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猜测,费尔奇是打算再找找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漏网之鱼,可以被他抓来试试办公室的锁链,或者被他押着去徒手擦光奖杯陈列室里那些纷纷扬扬的灰尘。
“德拉科——”赫敏忽然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说,“哈利……”
费尔奇会经过他们所在的教室,很有可能会发现他们的。
不等她说完,德拉科已经动了动魔杖,无声对着费尔奇的后背施展了一个“混淆视听”。
于是,我们气势汹汹的费尔奇先生的身上突然出现了一阵颤抖。而后,他没有如他所宣扬的那样往T字形走廊的右手边拐,反而向左手边的走廊拐去了。
“洛丽丝夫人,你还在磨蹭什么?快点儿,跟上我!”费尔奇晕晕乎乎的声音在走廊中回荡。
那只猫慢吞吞地从右手边的走廊溜出来,灯泡似的眼睛迷惑不解地眨了又眨。在它主人的深情呼唤声中,这只猫颠着脚,两步一回头地往左手边的走廊赶去了。
直到费尔奇先生嘟嘟囔囔的声音和洛丽丝夫人困惑的猫叫声消失在走廊深处,赫敏才说话。她的声音有点气愤:“德拉科,你刚刚都干了什么——混淆咒?”
德拉科对她无辜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表扬我呢,毕竟我这次没有施展夺魂咒。”
赫敏假笑一声。
“没错,不施展夺魂咒这样的不可饶恕咒,值得大力表扬——”她忽然板起脸来,瞪着他,“个鬼啊!你知不知道,你就不该对费尔奇先生施展咒语,不论你对这咒语掌握得多么娴熟,施展手法又是多么精彩?”
“得了吧,他就是个可悲的哑炮,根本感受不到魔法波动。他不会觉察出什么的。”他轻蔑地说。
“你是在歧视他吗?因为他是个哑炮?”
“我鄙视他这个人,无论他是不是哑炮。他对学生们态度很糟糕,为人又很刻薄。难道我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把哈利给抓住?”
“我当然不想让他把哈利和金妮给抓住。”赫敏的脸色很复杂,“可我不认为肆意对一个哑炮施展咒语是个好主意,这是很残忍的。”
“赫敏,收一收你那些滥用的同情心吧。别告诉我你同情费尔奇,是哑炮可不意味着他是良善之辈。我确定他有一瞬间想要对你试试他的锁链,没给他施个恶咒已经算我客气了。”
“我也不喜欢费尔奇先生和他的那些惩罚手段,可这不是你对一个哑炮管理员滥用混淆咒的理由,尤其是在不能施展咒语的走廊。既然你那么聪明,脑子里有一大堆主意,就不能考虑一下有没有更不违反规则的解决办法吗?”
“我用的是最直截了当的解决办法。”
“我看你是一点都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赫敏叹了口气,“你刚刚可是违反了校规啊,作为级长,你本该是校规的维护者、遵守者,而非违反者、破坏者。”
“没被人发现就不算违反规则。”德拉科摆出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怎么,你要向费尔奇告发我吗?”
他弯下腰,来了个标准的绅士礼,指向费尔奇消失的走廊方向,示意她随时可以往那边走。
他佯作乖巧,可怜兮兮地说,“我想他一定很乐意对我试试他的锁链。”
赫敏总觉得他此刻乖巧的姿态并不乖巧,反而像是在恃宠而骄。
他吃定了她不会告发他,是不是?
他在将她的军。
“告发并不是目的,让你认识到这件事不对才是目的。”她没有去找费尔奇,站在原地昂着头说,“你违反规则——”
“——我更愿意称之为利用或者玩弄规则——”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说。
“——无论你怎么形容这种行为,这都是不对的。就像你所说的,我们身上别着的级长徽章既是光环又是压力。”
“你记得我说过的话,是不是?”他高兴地说。
“我当然记得,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所有的学生都会注意到徽章主人的一言一行,你不能妄想着像以前那样瞎胡闹而永远不被发觉,我也不能。级长应该以身作则,不该任性妄为,恣意违反规则。”
“得了吧,我又不是什么圣人。” 德拉科散漫地说,“整个霍格沃茨里,也就你才会认为我在违反规则吧?”
