖碗中茶叶旋转的样子,挑剔如巴希达这样的老小姐,也不得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丽塔见她心情不错,一边注水,一边随口提起来。“我看到,阿不思旁边有一个金发少年,那是阿不福思吗?”
“当然不是。那是我的侄孙。英俊到令人窒息,不是吗?”巴希达格格笑着,没有提自己侄孙的名字,也没有再看面前的女人。
她出神地望向火光熹微的壁炉,开始絮絮叨叨起来。“某年夏天,我的侄孙来我家作客。我得说,他在我眼里一直是个可爱的男孩,不管后来人们怎么说他。我把他介绍给了可怜的阿不思——他正好回家料理坎德拉的后事。”
“我敢说他们很投缘。”丽塔把热水轻巧地注入第二个陶瓷盖碗,一个小小的水晶瓶在她指缝间一闪而过。
“他们那时候都很孤单,缺乏同龄的伙伴。”巴希达说。
丽塔回想起刚刚看到的照片里开怀大笑的少年阿不思和他那英俊的同伴亲密无间的神态,意有所指地说:“他们似乎不仅仅是伙伴那么简单。我猜他们是很要好的朋友。”
“是啊,即使在聊了一整天之后,夜里还要相互写信。两个才华横溢的少年,他们就像火和锅一样投缘。我有时听到猫头鹰在敲窗户,送来阿不思的信!有时他突然有了灵感,就要马上让阿不思知道!”巴希达兴趣盎然地说,端起茶杯,浅浅嗅了嗅茶香,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她小小地啜了一口热茶。“他们写了很多封信。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前一阵子还从旧阁楼的床底下发现了一封。”
“当然,当然。”丽塔轻声说。
她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老妇人,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柔声细语地劝说她。“再喝点儿吧,雨天应该多喝点热茶,是不是,巴蒂?”
老妇人点点头,吸溜吸溜地喝着茶,直到把茶都喝光了,才把盖碗搁在茶几上。
金发的女人替她不紧不慢地续上了茶,嘴里也没停下。“那么,巴蒂,现在告诉我,您的侄孙究竟叫什么名字?”
“盖特勒。”巴希达颤抖着说,“盖特勒·格林德沃。”
丽塔身体前倾,笑容不再温和,眼神里划过一丝锐利的光。“曾经声名远播的黑巫师,盖特勒·格林德沃?”
“哦,盖特勒,他是有点无法无天。可是我不觉得他干了那些坏事,他只是个漂亮的、不懂事的孩子……我前几天还给他邮寄了我最拿手的坩锅蛋糕……我听说高塔里缺衣少食,他大概会很喜欢。”巴希达用梦游的声音说。
果然如此。
老妇人面前的客人深深吸了口气,继续问:“盖特勒当年为什么会突然到访戈德里克山谷?”
“我也觉得有些突然。某天夜里,盖勒特敲响了我家的门,长得比两年前我在欧洲见到的时候还要高大英俊。他就像他父亲一样,来去匆匆,自由如风。”
“他的父亲?”
“没错。他父亲过去也曾突然到访,来我这里待过一阵子。”老妇人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又喝起了茶。
“那是什么时候?”
“那很早了,具体我也记不清了。”巴希达慢慢地说,“我只记得,邓布利多一家初至戈德里克山谷,从沃土原搬来还没几周,盖特勒的父亲就来了。”
“多么巧合啊。”丽塔充满疑虑地说。
“是啊,巧合极了。盖特勒突然想来戈德里克山谷度几天假,不足为奇。他肯定像他父亲那样待不久,明明可以在德国柏林参加城市里的艺术沙龙,谁会愿意在戈德里克山谷这样的偏僻乡下久待?”巴希达不以为然地说。
“他那时候已经离开德姆斯特朗了吗?我记得他似乎并没有毕业,而是被开除了。”
“像这样精力过于旺盛的孩子,多半不是读书的料——他来这里的第二天一早,就在山谷里到处闲逛——他一刻都坐不住,被开除也理所当然。”巴希达的语气里丝毫不带感情。
“原因是什么,您知道吗?”
“盖特勒对我开玩笑,说他在学校杀了人,所以逃亡至此。我当然不信。后来他告诉我,他在德姆斯特朗跟校长亲戚的孩子打架,被学校开除了。这个理由倒是更令人信服。”
“您为什么会介绍阿不思给盖特勒认识?”提问者好奇地说,“我可不认为您只是想要让他们排解一下孤独。”
“盖特勒需要一个好榜样加以影响和引导,我当然会想到刚毕业的、在家替母亲治丧的阿不思。”老妇人平铺直叙地说,“他品学兼优,荣誉加身,男生学生会主席、级长、巴纳布斯·芬克利优异施咒手法奖、威森加摩不列颠青少年代表、开罗国际炼金术大会开拓性贡献金奖……谁看到他,都会赞一声‘前途无量’。”
“您觉得一位循规蹈矩的优等生会入得了那位无法无天的侄孙的法眼?”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姑且一试。我原本也曾担心盖特勒会反感阿不思这样的优等生。没想到,他竟然对阿不思很感兴趣,甚至撒着娇让我替他介绍。”老妇人用一种平直的语调说,“此后,他们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恐怕不仅仅是好朋友——那是“血盟”加身的、世间独有的羁绊。巴希达对面的人神思不定地想。
“他们这种‘好朋友’的状态维持了多久,又是怎么闹掰的?”提问者沉吟着,抛出了这个核心问题。
老妇人继续用平板的口吻讲述起那段过往来。“他们只维持了两个月的友谊就分开了。是可怜的小阿利安娜之死引起的,我想。此事发生得非常突然,阿利安娜去世的时候,盖特勒当时正在他们家作客。”
“盖特勒目睹了阿利安娜之死?”
