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总是喜欢得要命。
每次吻他,吻到最后,她总觉得自己很奇怪。
像是到了某种临界点,再努努力,可能会进入某种新的世界。
可赫敏害羞极了——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只能脸颊通红地看着他,轻轻触碰他雕像一样轮廓分明的脸颊,任他充满爱怜地抚摸自己的头发。
她凝视着他,看着他闪过一丝欲色的眼睛,心里有些举棋不定。
她该不该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和欲求?
不,还是不要了。
得压抑住自己的想法,不能随便把“想要他”或者“想要试试更多”这件事轻易说出口。
太羞耻了。
于是她赶紧转动自己即将停滞的大脑,试图问他点儿别的,“你怎么会突然来布莱克老宅呢?”
“我听到风声,说魔法部将要举行一场社交舞会,我是来找西里斯商量这件事的。”德拉科说,“我猜他大概会受到邀请的。”
“哦。”她云淡风轻地说,“早餐的时候,他有提到过这件事。哈利好像也被邀请了。”
“不意外。哈利是三强争霸赛的冠军之一。”德拉科说,“我猜所有的勇士都会被邀请的。”
“我猜那舞会并不简单。”赫敏说。
德拉科低声说:“的确。这样高规格的舞会不多见,我对此感到很诧异。”
前世,并没有这样一个舞会出现。
也许是因为迪戈里的死亡,或者是因为黑魔王的回归,让魔法部没有心情再去筹备任何社交舞会或者庆祝活动了吧。
今生,三强争霸赛勉强算是圆满落幕,英国魔法部想要别出心裁,弄出一个像样的落幕仪式,合情合理。
而当下,正值伦敦的社交季,还有什么比一场舞会更受人欢迎的活动?
“你——会去吗?”赫敏小声问。
“以我父亲和母亲的性格,绝对会搞到邀请函。”德拉科不安地说,“可我不确定能不能给你搞得到——”
“哦,说真的,我没什么兴趣。”赫敏答道,“我宁可在布莱克老宅看一晚上的书。”
德拉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心里感到有点抱歉。
“等等——我是怎么躺到这里来的?”他忽然回过神来,“我不是在楼下客厅的吗?”
“我把你带上来的。”赫敏说,“你完全喝断片了,对不对?”
“有点。”他赧然道。
“那你刚刚说了什么,你也都忘了吗?”她歪着头,打量他。
“我——我喝醉以后,有乱说什么吗?”他慌乱地问。
“说了很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对我道歉。”她的神情有点迷惑,“还总担心有人欺负我,怕我尖叫什么的。”
“德拉科,我在你心里是这么歇斯底里的人吗?我还以为我是那种情绪稳定的女朋友呢。”她说。
“哦。这跟情绪稳定没什么关系——我可能是做了个噩梦吧。”他心虚地垂下眼睛,手指在她的发梢间缠绕,小声说,“我还说了什么吗?”
“是的!你说了很多,你把心里话全都告诉我了!”她玩心大起,忽然板起脸来,“坦白吧,好好给我解释解释。”
“什么话?”他紧张起来,“哪些话?”
“怎么,你还真有什么瞒着我吗?”赫敏问。
竟然被她诈出来了——他竟然还有事情瞒着她?
“我——”德拉科紧张地眨眨眼,脑筋转了转,看着她好奇的眼睛——而非害怕和慌乱——最终判定这是虚惊一场。
他组织着语言,“是有一些,跟西里斯有一些计划。”
“什么计划?”她追问。
“我们——准备换个图景。”他斟酌着说。
“换个图景?”赫敏疑惑地说,“这是什么意思,你能说得再具体点儿吗?”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我没办法说得更具体。这件事不一定能成功,还在摸索和研究状态。”
“我感觉你们两个神神秘秘的。”赫敏撅着嘴说,“你是不是想瞒着我,自己偷偷干点什么?”
“我当然不会瞒着你,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不过,这计划现在还只是一个不成熟的构想。”德拉科轻飘飘地说,“简而言之,西里斯计划去魔法部找份工作。”
“哦,原来如此!不错啊!”赫敏说,“我早就觉得他该找点儿事做!他可不能总是闷在家里。但是,为什么是魔法部?这件事与凤凰社有关吗?”