“塞德里克也曾这么觉得。难道你忘了,上周二的级长会议里,他是怎么反驳你的吗?”
德拉科意兴阑珊地背诵迪戈里的话:“……我不认为级长巡视的排班需要打乱学院,重新自由组合…..霍格沃茨一贯都是按照学院为单位进行级长巡视的排班的,假如没有特殊情况,最好不要乱换,不要随便违反约定俗成的规则……”
“还有安吉利娜,她是怎么说的?”赫敏有点严肃地要求他,“一字不落地给我背出来。”
德拉科认命地叹了口气,继续背诵:“……同院的级长组队更方便配合工作。履行级长职责,意味着要专心致志地进行巡视和监督工作。这并不是为了满足某些人的私心,让他们在夜半无人的走廊里约会的机会……”
“我非常确定她是在内涵咱俩,尤其是你!”赫敏说。
“约会——多么冤枉啊!今夜我一直在规规矩矩地履行级长巡夜职责,”德拉科充满怨念地说,“规矩到连手都没敢主动同我的女朋友牵一个,鉴于她要在连幽灵都不出没的走廊里继续保持她的级长威严。”
赫敏绷紧的脸松弛下来。
见她的态度似乎有所软化,他毫不脸红地继续诉苦,“我还得等她心情好了以后,主动来牵我的手……全霍格沃茨就没有比我更加乖巧的人了……你说我要是在夜晚的城堡里走丢了怎么办?全都是因为某位女级长此刻不肯牵着我的手……”
他委屈巴巴的腔调成功让她牵起了他的手。
“好啦,现在你该满意了吧?”在他得逞的笑声中,赫敏无奈地说,“德拉科,你一开始就不该提出级长跨院组队巡夜的建议!想也知道他们不会同意的。你的目的如此昭然若揭,谁会不觉得你在打自己的算盘?”
“要不是罗恩和潘西在旁边上蹿下跳地反对,把场面搞得一团乱,说不定这个提议还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他们原本就不对盘,一听说有可能要打乱组合交换分配,你叫他们怎么冷静?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劳的级长们倒是很冷静,一个个都站在旁边笑眯眯地看好戏。”赫敏长叹一声,“我当时都要羞愧而死了!下次级长会议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要再提了——”
“我的人生经历告诉我,想要什么就要去努力争取,才能不留遗憾。”德拉科目光沉沉,“我会继续尝试的,直到得偿所愿为止。”
“你的私心不要这么重,好不好?”赫敏哭笑不得,“我同罗恩一起巡夜又怎么了?只不过周四一晚上的时间。”
“所以我和别的女生在周五晚上巡夜到零点,你也觉得无所谓,是吗?”
“我可没这么说。”赫敏迅速道,“呃……周五晚上,假如我没事的话,可以陪你们一起吗?”
“既然如此,你觉得我周四晚上不会去陪你们巡夜吗?最终的结果可以预见,我们两个要哼哧哼哧地巡掉周四和周五整整两个晚上,罗恩和潘西要不就是远远地落单,要不就是在一刻钟之内丧失巡夜动力,早早地回寝室躺着了。”
赫敏想象了一下,小声说:“非常有可能。”
“你看,是人就有私心。”他轻哂一声,“你也有私心,所以你才会想要周五陪着我,尽管你有很多课业或者个人事业需要去忙。”
她想扳回一城,却发现自己无力反驳。
“我并不为自己有私心而感到羞耻,我建议你也不要。”德拉科说,“再说,努力争取有什么错——这不是你说的吗?”
“好吧,”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是我说的。”
“能够鼓起勇气去争取什么,本身就很可贵。为一件事去付出不懈努力,本身就已经是对于自我的突破。付出汗水的过程本身已经足够动人,无论结果成败与否都不丢人——”德拉科一字一句地背诵出了某个女孩在保护神奇生物课上对他所说的话。
末了,他反过头来问她,“这话不也是你说的吗?”