“我猜是的。那天,盖特勒失魂落魄地回到我屋里,跟我说他明天就想回家。他的心情糟透了。我就弄了个门钥匙,把他给送走了,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提问者显然对她的回答不太满意,想要继续挖掘这件事。“那么,盖特勒有没有告诉过你,她是怎么死的?”
“他什么都没说。我不知道她具体的死因。我只知道,她死后,阿不思像发了狂一样。也难怪,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只剩下他和他的兄弟,这真是人间惨剧。也难怪他们的火气会大一些。”
“阿利安娜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足不出户,不上学,真的是由于体弱多病吗?”
“没人知道阿利安娜身上发生了什么,很多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直到他们从房子里抬出棺材,为她举行葬礼。我猜阿利安娜是个哑炮。我认为她一直被坎德拉关在地窖里。”巴希达直着舌头说。
“坎德拉为什么要那么做?她为什么不把孩子放到麻瓜世界去生活?”
“坎德拉是个非常骄傲的人,有时候堪称盛气凌人。她曾经当着我的面就直接把门关上,一点脸面都不给人留。那种女巫,生下一个哑炮,肯定觉得大丢面子。”巴希达的表情已经有些疲倦。
可是提问者并不想就此放过她。“再说说阿不福思。阿利安娜死了以后,他是什么反应?”
“阿不福思怪罪阿不思,你知道,人在这种可怕的情况下经常会如此。不过阿不福思说话总是有一点疯狂。他大声嚷嚷说阿利安娜的死都怪阿不思,然后一拳砸在阿不思脸上,可怜的阿不思甚至都没有抵挡一下。”
“难以想象。你确定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吗——阿不福思打了阿不思?”
“他在葬礼上打断了阿不思的鼻子!坎德拉要是看到两个儿子在女儿遗骨旁大打出手,准会伤心欲绝。”巴希达喃喃地说,“可惜盖特勒没能留下来参加葬礼……他对阿不思会是一个安慰,至少……”
提问者忽然想起了邓布利多的鼻子——它的确歪歪扭扭,像是被人打断过一样。“可是,阿不思为什么不抵抗呢?”
巴希达又喝了口茶,表情显得愣愣怔怔的。“我不知道。我后来去看阿不思的时候,发现他伤得很重,像是被打人柳打了一顿似的。也许这伤是盖特勒干的,无怪乎他走得那样慌张。阿不福思绝没这个本事,能弄得阿不思一身是伤;阿不思即使两只手捆在背后跟阿不福思决斗,也能把阿不福思干掉……”
墙上的挂钟正在急速行走,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暴雨天里,巴希达·巴沙特终于喝光了所有的茶。
她啰啰嗦嗦了好半天,逐渐困倦不堪,最终倚在沙发靠背上睡去了。
她面前的茶几上只立着一个茕茕孑立的残着茶叶的盖碗——就像她每天的日子一样孤零零又无人问津。
没人注意到,摆盘里,一个倒扣的盖碗上凝结着一点水光。也没人注意到,她身后的五斗橱里,一些银质镜框里空空荡荡,正如她旧阁楼的床底一样。
在淋漓而下的暴雨中,戴着兜帽的人从巴希达·巴沙特的房子里匆匆走出来。
那人飞快地越过纵横着泥浆和杂草的花园,灵活地一闪身,钻到房子旁边的那条狭窄得仅容一人穿过的小路上。
在钻进小路的瞬间,他的影子忽然变得瘦长且高,一缕铂金色在他兜帽下闪现出来。
德拉科藏身在漆黑狭窄的小路上,两边是房屋之间的隔墙。
他在冷雨中紧张地喘息,因为脑袋里装着的纷乱无比的、令人震惊的、巴希达有关邓布利多的洪水般的记忆,而感到精神幻灭、身心俱疲。
他不知道这些记忆有多少是真实情况。哪怕有一半是真的,也足以令世人震撼了。
他衣服的内袋深处是几张照片,可这并不是最刺激的;最刺激的是那封信件。
那封年轻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写给年轻的盖特勒·格林德沃的信件。
然而,他不能再耽搁了,他没有时间去感慨万千,因为猛烈的雨水正透过兜帽渗到他铂金色的头发上。在它们打湿那些照片和信件之前,他要赶紧离开这里。
他掏出了门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