“算是吧。”德拉科说,“我们不能一直那么被动下去,得搞清楚福吉打算干什么,是不是?仅凭罗恩的爸爸或者凤凰社的傲罗获取消息,还是有点局限了。魔法部有那么多的部门各司其职,怎么可能指望一两个人能及时地获取到所有的消息?得有人去更多、更重要、更核心的部门。”
“不错。”赫敏思考了一会儿说,“得多安插几枚棋子进去,是不是?”
“西里斯绝不会想要听到这种话的——”德拉科忍着笑说,“被当成棋子什么的。他想要的可不是这个。”
“那么,他想要什么?”她问他。
“那你得问他,不是吗?”德拉科对她耸耸肩,显然不想在此刻展开这个话题。
“我说不定会问问的。”赫敏对他撇撇嘴,觉得他卖关子的样子很不可爱。
“对了,我听到你和西里斯聊的话了。你在问他,想要什么样的未来,你还记得吗?”
“哦?我都记不太清了。”他说,“我刚刚有点断片。”
“没关系,我还记得。”赫敏提醒他,“你问他,‘假如,终有一天,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们消灭了黑魔王,你想要干什么’,你还记得吗?”
“哦——”德拉科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地说,“没想到,我还能问出这种话来。那么,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赫敏没在意他的不好意思,也没复述西里斯的话,反而紧紧地盯着他瞧。
“我随时都可以告诉你,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但是,在此之前,我需要了解一件事。”她凝视着他,轻声问:“德拉科,你呢?假如我们消灭了那个倒霉鬼,你想要干什么?”
赫敏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当她听到德拉科问西里斯的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她虽自诩“比别人要更加了解德拉科·马尔福”,却对“德拉科·马尔福有什么理想”这件事毫无头绪。
德拉科·马尔福的课余时间似乎都在围绕着“消灭黑魔王”的这件事打转;他似乎没有展现过多少这件事以外的特殊兴趣爱好。
没错,他钟爱魁地奇和飞行,是她心中最棒的找球手,可他远远没有像哈利那样——可以捧着魁地奇读物看一整个假期——的魁地奇球员的狂热感。
的确,他力图拿到每门课程的榜首——拥有着不逞多让于赫敏的强烈的好胜心——可他对于每门课程都怀着一种四平八稳的实用主义和拿来主义的冷静态度,并没有展露出对于某门课程的特殊的偏好性。
偶尔,他也会同那些斯莱特林们下一局棋或者玩一玩那些恶作剧小游戏,并且总能够赢过他的那些同侪,把他们治得心服口服;可是他对于这些娱乐活动的态度永远是保持克制的,她从没看到他有过罗恩那种痴迷其中、无法自拔的上头时刻。
他看似把万事万物都抓在手里,又好像对万事万物都不是很在乎。
最后,赫敏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你很难发现有什么东西对于德拉科·马尔福的吸引力是特殊的、持久的、可以让他孜孜不倦地去执着追求的。
可那是理想啊。
那特殊的、持久的、可以让人孜孜不倦地去执着追求的东西,正是理想啊。
理想——他一定有的吧?可是,是什么呢?
作为一个勇敢的格兰芬多,赫敏·格兰杰选择迎难而上,直截了当地问出自己的疑惑:“德拉科,你的理想是什么?”