“我现在有点讨厌你的好记性了。”赫敏说,唇角逐渐绽开笑容而不自知。
“不,我认为你在口是心非。你喜欢我记得你说过的话,就好像我喜欢你记得我说过的话。”德拉科紧握着她的手,充满斗志地说,“看着吧,这件事还远远没结束呢。”
赫敏·格兰杰,谁都别想从我这里把你给抢走。
一晚上都不行。
“随便吧,只要你别再违反更多的规则就好。”赫敏的声音有点无奈,“对了,你是怎么说服原本非常不赞成换班这件事的罗恩,叫他愿意同你私下更换巡夜的排班,接受明天晚上同他所一向看不惯的帕金森一组巡夜的?”
德拉科摸了摸鼻子,决定不告诉她他给罗恩顺手指导了几门家庭作业的事。
“喔,他明天下午就要参加守门员的选拔了,难道他不该抓紧今晚的时间好好练习吗……”
周五下午五点,本该是学生们聚集在礼堂用餐的高峰时段,往常拥挤的狮院餐桌上却显得零落萧条。
大多数的格兰芬多学生早早就吃完晚餐了。戴着金红色围巾的学生们急匆匆地从城堡赶往魁地奇球场,以围观本院院队的选拔赛。
尽管天上下着冷飕飕、雾蒙蒙的毛毛细雨,球场看台上依然人满为患。赫敏正坐在哈利旁边,举着望远镜搜寻那个红头发的男孩的身影。
“咱们院里一到七年级的半数同学都来了。”哈利注视着望远镜中的人,在围观学生们的笑闹声中说,“哦,我看到罗恩了。他正站在场地边缘准备第一轮的飞行测试。”
赫敏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问:“他在C组,对不对?”
“是的。他看起来紧张得快要吐了。”哈利说,“你说我要不要去——”
“听着,哈利,我知道你晚上究竟在干什么了。西里斯一定会为你感到欣慰的。”赫敏小声说,“可你们得注意宵禁时间的问题,不是每个级长都能在巡夜的时候对你们网开一面。”
哈利放下望远镜,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谢谢你们。能够练习它的空余时间不多,能够练习它的地方又很有限。”说着说着,他就烦恼起来,“我总不能在公共休息室里练习吧?”
“练习什么?魁地奇吗?”一个陌生的男声忽然插入了他们的对话,“嘿,波特,又见到你了。”
赫敏放下望远镜,发现一个头发又粗又硬的大个子站在他们旁边,显得鹤立鸡群,气势怪吓人的。
她见过他。他是出现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车斯拉格霍恩教授包厢里的那个男生。
“还记得我吗?”他信心十足地说,伸出手来,要跟哈利握手,“考迈克·麦克拉根,守门员。我们以后会是队友。”
“还没完成选拔,不是吗?”哈利皱起眉头来,觉得他这样自说自话的态度令人反感,“还在进行第一项的分组飞行测试呢。”
“分组飞行测试我已经做完了,安吉利娜说我飞得不错,是A组最好的。”麦克拉根大声说,“这些选拔不过是走个过场,谁都知道花落谁家……我不认为格兰芬多里有谁能比我飞得好……”
听到这里,赫敏已经无语至极。
她重新举起望远镜,调整起自己的取景器来。她并不想要参与麦克拉根与哈利的尴尬谈话,于是开始搜寻起罗恩的身影来。
她找到了罗恩。金妮正站在罗恩旁边笑嘻嘻地说着些什么,罗恩则表现出一副恼火的样子。赫敏猜,金妮大概又在说什么话来挖苦他或者笑话他了。
不过,金妮似乎没机会说太多。安吉利娜正在招手让C组的候选者排队过去进行第一轮的飞行测试。金妮耸耸肩,往看台这边走来,罗恩则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场地中间走去,脸色逐渐发青。
(“当然,这不是我最好的表现……要不是我因为疖子问题住了三天校医院,我还能表现得更好点……我今早才出院,多么惊险!再晚一点的话,咱们的院队会错失一员猛将的……”麦克拉根对哈利说,完全不顾哈利的表情是不是有点不耐烦。)
这时候,赫敏发现,她的室友拉文德·布朗和帕瓦蒂·佩蒂尔正从魁地奇球场边的通道走来,迎面与罗恩擦肩而过。
拉文德忽然冲罗恩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罗恩朝她眨巴眨巴眼睛,也迟疑不决地笑了笑。他的脸色立刻不发青了,走路的姿势也变得大摇大摆、架子十足起来。
赫敏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麦克拉根听到赫敏的笑声,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的话才笑的。于是他自以为帅气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你也这么觉得,是不是,格兰杰?”
