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底,桃源村家家户户开始热闹了起来,随处可见上了年纪的老人坐在一起拉家常。
有时候贺听竹和贺狗儿路过,不免要受些不怀好意的打量。
虽然这些人还是在背地里议论贺听竹这一回的男人能扛得住几日,但明面上讥讽声音少了许多。谁都知道贺狗儿不是个好惹的,一根筋的脑子里全装的贺听竹,听不得别人说他娘子一句不好。
不过贺听竹丧门星的名头又一次传遍了村子。
隔壁的钱虎受伤了。
正好贺茂当时也在那个山头,说是贺狗儿一箭射到了狼窝里,母狼凶性直接冲着贺狗儿撕咬。
狼在冬天群居,很快身后又多了三条气势汹汹的狼,张着獠牙将两人包围住。
至于贺茂则躲了树上看热闹,等着捡便宜。
贺狗儿一脸自责,眼底蓄着泪,“我当时解决了三条狼,没想到那母狼装死,趁我们不注意狠狠抓了虎子一下,要是我当时那一箭射准了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情。”
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无用,贺听竹只觉得命运捉弄,搬离村子的念想刚刚燃起便被熄灭。
“先回家将家里所有的钱拿上,还有你猎的那张鹿皮也带上。”
王婶子嗓门大,听闻这事嚷嚷起来:“我就说吧!不能和贺听竹走得太近,你看那虎子就爱粘着贺狗儿,果不其然沾了那丧门星的晦气。”
“你说虎子也是,小小年纪非要认人当哥,还喊贺听竹嫂嫂,你说不克他克谁?”搭话的是个须子花白的老头,一脸痛心。
贺狗儿眼睛一红想要上前理论,被贺听竹拉住,她冷静道:“不要理会,先去虎子家。”
还未走到钱虎家门口,便听见敞开大门里传来贺三伯的声音。
贺三伯算是村子的赤脚大夫,风寒这类小病能治,碰上疑难杂症村里人还得进镇子。
更别提虎子半条胳膊都被狼爪抓得血淋淋,几乎看见皮肉下点点白骨,贺三伯打眼一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扔下点治外伤的草药摆手:“虎子妈,这伤得去镇子上啊,狼爪有毒,再耽搁些时间命都保不住了。”
虎子妈体弱多病还瘸着一条腿,闻言早就慌了神,将家里的全部积蓄往贺三伯怀里塞,“我就这一个孩子,他才十六岁啊,爹没得早我又这个样子,贺老爷帮帮忙带我们虎子去镇上一趟。”
见了银子贺三伯眼前一亮,将钱袋子揣进兜里,“虎子妈,这点钱可不够治一次病。”
“您先帮帮忙,不够我再借,等借到钱立马托人给您送过去。”
贺三伯不满,“那不成,多的钱我垫上之后你又不还怎么办。”
“我来。”
凉薄声音传来。
贺听竹上前一把将贺三伯怀里的钱袋子抽了出来放到虎子妈手上,任由贺三伯嘴里骂她不知体统。
“您先别急,我已经让我家夫君去借驴车了。”
贺三伯风凉话不断,“呦,你家贺狗儿害虎子成这样了还有脸过来啊。”
炕上的虎子此时脸色白的像张纸,冷汗直流,看见来者仍旧撑住一个笑:“嫂子别怪贺哥,是我自己愿意和贺哥上山的。”
看着他的模样贺听竹心一紧,对虎子妈承诺:“别担心婶子,我保证虎子会健健康康回来。”
至于某些说闲话的人,她毫不犹豫转身将桌上的热水泼了过去。
“贺听竹你疯了!你想谋害我啊!”贺三伯被烫得直哆嗦,但在贺听竹想要杀人的眼神下默默闭住了嘴。
“好了!”
贺狗儿冲了进来,几人将虎子搀扶到他背上,两人不敢耽搁连忙往屋外跑,将人放到驴车上后又添了一层厚被子。
一路上虎子流的冷汗浸湿了三条帕子。
送到医馆后,贺听竹将攒的银两递给诊脉的学徒。
五两银子是她多年的积蓄,也是去池州府的路费。
将虎子推进里屋,两人便被轰了出来。
贺狗儿样子十分狼狈,衣服破破烂烂,后背上还沾着不少血迹。平日里风姿卓越的神采也没了,脸上一片凄然。
他心里暗恨,觉得自己当时就不该带虎子冒那个险。
一只柔软的手将他牵住,贺狗儿薄唇微抿,“我害你攒的银子全没了。”
“怎么会?我们俩有手有脚有力气,还怕没有银子吗?”贺听竹语气轻快,“况且这银子里面许多都是你的功劳。”
贺狗儿锋利剑眉下的眼睛微红,无端让她想起幼时家中养的小犬。
一样的可怜。
两个时辰后,医馆大夫汗津津出来,“胳膊保住了。”
他扫了一眼银子,“不够,这人中了狼毒,后续得用药慢慢养着。”
还好贺听竹早有所料,便让贺狗儿去将鹿皮卖掉。
估计能换个一两多银子。
贺狗儿将鹿皮卷成一团夹在腋下风尘仆仆出了医馆,他现在的心情在听到虎子情况安稳下来后轻松了不少,像是压在背上的大石头稳稳落了地。
镇子上忽然多了许多马车,引得不少路人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