她的声音如此温和,话语又如此尖锐。
德拉科张着嘴,不知该如何作答。
理想。
德拉科·马尔福能有什么理想?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有理想的人啊。
他曾表面浮华、内心空洞。
可是,赫敏·格兰杰总是会对他问出“理想”这个词,似乎她非要从他浅薄的灵魂里找出点没有的东西来。
一次,又一次。
前世,她是第一个问他理想的人——是最后一个问他理想的人——是唯一一个问他理想的人。
她曾告诉过他,“即使不被世界理解,也愿意为之一战的事情,这就是理想。”
德拉科曾对“理想”不屑一顾——卢修斯曾鄙夷“理想”这个有毒的词汇——认为那不过是空中楼阁、是雾中水月。
直到他发现,这虚无缥缈的东西如此珍贵,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配拥有它。
早在那么遥远的从前,她的问题曾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他曾经试着去触摸“理想”,他曾经有所感悟。
可是现实的洪波卷起惊涛巨浪,理想的白帆还远未扬起,就已经被打烂、打散、打成险滩上的一堆烂泥。
而后他又记起了那片砍去橡树的荒原,想起了那种寂寥和空落的感觉。
是爬都爬不出来的烂泥沼泽——是想要拥抱天空却被砍掉的树——是弥漫着硝烟的余烬——是掩埋尸体的废墟——那就是他——德拉科·马尔福。
他大概,早已不配谈什么“理想”了。
德拉科凝视着面前的女孩——她的目光真诚热切——心中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出口;可话到嘴边,仅仅化作了一声渺远的叹息。
“我不知道……”他愣了半晌,抚摸着她的头发,若有所失地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
他深深地叹着气,看着她,忽然感到内心的极度虚弱。
“赫敏,我——大概没什么理想。”他低声说。
赫敏对此感到很惊讶。
德拉科·马尔福怎么可能没有理想?
可他的表情是那样凝重又真挚。他似乎并没有说假话。
在突如其来的惊讶中,她沉默下来,用手托着他的脸,探究地审视着他的眼睛。
那双晶莹透亮的眼睛里,布满温柔易伤的灰色的雾凇。那雾凇于静寂中生长出了枝枝蔓蔓,牵扯着多重的情绪,有犹豫、惶惑,有疲惫、不安,有悲悯、哀愁,还有矛盾、复杂。
赫敏不能确定那静寂如水、深沉似海的雾凇里面有没有理想,但她确定的是,那里面绝不空洞。
真正没有理想的人,眼睛里应该是空洞的。
她静静地用手抚摸了一会儿他漂亮的下颌线,突然说:“你知道吗,德拉科,我不相信你没有理想。”
德拉科眼睛里快要寂灭结冰的海水抖动起来。
她对他微笑了。“你大概是还没想好,或者因为过于慎重,而对此不肯轻言。”
这一刻,在她的微笑里,他凝结的目光破碎了,他的心脏也跳动得不再那么四平八稳了。
“哦——也许吧。”德拉科勉勉强强地说,被她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明亮眼睛弄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他转过脸去,凝视着天花板上的那片星图,没有敢再看她。
有吗?德拉科·马尔福这样的人,还能有理想吗?
他疲惫的心似乎在那片精神的泥淖里试探着滚动,那根记忆中光秃秃的布满朽烂年轮的树根似乎在皲裂。
赫敏偷偷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的表情很严肃。
他正在思考自己的理想,是不是?她偷偷地微笑着,打量着他的侧脸。
她有绝对的耐心。
她可以一边鉴赏他的脸部线条,一边等待他思考完毕,对她再次开口。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他开了口。
然而,出乎赫敏意料的是,他依然没有坦诚自己的理想。
他忽然转过脸来,凝望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反问她:“你呢——你的理想又是什么?”
喔——她懂了。
德拉科大概不太懂得怎么表述“理想”这回事,赫敏想。
也许她该给他打个样儿,让他知道该怎么表述“理想”。
于是赫敏兴致勃勃地说:“我对于‘理想’的确有一点初步的想法——我要改变家养小精灵们的生存现状!”
“哦,你当然会这么做了,我绝不怀疑这一点。”德拉科拖腔拖调地说。
“你不会是在笑话我吧?我总觉得你的话有点嘲讽的意味。”她怀疑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理想不切实际?”
“我绝没有笑话你。”他慢吞吞地说,“我只是觉得这个理想实现起来不是那么容易。”
“我知道不容易。可我就是做不到放弃这件事。”她愤愤地说。
“我不能说我此刻是完全支持你的想法的,我只能说,我尊重你的自由想法。”德拉科说。
“是啊,光是这样我就满足了,你可千万别让我抓到你更多‘支持我这个理念’的证据,否则你就完蛋了,我会缠上你不撒手的。”赫敏悻悻然地说,“我的其他朋友也都不怎么支持我的这个想法,这些年我也已经习惯了这件事。”
“话说回来,你那个S.P.E.W.会员究竟有没有凑够十个——”他突然问。
“闭嘴,德拉科!别提这件事!”她断然道,“不管凑多少个,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的!”