“呃——”赫敏收住了笑,慢慢地看了他一眼,“我对你的疖子问题深表遗憾。”
然后她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她又开始使用自己的望远镜了。这次她把镜头对准了魁地奇球场的入口,似乎在寻找或者等待着什么人。
哈利看到麦克拉根摆出一副摸不着头脑的表情,也笑了一声。
在麦克拉根吹出更多的牛之前,他赶紧说:“听着,我得走了,安吉利娜大概是找我有事。”
话毕,他顺着过道往看台下方大步走去——逐渐往一个橙红色头发的女孩身边靠拢了——摆脱了麦克拉根所营造的喋喋不休和自吹自擂的氛围。
“回头见。”麦克拉根不快地对着哈利的背影说;哈利没有回答他。
尽管赫敏完全没有同他多说话的意思,这位自封的守门员预备役没有立即离开这里。他站在原地,虚张声势地眺望了一会儿赛场中央,对着那些原本就慌里慌张的候选者们胡乱打起了呼哨。
看台一侧的一群叽叽喳喳聊天的女生立刻转过头来看他,叽叽咕咕地研究着他膀大腰圆的身材,笑得直不起腰来,脸颊红扑扑地互相抱作一团。
麦克拉根对那些女生们的注目礼感到满意,但对于赫敏的旁若无人感到不太满意。然而,此刻,正在考察守门员候选者们的安吉利娜比他更加不满意。
“闭嘴!麦克拉根!”她用扩音咒对看台喊,“否则我就取消你的资格!”
响亮的呼哨声戛然而止。麦克拉根不满地嘟囔着什么,显得对安吉利娜不太服气。
然后他一屁股坐在哈利原本的位置上,摊开手脚,对依旧板着脸看望远镜的赫敏说:“嘿,有那么好看吗?依我看,韦斯莱表现得不怎么样。格兰杰,放眼整个球场,你觉得谁最有魅力?”
麦克拉根一坐下的时候,赫敏就有点后悔了——她该跟着哈利一起走掉的。
她很想无视麦克拉根的问题,假装自己聋了什么的。但是她的教养又不允许她对别人提出的问题置之不理,即便这问题听起来非常愚蠢。
她斟酌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魅力,为什么要比较?”
“讲话很谨慎,谁都不得罪。”麦克拉根用一种指点江山的语气说,“这是值得赞赏的品质。我在魔法部工作的叔叔经常告诫我要谨言慎行,我猜他会很欣赏你的。”
赫敏翻了个白眼,没再说话。
他根本没理解她在说什么。这根本不是“是否得罪人”的问题。
可麦克拉根一点眼色都不看。他继续发问:“非让你选一个呢?诚实一点,你觉得谁最有魅力?”
“安吉利娜·约翰逊。”赫敏冷冷地说,欣赏地望着那位新任魁地奇队长不慌不忙地对场地上乱哄哄的申请者们发号施令的样子。
在安吉利娜的强硬态度下,那些人很快就排成了整齐的、有秩序的队伍。
“我是指男生。”麦克拉根不耐烦地说。
赫敏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她简洁明了地说:“我认为最有魅力的男生此刻并不在球场中。”
麦克拉根不屑地笑了笑。
“还对马尔福死心不改?即使他都那样对待你了?”
