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狗儿每逢钱虎换药的日子便停了打猎。
他赶着借到的驴车,两人在进镇的路口摇摇晃晃地出发。
还有两日便是除夕,贺听竹便让贺狗儿去镇子的时候顺便买些过年用的烟花炮竹,家里人口简单,但总得添点年味。
或许是临近过年的缘故,镇上那些京城来的人少了许多,只剩下告示上长得跟牛一样的贵人画像在冷风中摇摇欲坠。
“贺哥,那边卖的春联和炮竹要比别处便宜一个铜钱。”钱虎年轻气盛,受着伤也挡不住玩乐的心思。
在医馆换药的时候疼得死去活来,出了医馆跳脱得跟另外一个人似的。
店老板是个长得和气的女人,一开口两个眼睛便笑成了月牙,“两位小哥买些什么?这里对联窗花炮竹烟花应有尽有,价钱也好商量。”
贺狗儿扫了一眼,她说得不假,难怪这家店来来往往的人要比其他地方多上许多。
正当贺狗儿仔细挑选的时候,店里忽然冲出来一个穿得和年画娃娃一样胖乎乎的小女孩,粉扑扑的脸上还挂着漏风的笑。
小女孩扑进女人怀抱,闹腾着要吃糖葫芦。
女人安抚她,“等一会儿,这两位客人在买东西呢。”
小女孩嘟起嘴,“不要,我现在就要吃!”说着她从女人怀里跳了下来,颇有气势地冲两人说:“你们要什么?”
但她说完这句忽然停了动作,两只大眼睛直愣愣盯着贺狗儿,随后忽然躲到女人身后,冲着女人耳朵悄悄说了句话。
贺狗儿看她模样觉得好玩,于是逗她,“怎么了?伯伯长得这般吓人?”
女孩声音细小,“才不是伯伯,明明是个长得好看的哥哥。”
听见这话钱虎乐了,推了推贺狗儿,“我就说你长得比女人还秀气,果不其然,连人家小姑娘都说你好看。”
贺狗儿皱眉,觉得此言不妥,他家娘子也是女人,但是他觉得自家娘子才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自己如何能和娘子相提并论。
他反驳,“不,我家娘子才好看。”
没想到这话一出,钱虎还没反驳,那小女孩倒是哇哇哭了起来,糖葫芦也不闹着吃了直接冲进了屋子里。
突如其来的场面让贺狗儿两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女人忍笑解释,“我家囡囡说这位小哥长得好看,想要嫁给他,没想到小哥说自己有了娘子,这才伤心地回屋了。许是这几日被她爹抱着去茶馆喝茶,听说书人讲情情爱爱的话本子多了,心里也惦记着那些。”
贺狗儿失笑,“原来如此。”
但小女孩的话却让他动了心思,仔细想他与娘子似乎从未有过婚礼。大周朝极为重视花烛之喜,一般要经过‘六礼’而成。
他当初名不正言不顺来到她的身边,又意外失忆,说起来实在仓促。
如此思索着,一个想法便油然而生。
将除夕要用的东西买好后,贺狗儿将钱虎拉到一旁,吞吞吐吐地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他。
钱虎眼前一亮,觉得这想法可行,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开始置办起来,若不是最后带出来的铜板已经花了个干净,恐怕他们到深夜都赶不回村子。
就在两人离开的时候,几个黑影忽然在巷子角落出现,紧紧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驴车呼哧呼哧追着黄昏残阳,贺狗儿眯着眼看向桃源村的方向,不过分别一阵,想念贺听竹的念头却越来越强烈。等到了村子将驴车还掉,两人走在乡间小道上远远便看见了一抹倩影守在门口。
贺听竹等了许久,看见两人平安无事才放了心。
“怎么今日回的这般晚?”
贺狗儿眼神躲闪,“还不是虎子贪玩,非要在镇子上磨着不回来。”
莫名被当了挡箭牌的钱虎脸都黑了,也只能咬牙说:“是,是我贪玩,耽误了贺哥回来。”
贺听竹将信将疑,指着虎子怀里的东西问:“怎么买了如此多的窗花?”
“我娘让买的!”钱虎生怕说下去露馅,连忙抱着东西往家跑,“嫂子我先回去了,我怕我娘担心!”
贺狗儿贴了上去,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一下子将她团团围住,贺听竹觉得有些耳热,连忙将人推开,“门口拉拉扯扯太不像话了。”
至于虎子拙劣的表现她也不再细想。
今日她做的是馄饨,将面醒好后擀成薄薄的一张面皮,然后撒上些面粉交叠,最后拿菜刀切成大小合适的方块状。
肉馅则是之前贺狗儿猎到的鹿肉,剁成细细的肉末然后加点葱姜蒜末。
最后包成滚圆一团下入锅中,待馄饨飘在水上便大功告成了。
这一碗馄饨吃得贺狗儿唇齿留香,恨不得连碗底的菜沫都吞到肚子里。
“娘子,我记得家中白面已经不多了,怎么今日如此奢侈?”
贺听竹解释:“我前几日将镯子当掉换了些银钱,过年了还是要多置办些吃食。”
瓷碗落地发出脆响,贺狗儿慌忙蹲下身将碎瓷片收起,却被其中一块弄伤了食指,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