“是啊,你是绝不会放弃的,我光知道这一点就已足够了。”德拉科望着她,微微摇头,继续问:“你——还有什么别的理想吗?”
“怎么,光是这个理想还不够我忙的吗?”她愁眉苦脸地说。
“够你忙一阵子的了。可是,赫敏·格兰杰的心那么广阔,怎么可能只有这一个小小的理想?”他端详着她,说,“我猜想你还有更多想要实现的野望。”
赫敏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着那双专注地望着她的灰色眼睛——那里面似乎不再只有静寂,而是泛着粼粼波光——她的态度不免更加认真起来。
“嗯……我在想,是不是可以改良一下我们的课本内容……你知道,我实在腻烦了那些写满错误方法和语焉不详描述的高等魔药制作指南。”她轻声说,眼睛里闪着不服气的光,“我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听闻此话,德拉科忽然想起两年前的那个暑假。他记得他们在巴斯的温泉疗养院的花园长椅上所说的话——那些有关知识壁垒的交流探讨。
他后来再也没同她讨论过那个话题,那个惹哭了她的话题。
他原本以为她已对此忘怀;却没想到,她一直将其牢记心上。
沉吟片刻,他赞同地说:“很好,我认为这是件很有意义的事。”
“你也这么认为吗?”赫敏的脸上放出光来,“你也觉得不该让那些老旧的课本继续误人子弟,对不对?”
“没错。”德拉科说,“假如这件事做成了,会让学术界的知识更好地流动起来,说不定可以搅活目前近乎一潭死水的、停滞不前的英国魔法学术界的僵化局面。”
“喔,德拉科,你看问题的目光很长远,是的,我赞同!我原本其实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要一点公平的学术环境而已。可现在,让你这么一讲,我发现这是一件意义相当深远的事情。”赫敏热烈地说,脸上露出欣喜的微笑来,“你坚定了我在这件事上的决心,甚至给我增加了动力!”
德拉科的语气有点凝重。“可我猜想这件事并不容易。采取什么办法才能实现这件事,尚需探索。”
“没错,我需要探索行之有效的办法。”赫敏遗憾地说,“现阶段,我就只能向同学们普及一些正确的操作小窍门而已。”
原来如此。
这就是赫敏·格兰杰这些年来一直热心地帮助所有学习上有困难的学生的真正原因吗?
德拉科的心中忽然产生某种敬意。
这个女孩,当时还曾经因为知识壁垒的事情气到哭鼻子;可是她擦干了眼泪,却从没有想过要接受现实,也没有想过要遵从现状,更没有放弃坚持自己的想法。
她似乎一直在暗暗地、身体力行地去做些什么事情,试图改变什么。
于是他挑挑眉,用一种鼓励的口吻说:“我——可以陪你一起探索。”
“你会吗?你会跟我一起寻求解决办法吗?”赫敏不可思议地瞧着他,眼睛里放出光来。
“我会的。”他轻声说,转过脸来看她,眼神温柔。
赫敏高兴极了。她俯身过来,吻了吻他的两颊,又吻了吻他的鼻尖。
然后她搂着他的脖颈,开始像一只爱撒娇的愉快的猫一样蹭他的脸颊,满足地叹口气:“喔——那可真是太好了。”
德拉科终于绽开了自他们讨论“理想”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而后,他微笑着,玩着她的一缕头发,固执地问她:“还有呢——你还有什么理想?”