“哪样?”赫敏总算对这谈话提起了一点兴趣。
“你应该听说那些小道消息了吧?作为你的学长,又同为鼻涕虫俱乐部的成员,我对你的遭遇是深表同情的。”他意味深长地说完,又开始浮夸地拨弄他的头发了。
赫敏终于放下了望远镜。
她皱着眉头瞪着他,没有接话。
她不明白他在意有所指什么,也不明白他在搞什么名堂。
麦克拉根还以为她听进去了,对她露出了八颗牙齿,用一种自以为是的体贴语气说:“哦,是我冒昧了。你大概还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件事。”
他傲慢地说,“我不拒绝迷途知返的羔羊。照我说,你早就应当同某些斯莱特林划清界限了。特别是当你成为格兰芬多的级长以后,就更应该爱惜羽毛——”
“我不认为我的交友自由需要被级长这个职务干涉,或者说,被任何人干涉。” 赫敏把身体往离他远一点的地方挪了挪,生硬地说。
她因为他这种自来熟的态度感到很不愉快,也因为他离她过近的身体距离而感到很不舒服。
麦克拉根则用一种理解的姿态摆摆手。“行,咱们不聊这些不愉快的话题了。那么,说说你自己吧,你最满意自己身上的哪个部位?”
赫敏惊讶地看着麦克拉根。
他怎么会如此交浅言深,自高自大地说出一大堆令人不明所以的话,甚至问出这种冒犯人的问题来?
当麦克拉根企图再次凑得离她近一点的时候,赫敏干脆站起身来,打算离开这场令人窒息的谈话。
“她最满意的是那双看不上你的眼睛!”就在这时,救苦救难的金妮从天而降了。她抱着双肘走过来,冷冷地说,“麦克拉根,安吉利娜叫你过去准备第二轮的比赛。”
“男生们可不喜欢嘴巴这么毒的女孩,再漂亮也不行。”麦克拉根上下打量了金妮几眼,恼怒地说,“你得改改你的爆脾气,金妮·韦斯莱。至于你,格兰杰,你得擦亮你的眼睛。作为级长,谨言慎行只是最基本的素质,你还得学会谨慎交友,看明白谁才是最有前途的那类人。”
说罢,他对赫敏笑了笑,自以为帅气地甩了一下头发,走了。
“我不喜欢他那种眼神——像是在挑拣土豆炖牛肉里的牛肉哪块更好吃一样——更不喜欢他说的话。”金妮同赫敏坐下来,厌恶地盯着他的背影说,“我是什么性格,关他什么事?”
“我也不喜欢他。他似乎病得不轻,我衷心希望他能再去校医院找庞弗雷女士复查一下。”赫敏说。
金妮摸了摸自己的魔杖,不怀好意地说:“也许他该去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的咒语伤害科检查检查——那里全是治不好的恶咒患者。”
“消消气,先别管他了,”赫敏赶紧替她顺毛,“最近你有听说什么有关德拉科的小道消息吗,特别是负面的那种?”
“我最近忙着搞校报魁地奇版块的事,好久都没同室友们聊八卦了。今天晚上我去打听一下。”金妮消了气,又开始调侃她了,“怎么,你现在也信这些小道消息了?觉得你的男朋友可能是个坏男孩?”
“那倒不是。我了解他是什么人。可我不希望人们对他的评价太糟。假如那是一些有关他的虚假谣言,我要想办法掐灭它、澄清它,不是吗?”
“假如是真的呢?”金妮问,“假如他真的做了什么坏事呢?”
“那我就要想办法劝说他、纠正他,让他不再犯。”赫敏说,忽然想起了他随手对费尔奇施展的混淆咒。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再劝一劝他,让他意识到“级长”一职所肩负的责任。
还有,麦克拉根因为“疖子问题”而住院这件事,是不是德拉科和韦斯莱孪生兄弟搞出来的?
麦克拉根的后遗症似乎颇为严重。他的大脑里多半还长着几颗尚未根除的疖子,致使他的自大症发展到了一种人神共愤的地步,赫敏想。
无论如何,那些魔法把戏坊的产品,真的需要被好好地监督一下!
“话说回来,我得谢谢你在夜巡的时候对我们网开一面。”金妮不好意思地说,“昨天晚上我们忘记了时间,下次绝不会了。”
“别再犯了,好吗?夜晚的空教室并不安全,想想费尔奇先生和他的猫,你绝不想要惹麻烦,对不对?”赫敏问金妮,“对了,哈利呢?他刚刚不是去找你了吗?”