他似乎还是不满足于她此刻的答案。
赫敏停下了蹭他脸颊的动作——她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
此刻她窝在他怀里蹭他脸颊的姿势让他没有办法直接看到她;她却感觉自己像是被他给看穿了。
“喔——还有——的确还有一个想法——”她的声音低下来,显得有些犹豫,“可是很难实现。”
“说说看。”他轻声说,眼中闪着感兴趣的光。
“我——我希望能改变那些纯血巫师对于麻瓜出身的巫师的认知。”赫敏迅速地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小声说,“我不想被人视为低人一等的存在。”
她顿了顿,用一种难得一见的脆弱语气,迟疑地、缓慢地说:“我不想——不想听到别人用那种语气——叫我——‘泥巴种’。”
她的声音很轻。
轻得如同一根针,精准地扎在德拉科·马尔福的心上。
德拉科静默了。
他的手指像是被谁施展了石化咒,停下来,不再玩她的头发了。
而后他的手开始颤抖。
他颤着手寻到了她的手臂;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臂,想把心中陡然腾起的疼痛感给捱过去。
而她一如既往,允许他握着她光滑如新的手臂,尽管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没错,她的手臂还是毫无痕迹——没有一丝被划上“泥巴种”的痕迹。德拉科抚摸着那手臂,确认了这件事。
这办法本该能够止住他心中的那股细密恒久的疼痛的。
可是这次,可怕的事发生了——这办法失效了。
德拉科还是感到很痛,痛彻心扉,甚至这疼痛越来越强烈了。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赫敏·格兰杰的前世今生,他记起了她因为“泥巴种”这个词汇所遭受的全部苦难。
忽然间,在那股快要窒息的疼痛中,他紧紧地搂住了她,语气里蕴含着心碎的凄楚的调子。
“喔,赫敏……我的赫敏……”他苦楚又惨淡地说,“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你为什么又对我道歉呢?”她在他莫名其妙的、过于紧密的拥抱中,奋力地仰起脸来看他,突然轻松地笑了,“德拉科,你不必这样难过啊。你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他们,错的是观念。”
“错的是他们,错的是观念——”德拉科喃喃地重复着她的话,“错的是观念。”
猛然间,德拉科觉察到了赫敏的成长。
她看问题的角度越来越犀利了,超出同龄人的犀利。
她总是能在某一刻说出一些他所想象不到的话来,启发到他麻木痛苦的、不知所措的大脑,譬如此刻。
是啊。
错的是观念。
就在这一刻,德拉科脑中轰然响起一声惊雷。
惊雷中,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难道,能够对赫敏·格兰杰用小刀刻下“泥巴种”的人,就只有贝拉特里克斯一个人吗?
那些心中秉持着“纯血至上”观念的人,都有可能在某一天,猝不及防地给赫敏·格兰杰刻下一刀。
有时是在胳膊上,有时是在心中。
甚至于,伤及她的灵魂。
那无比美好的、光明耀眼的、德拉科·马尔福想要好好守护的赫敏·格兰杰的完好无缺的灵魂啊。
手臂上所刻画的“泥巴种”或许只是表象,你得把人们心中的“泥巴种”去掉,把那“纯血至上”的观念抹平,才能真正守护赫敏·格兰杰。
守护她的身体,守护她的心,守护她的灵魂。
“好啦,这只是一些我初步的想法,我其实也没有完全想好自己的理想,还在不断求索中。”赫敏眨了眨眼,揉了揉自己男朋友莫名严肃的脸,对他笑眯眯地说,“我知道,大多数人会认为现在谈‘理想’还为时尚早。”
德拉科也对她眨了眨眼,艰难地从自己剧烈的头脑爆炸中走出来,试图再次对她微笑,却知道自己此刻笑得大概一点都不真诚,甚至很糟糕。
“德拉科,别这样愁眉苦脸的。”她正色道,“说真的,今年要考O.W.L.s.了,这成绩与我们未来的职业发展规划息息相关,不是吗?我认为,每个人都得好好考虑自己的未来,你也得考虑考虑‘理想’的问题了。”
她明亮的眼睛满怀着理想的色泽,闪着远比那片星图更美的星光。
“最起码,德拉科,你该知道自己对什么感兴趣吧?”
“我——”他瞧着她的眸子慌乱起来,想要解释什么,又犹豫着什么。
“我不需要你立刻告诉我答案。”赫敏止住了他的嗫嚅声,“我估计你还没彻底醒酒呢。”
“大概吧。”德拉科低声说,头脑依然轰鸣,心情依然震荡。
她温和地瞧着他,抚摸着他微微紧张的脸颊。
“德拉科,我想,有关理想这件事,从来就不是一下子能考虑清楚的。理想甚至是在不断变化着的。可是,你不能一点都不去想它。你得时常去想想,哪怕能想出一个方向、想出一个轮廓也好啊。”
“德拉科,答应我,用这一年的时间,好好想想它,如何?”她注视着他剧烈晃动的灰眸,柔声说,“等到五年级结束的时候,你再告诉我,你的理想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