“他去场边安慰罗恩了,罗恩在第二轮比赛中丢了第一个球。”金妮低声说,拿起哈利先前挂在她脖子上的望远镜,研究起赛场上空的情形来。
过了一会儿,金妮说:“Shit!麦克拉根那个讨厌鬼的技术还算不错——他救起了好几个球。”
“哦,是吗?”赫敏兴致缺缺地看了一眼球场,心中又挂念起某位斯莱特林男级长来。
他不会又在筹谋着用什么手段来违反规则吧?
“罗恩要危险了。”金妮的表情很严肃,“他可能比不过麦克拉根了。其实刚刚的第一个球很简单,他是能救起来的,可惜他太紧张了。”
她烦恼地揉着自己的头发,像是找不到毛线球的克鲁克山那样皱着鼻子。“都怪那个该死的麦克拉根,他在看台上吹什么口哨?当时罗恩肯定是听到了,因此慌神了。”
“金妮,其实你一直很关心罗恩啊。”赫敏看着她纠结的表情问,“可刚刚他上场之前,你为什么要去笑话他,而非鼓励他?”
“我当然可以笑话他,他是我的哥哥啊。”金妮说,“可这并不意味着别人也能欺负到他的头上来。”
“呃——你的哥哥只许你来欺负?这是健康的兄妹相处模式吗?”赫敏说,“有时候我不太明白你们的相处逻辑。”
“我们平时已经习惯了互相拌嘴这种交流方式。要是我突然对他嘘寒问暖,他说不定会以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那才会真的把他给吓坏了。”说到这里,金妮显得有点不安,“不聊了,我得去问问看,守门员还有没有第三轮选拔。”
她猛地站起身,朝前面看台围栏处的艾丽娅·斯平内特冲过去,黑色的长袍拂过赫敏的面前,飘出了一阵担忧的微风。
过了一会儿,赫敏听到艾丽娅大声说:“没有第三轮了!”
赫敏知道,艾丽娅是安吉利娜的密友,也是格兰芬多的追球手之一。她的话是很有可信度的。
艾丽娅对有点丧气的金妮说,“不过,我听安吉利娜说,假如出现了两个水平相当的候选者让她难以抉择,她就要考量其他的方面了。比如,看看候选者同队员们之间有没有打配合的默契。”
“这么说,罗恩还是有机会的?”金妮的脸上焕发出了一点光彩,“论起打配合和默契度来,他一定没问题的。”
“也许有机会。”艾丽娅谨慎地说,“要是麦克拉根全把球给救起来了,他就是候选者中表现得最好的那个人。到时候他一定会死咬着这件事不放,要求安吉利娜直接让他进校队。”
金妮的脸色黯淡下来。
“麦克拉根这个人一向很难缠,又仗着家世自视甚高。”艾丽娅把手放在额头前,张望着场地那边的动静,“我明白你在想什么。要是你哥哥的第一个球能救起来就好了,挺可惜的……后面他救起来的几个球可比第一个难多了,尤其是最后一个,堪称刁钻……”
这时候,麦克拉根已经预备好去守他的最后一个球了。
赫敏盯着场边站着的那个红头发男孩的身影。他没有抬头去看天上的麦克拉根,也没有看旁边担忧地注视着他的哈利。
罗恩一直低着头。就像是昨天的克拉布那样垂头丧气。
一瞬间,她莫名其妙地想起德拉科对她说过的话:“——他比任何人都需要这个守门员的位置,来证明自己配得上做你们的朋友。”
唉,她的这个犟头犟脑的、经常犯傻的、缺乏信心的朋友啊。
她又抬眼看了看麦克拉根——他在空中得意洋洋的嘴脸实在令人烦心。
一种冲动让她从衣袖的空隙里伸出了自己的魔杖尖。
“好,现在是麦克拉根的最后一个球了,他究竟能不能救起来?而另一方面,安吉利娜——这个我约了好几年都一直无情地拒绝我的漂亮姑娘——将会投出怎样的一个球?我猜她绝不会放水!”看台旁边的李·乔丹尽职尽责地大声直播场上的战况,“瞧,麦克拉根对安吉利娜笑得像个白痴,也许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能帮助他早日连头带扫帚一起栽到球门里——”
“等等!他失误了!”下一秒,李·乔丹大声叫起来,“他往反方向冲了过去,他没接住这个投球!”
看台上出现了一阵骚乱和喧哗声。人们都在议论纷纷,可惜于麦克拉根失误的那个球。
“那个球虽然难,但并不刁钻,麦克拉根终究是欠缺了一点运气。”艾丽娅环顾四周,表情显得有点幸灾乐祸,“行啦,金妮,别再哭丧着脸了,你哥哥有机会了。安吉利娜会给他继续竞逐的机会的。”
“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李·乔丹在旁边跃跃欲试地说,“本人也衷心希望能得到一点安吉利娜给出的机会——”
“李,闭嘴吧!安吉利娜说她有喜欢的人了——绝对不是你!”艾丽娅毫不留情地泼起了冷水,让李·乔丹捂着胸口,当众表演了一个“倒地不起”。
所有人都被李·乔丹哀痛的表情和夸张的肢体动作给逗乐了。看台上顿时嘻嘻哈哈地笑闹成一团,金妮的声音在里面笑得最响亮。
赫敏小心地把魔杖收回去,轻轻地松了口气。
她转过身去,想要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发现她的男朋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这就是曾经指责我滥用混淆咒的级长吗?”尽管他的声音很轻,但对赫敏而言,却清晰得盖过了看台上的嘘声和嘲笑声。
“赫敏·格兰杰,”德拉科用肯定的口吻说:“你违反了你所谓的规则。”
她与他四目相对。
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里有惊奇也有激赏。
“哦,被你抓住了。”赫敏攥紧了自己的手,用指甲抠着掌心,“我必须得这样做。”
“我知道。”德拉科愉快地接话,“赫敏·格兰杰为了朋友甘愿赴汤蹈火,又何况‘违反规则’这样简单的小事?”
“别嘲讽我啦,我对此并不感到自豪。”赫敏低声说,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
“但你并不后悔。就算可能会被人检举,你也不后悔。”他用洞察一切的口吻说。
“没错,我不后悔。”她没敢看他,匆匆往看台下走去,“我有正当的理由。”
德拉科心中暗暗发笑。他竭力保持严肃,追上她,跟她并肩走在球场边缘那条湿漉漉的、水汽氤氲的过道上。
“给我一个你出手的正当理由。”他不疾不徐地说。
“罗恩第一个球输得有点冤枉,麦克拉根干扰了他。”她盯着魁地奇球场出口的方向,一边走,一边在口中喃喃道,“我认为我有必要纠正这件事。现在他们重新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就看谁能跟球队的队员更有默契。”
“对我而言,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他说,“在默契度上,罗恩起码比麦克拉根领先了三个人,乔治、弗雷德和哈利同谁更有默契,不做他想。”
赫敏顿了几秒。“随便你怎么想。”
“坦诚来说,你出手就没有一点私心吗?”德拉科试探着问她。
“是有一点私心。”赫敏干脆地说,“我不喜欢麦克拉根,他脑子有病。”
他不仅自大,还乱讲德拉科的坏话——她恼怒地想。
“总而言之,现在你知道了,我要求你遵守规则,却出于私心,自己违反了它。”她走得更急了,还是不敢看他。
德拉科紧紧跟在她身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喜欢你的这个私心。”他吃吃笑着,心中窃喜,“混淆咒的事,必须得算我一个。还有,我认为你施咒施得有点轻,你得再练练——”
“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赫敏心灰意冷地说,“算了,笑吧,笑吧,尽管耻笑我吧。我就是一个虚伪又卑鄙的人。”
“赫敏,对我而言,你的行为并不虚伪,也绝非卑鄙,而是一种珍贵的、高尚的忠诚——对朋友的忠诚。”
德拉科停下了笑,尽管他的声音里还是带着笑意。“你不会为了自己违反规则,却愿意为了朋友破例。我喜欢偶尔违反规则的你。这让我觉得,你能理解违反规则的我。”
“哦——”听到这里,赫敏总算肯停下脚步,也总算肯转过身来看他一眼了。
这是怎样一个迷人的少年?他有一步十算的才智,也有掌控全局的能力。他审时度势但不畏惧面对冲突,他熟知世故却对朋友保有真心——尽管他鲜少承认这一点。
她的脸上逐渐出现了一种混合着惊讶与恍然的神情。
“是的,我完全理解了——你对于朋友的忠诚。”她端详着他,像是发现了某种蒙尘多时才重见天日的宝物,“德拉科,你违反规则,何尝是为了你自己?你同样也是为了你的朋友,你也是高尚的。”
德拉科被她端详得很不自在。他忽然发觉,自己好像踩到什么她偷偷埋好的陷阱里去了。
“咳,我们不是在讨论你吗?”他掩饰性地轻咳一声,“你怎么反将我一军?你想多了。‘为了朋友’这种无私的理由,对一个遵循明哲保身原则的斯莱特林而言是不成立的——”他尴尬地笑了笑,“我没你那么高尚。”
“你有。假如你认定我的行为不是卑鄙的,就意味着你的行为不乏高尚。事实上,我发现斯莱特林们似乎都有这样的通病。克拉布是因为高尔才一反常态地对你发火,高尔是因为克拉布才决定放弃自己渴望已久的击球手位置。你私心里并不想与队长蒙太正面起冲突,却为了保住克拉布的击球手位置而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与他对立。”
在他越来越诧异、越来越复杂的目光中,赫敏喘了口气,继续说,“至于你对费尔奇先生施展混淆咒这件事,同样也不是为了你自己,你是为了掩护哈利。”
“怎么,我的所有违反规则的个人劣迹,忽然成了你眼中的优点?昨天你还指责我,认为我应该对费尔奇先生采取更理智的解决办法。”
“是啊,我当时是那么想的。可直到刚刚我才意识到一点,当你对朋友处于‘关心则乱’的状态里的时候,你大概是没办法考虑那么多的。你会下意识地想要找个最直截了当的解决办法,效率越高越好。”
“是啊。”德拉科干巴巴地说,“很高兴我们终于就这个问题达成了共识。可你别急着给我戴上什么高尚的帽子,这对一个利己主义者来说太陌生,也太沉重了。我是有私心的,我不想让克拉布他们给我丢脸,还记得吗?”
“你口口声声说克拉布和高尔选不上会让你觉得丢脸,可当你知道克拉布失败的时候,在无法确定能不能改变结果的情况下,你还是走下了看台,在一片嘘声中站在他身边,帮他争取机会,去试图力挽狂澜。”赫敏望着他,像是望进了他充满迷雾的灵魂里一样。
“那么爱面子、不愿意丢脸的你,为什么愿意这样做,甘冒失败以后被群嘲的风险?”她问。
德拉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
“说到底,利己主义者德拉科·马尔福的私心究竟是什么?”赫敏孜孜不倦地对他提出了一个又一个问题,尽管她的内心早已知晓这些问题的答案了。
“他冒着风险去做这一切的原因,完全都是为了他自己吗?他就没有怀着一丝一毫帮助自己的朋友的念头吗?他难道没有为了朋友而做一些傻事吗?”
德拉科凝望着她,缄默不语。
“毒舌刻薄的态度下,掩盖的是你对他人的关心,比如对帕金森错误行为的纠正,比如对克拉布和高尔的魁地奇训练和控糖管理。”赫敏说,“顺带提一句,我至今不能说自己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近乎打压的关怀模式,我认为这态度亟待改良。”
不等他对此发表什么看法,她就表情庄严地得出了结论。“言归正传,你不仅有利己行为,也有利他行为。你不仅有私心的算计,也有无私的时刻。我相信还有更多的案例能印证我的观点,假如我再用心去找找的话。对了,上学年你还用类似的别扭态度提醒塞德里克——”
“你为什么要忽然长篇大论地对我说这些话?”他猛然打断了她问,“搞清楚这些,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
“意义在于——理解你,理解你再多一点。As you wish.(如你所愿。)”
她瞧着他微微动容的脸,一本正经地说,“这不正是你昨夜所许下的贪心的愿望吗?”
而他定定地望着她陡然绽开的、得意洋洋的、明媚如雨后初阳的笑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她更可爱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